大千世界,芸芸众“果”,先熟者当属樱桃。樱桃,尔雅名荆樱,大戴礼记名含桃,又名莺桃,称含桃,据说文考证:莺桃,莺鸟所含食,故又名含桃。后来演读为樱桃。
樱桃宴在每年的四月一日举行,禁苑的樱桃是新年最先成熟的水果,圣人荐祖后大摆樱桃宴,遍赐群臣。吃樱桃很讲究的,动不动就是金盘、玉盘,金箸银匙,有可能想取得一种视觉效果。
樱桃果子虽然小,但是红若玛瑙,黄似凝脂,晶莹剔透,玲珑诱人,很是招人喜欢。
独孤心慈四月一日未来参加樱桃宴,自是嫌弃麻烦,今日是那日樱桃宴的延续,他却不得不来,因为其是买单者。
六百多臣工闹哄哄的饮宴,自然场景热闹非凡。
圣人似乎此刻才想起今日怎地未见独孤心慈这位今日的主角?
无论是对面的芙蓉池草市还是芙蓉园的御宴付账者,远东侯独孤心慈均是今日绝对的主角,但自从出了大明宫宣政殿其即销声匿迹了,哪怕在草市里亦无见踪迹。
于是圣人让冯元一大总管去给拘过来。
不一会满心不情愿的万年县县令即被带了过来,身边自然跟着一身男装白衣的纳兰女帝。
“见过圣人,诸位相公,皇后,武惠妃”独孤心慈礼貌的拱手见礼,纳兰妃雅跟着拱手,虽不说话却简直神同步。
“远东侯与凤凰公主还真是男才女貌,羡煞旁人啊”武惠妃不等圣人开口即娇笑道。
“谢惠妃夸赞”独孤心慈毫不脸红的称谢。
“汝等有的是时间去卿卿我我,今日是草市开市的吉日,汝怎地倒躲起来了?”圣人也笑道。
“呃,某是眼不见心不烦啊,看着扎心,只好默默的砸锅卖铁筹款去了”独孤心慈满腹怨气。
圣人给噎住了,今日这一刀确实有点狠。
“哎,远东侯,某等满朝文武为汝万年县庆贺,汝怎能满腹怨气呢?现在是欢宴时刻,四月一日的樱桃宴汝即未来同庆,应罚酒三杯”张说相公赶紧搭话。
“是否还差个不合群藐视同僚的名号啊?”独孤心慈嬉笑,话语却让张说相公脸黑黑,藐视同僚不合群那是其经历过的罪名。
“汝这小子,怎地如此不识好歹?张相公为汝等来庆贺,汝却好不识趣?”圣人不满。
“好吧,谢张相公与诸位相公们能来为万年县芙蓉池草市开市庆典助威,某代表万年县感激万分,某敬诸位一杯,祝诸位官运亨通万事大吉”独孤心慈遂举杯与众人饮胜,圣人亦让其在边上一空桌坐下。
“初一那日樱桃宴可佳句频出,今日虽是补宴,但怎能无诗?”张说相公不以为意,却提起独孤心慈不喜的另一事。
“不错,上次王维的那首芙蓉阙下会千官很是应景,汝这独孤探花可不能落后,来一首诗句若为佳句,某做主替汝减免一万贯”圣人也附和。
四月一日,王维回京即被提溜到樱桃宴,其奉诏得诗敕赐百官樱桃:
“芙蓉阙下会千官,紫禁朱樱出上阑。
才是寝园春荐后,非关御苑鸟衔残。
归鞍竞带青丝笼,中使频倾赤玉盘。
饱食不须愁内热,大官还有蔗浆寒。”
开元杂报亦登了此诗句,很受好评,同期尚有李太白一首久别离亦是以樱桃为题。
“别来几春未还家,玉窗五见樱桃花。
况有锦字书,开缄使人嗟。
至此肠断彼心绝。
云鬟绿鬓罢梳结,愁如回飙乱白雪。
去年寄书报阳台,今年寄书重相催。
东风兮东风,为我吹行云使西来。
待来竟不来,落花寂寂委青苔。”
独孤心慈当时看了即笑道“玉真公主居然还锁不住一颗浪子的心?让其还有肠断彼心绝?”
此刻听闻圣人与相公们的挤兑,独孤心慈惆怅的看着那比鱼目珠子差不多的红樱桃,很是心塞。
边上纳兰女帝见情郎愁眉苦脸,知其有些郁闷,遂起身道“圣人与诸位相公,宴饮本是轻松欢畅之事,赋诗得词当已诸位相公为先,诸位谦逊,某今日亦得诗一首,先来抛砖引玉如何?”
“小凤凰的诗才小时候即不错,比汝那父亲强多了,现得有诗句那就吟来某等欣赏”圣人捋须笑道。
“石榴未拆梅犹小,爱此山花四五株。
斜日庭前风袅袅,碧油千片漏红珠。”
纳兰女帝吟诵完毕,引得众臣一阵叫好。
“去岁若凤凰公主参加制科,怕独孤探花会改成纳兰探花啊?”张说相公恭维道。
“这一期的开元杂报必须刊登此诗句啊?为燕唐多位女才子贺”圣人亦是很欢欣。
“小雅辛劳,来来,吃虾吃虾”独孤心慈赶紧为心上人布菜。
樱桃宴在芙蓉园紫云楼举办,此处依稀看看到对面芙蓉池草市的情状,此刻哪儿应是人潮如流水。
紫云楼依水而建,芙蓉园里的杏园芳林苑的胜景一览无余,芙蓉池上的情状亦是历历在目,芙蓉池上今日亦是舟楫云集,不少画舫穿梭,士子佳人,罗裳锦袍,莺声笑语。
“他们还真是自在啊?”纳兰妃雅看着几艘画舫上娇娘云集,戏水大闹很是羡慕。
“等会某等亦坐船玩去”独孤心慈贴心的说道。
“看着即好,人太多,玩闹亦不欢畅,还不如去辋川欹湖呢”纳兰妃雅摇头。
“那倒是,某等明日即回辋川去歇息几日”独孤心慈从善如流。
“汝又想偷懒了?”纳兰妃雅轻笑。
“劳逸结合啊?”
“某仅看到汝的安逸,何时看到汝辛劳了?”
“某这双手未停歇啊?不是很辛劳?”独孤心慈无辜的摊摊手,手中正与其剥着虾呢。
“好好,某等的明府辛劳了,这粒奖励给汝”纳兰妃雅夹起一颗虾仁放到情郎的碗碟里。
“独孤明府,远东侯”此刻又有人大煞风景。
独孤心慈不满的抬头,却见众臣均是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解问道“又有何事啊?哦,那个银钱算出来了,一共是一百六十八万,某给凑了个整数,一百七十万,这是飞钱,圣人,某即先与汝了,汝等如何入帐不关某事了啊?”
独孤心慈递过一叠飞钱,让杨思勖杨大将军给送过去。
“谁着急那个银钱了额?汝这小子就是太俗气了,现为樱桃欢宴,四时水果第一品,御宴樱桃宴今岁亦丰收,好兆头啊,汝等当题诗铭记啊?”圣人喝的有点兴奋了,连连嚷道。
“呵呵”独孤心慈呵呵两声,却把一盘刚亲手拌了奶酪的樱桃递给纳兰女帝,还挑衅的用勺子舀起一粒放入嘴中,意思很明显,某很忙的,汝等别大煞风景了。
“让汝来句诗句怎地如此困难?”圣人才不理会其心情,恨恨说道。
独孤心慈眨眨眼,曼声吟诵:
“象戏红牙局,琵琶绿锦绦。小窗方簟困香醪。帘外拂檐宫柳、翠阴交。烟媚莺莺近,风微燕燕高。更将乳酪伴樱桃。要共那人一递、一匙抄。”
众人哄笑,纳兰女帝亦绯红了俏脸。
“汝这亦太脂粉气了”圣人气到。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度与春娘娇。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独孤心慈又来了一首。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句不错,不错,独孤探花大才,只是这无风又无雨啊?”张说相公连连赞叹。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
惆怅暮烟垂。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
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独孤心慈索性再来一首。
圣人有点后悔招惹这头魔狼了,不说其意境如何,就这些遣词亦是今日一等一的好诗句啊?这让这饮宴如何进行下去?还一上来即三首?
纳兰妃雅嫣然一笑,把樱桃盘里的勺子递与情郎,独孤心慈立即又来一句“樱桃小口,杨柳蛮腰,黛青描眉,凝脂雪肤。回眸一笑,倾国倾城。”
调笑意味太浓,自然赢得一记掐拉揪。
圣人与众臣暗骂一声活该,便不再理会这边旖旎情状,君臣继续饮宴,再不撩拨这位嘴欠的独孤探花了。
迟来的樱桃宴一直欢饮到日将西斜,独孤心慈与纳兰妃雅已逐渐移到紫云楼廊下,倚栏说着悄悄话,却又听到圣人再召唤他。
楼内已渐人散镂空,相公中亦只留下中书令张说与黄门左侍郎源乾曜,中书右侍郎宇文融,还有礼部尚书宋璟,兵部尚书萧嵩,吏部尚书王晙,还有京兆府府尹王志愔。
王皇后尚未离去,武惠妃却不见踪迹,还多了多日不见的太子燕瑛与四王子燕浚。
圣人揉揉眉,问道“武举事宜亦准备妥当否?”
独孤心慈知道问的是自己,遂答道“万事具备”
“恩,汝办事某等还是放心的,汝亦需多与宋尚书萧尚书王尚书王府尹他们多禀告一二”圣人教导。
“是,三位尚书若不嫌某聒噪,某每日禀报一通亦是可以的”独孤心慈笑道。
“远东侯的办事能力那是燕唐第一等的,某等皆信得过,最后通告某等一声即可了,远东侯年轻力壮,武举之事尚需多加费心”王晙尚书也笑道。
宋璟尚书与萧嵩尚书亦是点头,王志愔府尹无法只得跟着点头。
“某是怕这小子胡来,汝等三个是知贡举,一个是其顶头上司,自然需严格把关”圣人吩咐,众人点头。
“今日留下汝等是关于某东巡后留守的安置事宜,十八号武举开试后,某即于二十号启驾,太子留下监国,宋璟尚书总揽全局,政事堂源乾曜卿与宇文卿辅政,六部里王晙尚书与萧嵩尚书多看着点,王府尹为京都留守,朝政汝等六人商议着处置”
独孤心慈亦有点吃惊,居然让宋璟尚书总揽全局?看看源乾曜黄门侍郎亦无多大惊诧,太子自从上次在万花楼被教育了一顿后本尚在闭门思过中,此刻低眉顺眼亦无多大异色。
“裴旻大将军留守,冯大伴,丽竞门在京都是谁总理?”
“尚未确定人选”冯元一大总管回答。
“哦,汝随某去东巡后,京畿之地让独孤心慈总理吧?”圣人吩咐到。
“某诸事忙着呢?哪有余暇理会丽竞门啊?”独孤心慈不干。
“只是让汝看着,闲事有人打理着”圣人瞪眼。
“好吧,某要涨俸禄”独孤心慈乘机要挟。
“汝若这半年一直呆在长安城内,某回京即给汝加俸禄”圣人笑眯眯承诺。
“某是缺那三瓜两枣的人吗?某还是为朝廷省下这几贯俸禄吧。”独孤心慈立即改口。
“诸卿均是燕唐之肱骨,此次东巡乃国之大事,但京都安稳亦是国之根本,望诸卿同心协力,力保平安,某归来之日即为诸卿庆功”圣人举杯与众人饮胜。
于是楼内君臣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这半年京都最重要的是自然是武举之试,天星汝给某好好看着,若有差池某饶不了汝”圣人看独孤心慈满不在乎的样子很生气。
“某只是知贡举副使,出了差池某可只担某该负的责任”独孤心慈狡辩。
“看来远东侯是嫌弃职司太小,不若某把这知贡举正使让与汝?”宋璟尚书接话。
“免啦,汝大个汝在前面顶着”独孤心慈赶紧回话。
“圣人,某提议不若让远东侯亦加入政事堂参政知事?”张说相公突然提议。
“某看可行”宋璟尚书附议。
“对啊,独孤明府的万年县乃天下第一县,京都的稳定全凭独孤明府把持,进入政事堂亦是好事”源乾曜相公也附议。
“什么?让某参政知事?汝等可知某今岁芳龄几何?”独孤心慈大惊,参政知事?那可是可称作相公了?某还有大把好日子等着呢?年纪轻轻进政事堂?与一帮老油条们扯皮拉筋去?
再就是某若进了政事堂,那些还有留守的亲王寺卿,侍郎国公们怎么想?二十郎当的小家伙就成为相公?那些七老八十的老臣们会不会一头撞死?还有不知多少权臣会记恨在心?自家背地里会招多少骂呢?
“汝不是过了二十了嘛?”圣人也笑了,摇摇头“算了,看他那个惫赖样?哪有相公的模样?让他还是偷懒几年吧?汝等有事唤他前去即是了,勿需那个参政知事的虚名”
“还是圣人英明,某与汝等有仇乎?如此费劲心机来捧杀某啊?”独孤心慈不满的对几位相公嚷嚷。
烟媚莺莺近,风微燕燕高。更将乳酪伴樱桃。要共那人一递、一匙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