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逢开元全盛日,明府宴客玉楼西,明府果然诗词无双,出口成章啊”何江思并未为自己文章被否决而气馁。
“给京兆府亦送几张去,某稍后须去趟京兆府,顺便带过去”独孤心慈又吩咐。
“六部是否亦需邀请?”何江思又问道。
“请吧请吧,六部一部五张,顺便给几个相公亦来一张吧,某顺道给跑一趟”独孤心慈哀叹,今日下来怕与纳兰女帝的午餐时间紧张了。
“这些不若明府亲自下笔吧”何江思又建议。
“某写就某写吧,汝等无事就去忙吧”独孤心慈撵人。
一个时辰后,独孤心慈才得出县廨,让大熊领着卷宗,阿狗抱着请柬,直奔大明宫,第一站就是京兆府。
京兆府的府尹李元纮到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参加朝会去了,少尹燕适之见万年县县令来了,放下手中公务,泡茶接待。
独孤心慈值司官是万年县县令,但亦有京兆府別驾的恩官值司,位列京兆府少尹之上。
“某与李府尹送请柬来了,明日午时摘星楼,万年县置宴酬谢各方乡老,特来请诸位到场助威”独孤心慈笑着递过五张请柬。
“欣逢开元全盛日,明府宴客玉楼西,某还以为是汝婚宴请柬呢?”燕适之少尹亦是随意开着玩笑。
“某的婚宴亦在望”独孤心慈大言不惭。
“那可得须恭喜了,到时候少了某的请柬,某可找汝算账”
“那燕少尹可需早日备好大礼包哦”独孤心慈嬉笑。
“汝就可怜某这微薄的薪俸吧,某可是两袖清风,汝之婚宴,某可无多钱,一篮水果足以,某可会带全家老小一起去吃大户”
一边嬉笑独孤心慈一边递过县狱卷宗。
燕少尹看的直摇头,“这可是汝万年县值司,怎地送到京兆府?”
“某被御史弹劾,先需闭门自辩,哪能升衙审案?”独孤心慈振振有词。
燕少尹只得苦笑,这个天下第一县的明府可真是不好惹,偷懒的招数亦是层出不穷。
“这五宗送刑部吧,其他的京兆府接了”燕适之懒得与其纠缠,不就是九件不大不小的刑案,案宗齐全,事实清楚,只是宣判一下即可,遂送其一个人情。
“那就谢了啊”独孤心慈称谢“还有件事某欲与燕少尹商榷一下,万年县欲在芙蓉池边开一草市,过两日把章程报上来,燕少尹与李府尹可得予以批准啊”
“开草市?汝县衙决定就可以了啊?”燕适之以为只是如诸多坊里把几家店铺集中管理一般,此事京兆府均是懒得理会。
“那就好说,但章程还是需报备京兆府啊”
“那行,某得见李府尹,与其说说”
“多谢多谢,某还须去御史台一趟,明日一定要到摘星楼啊,某陪燕少尹痛饮”
“去吧去吧,汝赶紧把那些弹劾疏给平了”
“某还想多偷几日懒呢?圣人有旨,某是不得不去平息啊”独孤心慈也不遮掩。
“不平息?汝不是还是在办事,把弹劾疏了解了,轻松办事岂不更好?”燕适之少尹劝慰。
“燕少尹说的好,某就是命苦啊,告辞告辞”
独孤心慈离开京兆府,直扑御史台。
御史台在皇城,与宗正寺太史监同在承天门大街。
御史们均是一张古板脸,当然韦二郎侍御史例外,那张俊脸怎么也威严不起来。
燕唐御史台下设台院、殿院、察院。
台院有侍御史六人,掌纠察百僚、弹劾不法;审判皇帝特命的案件,并与门下省的给事中、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分直朝堂,受理冤讼,号称“小三司”。侍御史还有专人分管御史台官署的日常杂务。侍御史在诸御史中地位最高,职权最重。
殿院有殿中侍御史九人,掌殿廷供奉之仪式,纠察朝会典礼失仪和随驾检举非违等事。
察院有监察御史十五人,资历浅者称“监察御史里行”,掌监察地方官吏及尚书省的六部。唐代以“道”为监察区,唐太宗时全国划分十道,玄宗时增为十五道。每道派监察御史一人,后来也称巡按使、观察使、按察使等。
此次弹劾独孤心慈的是台院与察院的人,独孤心慈已不记得具体弹劾事项了,进入院内,随便拦住一人就只问御史大夫宇文融可在值。
御史台的人大多识得远东侯这张脸,去岁冬至大朝会其可让御史台丢脸到家了,御史中丞唐休珑亦是因其丢官去职。
这位御史也不废话,领其去见宇文融。
“见过宇文大夫,某今日来是送请柬来的,明日午时万年县在摘星楼酬谢各方乡老,望御史大夫能亲临助阵”
“欣逢开元全盛日,明府宴客玉楼西”宇文融看看,叹气“汝是嫌弹劾疏太少不是?”
“某这可是替人代劳,请客的是上元节灯展筹委会”独孤心慈不慌不忙回答。
“汝勿需遮掩,若有人因此事弹劾汝,某再找汝,知汝今日会来,这些弹劾奏疏某与汝一本本核对一下”宇文融尚兼任户部侍郎,最近的主要值司放那边去了。
“把上奏疏的众人均喊来,一一对质”宇文融又吩咐带独孤心慈他们前来的御史。
“这三本弹劾汝鱼肉百姓,肆虐坊乡的御史让其闭门一月思过”宇文融扔出两本。
“这私相授受怎么回事?万年县县丞主簿参军县尉诸职均是吏部敕封,相公们首肯的,这三人闭门半月思过”
“擅离职守可有此事?”宇文融又问独孤心慈。
“怎有此事?某一直尽忠职守”独孤心慈断然否认。
“正月十日起,某即未到县廨上值?”宇文融翻着奏疏问。
“十一日是某休沐日,十二日到十四日在广运潭履行漕渠修缮专使之职,十四日亦到了县廨啊,哎,初二到初七均是休沐日,某均在县廨,十五十六十七某亦在上值,怎地没有褒扬倒有弹劾?”独孤心慈郁闷。
“汝等从何来的消息?”宇文融御史大夫又问几个弹劾此事的御史。
“某等失察”八个御史出列告罪。
“闭门三日思过”宇文融吩咐。
“侵占土地?低价购入蓝田县五万亩良田?这又是哪几位?”宇文融翻看出五本奏疏,又有五人出来。
“良田?汝等到蓝田实地监察了没有?”宇文融问道。
“未有”几人回答。
“那可有去京兆府查验文宗没有?”宇文融又问。
“未有”
“那汝等怎地就肯定其侵地?”
“某曾至蓝田实查过,五万亩荒山现已开辟出三千亩良田,五万亩荒山作价千两金确实低贱了”一个御史反驳。
“那某需出多少金购置才不算低贱?”独孤心慈慢悠悠的问。
“良田现今一亩五百贯,五万亩需两百五十万贯,二十五万金才合适”这个御史回答。
“恩,要不某五万金转给汝?”独孤心慈嗤笑。
“呃”这个御史语塞,五万金买五万亩荒山,某是钱多烧得慌?
“此事涉及甚广,汝去重拟奏疏,把当时的京兆府府尹及有司一并给弹劾了,一方玩忽职守,一方欺瞒官府,当时圣人亦知此事,汝亦带上圣人,弹劾圣人用人不明”宇文融冷笑。
“涉及的尚有户部,”独孤心慈也笑道。
户部?京兆府?圣人?御史们有的晕,这一串下来没二三十人是没底的,一下子得罪这么多人?御史们不傻,赶紧认错吧?
“是某等失察”
“闭门十日吧”宇文融叹道。
“这十五章是强买强卖的?可有此事?”宇文融又问独孤心慈。
“某真对御史台的消息闭塞感到吃惊啊”独孤心慈叹道“均是晴川之地吧?那是什么?那是华师故居耶?购置土地的是谁啊?诸位可查清楚了?”
众御史摇头。
“用的名义是华师大学堂吧?地主是谁?华师首徒书院教授华清秋大术师,汝等却来弹劾某,是不是看某好欺负不是?”独孤心慈冷笑。
众御史低头。
“华师大学堂举义学,书院首肯,汝等闭眼不见,某亦懒得理会,但汝等既扯上华师大学堂,可知华师大学堂的意义?”独孤心慈起身。
逐一看向堂中,冷声道:
“晴川之地契成于开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五,当日在相邻地域亦有三宗土地契约,苏颋苏相公府中以一千贯购置了二十亩良田,注意是良田,长安县王元宝购置两百亩山地花费四千贯,晋国公府购置两百亩良田花费一万贯,诸位可有精通账目的?”
独孤心慈盯着众人继续说“苏府每亩良田花费五十贯,王家每亩山地花费二十贯,晋国公每亩良田花费五十贯,而华师大学堂购置两千亩荒地花费了多少?某来告诉汝等,是一万四千金,十四万贯,每亩花费了多少?”
“某来告诉汝等,每亩地花费是七十贯,比良田尚高二十贯,汝等有眼睛的均去看看晴川,就是浐灞交汇处那儿,华师大学堂举义学不找朝中要一亩地,反而以良田的价格购置荒山野岭,汝等去胡诌什么强买强卖?”
“还有正月五日,京兆府已浐河北五百亩荒山换置广运潭西三百亩荒地,汝等可知此事?那就是华师大学堂以十四万贯购置了两千二百亩荒地”
独孤心慈愤愤落座,继续说道:
“华师故居占地四十亩,华教授以一千金购置,汝等说是谁傻?”
“此事华清秋大术师已告知术师协会和书院,汝等可知华师两字的意思?某来告诉汝等”
独孤心慈又起身,喝道“华师乃燕唐第一个神术师,三代圣人尊为国师,天下术士尊其为华师,书院为其名人堂塑像,汝等却信口雌黄,污其强买强卖,汝等可知此事的严重性?”
众人悚然而惊。
“汝等等着吧,天下术士和书院不会善罢甘休的,某身为华师弟子,若不能为华师讨回公道,那某死后有何面目去见某师?”
独孤心慈说完,坐下闭目不言。
整个御史台一片死寂。
“某等亦是受到奸人蛊惑,未做实查,此奏疏某收回”一个御史慌张出列。
“某等亦收回”几个御史也叫道。
“这不是收回奏疏即可平息的”独孤心慈冷笑“汝等弹劾某鱼肉百姓,某一笑了之,弹劾某私相授受,某摇头叹息,弹劾某侵地,某无可奈何,但谁若辱某师名,某”
独孤心慈又立起:“某会与之不死不休”
“没这么严重吧?”宇文融皱眉。
“不错,辱华师名誉者,死”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一个清癯老者带着两个青年郎君进来。
“师兄”独孤心慈拱手,来人正是华师首徒华清秋教授。
“此事需某来即可”华清秋摆手。
“见过师叔”两个青年郎君即是华清秋学生。
“汝等可好”独孤心慈亦摆手。
“见过华大术师”宇文融亦离座,没法,帝国四大大术师那是帝国镇国之宝,圣人见了亦得起身相迎。
“某听闻有人弹劾华师大学堂强买强卖,为师门和书院名誉,某不得不走此一趟,宇文大夫,此事可属实?”
“此事未经实查”宇文融模棱两可。
“未经实查?这是契约,某已知会术士协会和书院,他们已遣人核实,若此事属实,华师大学堂确实强买强卖,某等两师兄弟只有自刎以谢华师”华清秋淡淡说道,其中的寒意却使这阴森的御史台更冷几分。
“若此事乃人诬告,华师门下将与之不死不休”华清秋重复一遍,两个御史禁不住恐吓,当场晕倒。
“此事已非御史台能决断的了,恭请圣人和众相公裁决吧”宇文融叹道。
“上弹劾奏疏的十五位御史是哪十五位啊?”独孤心慈更是嚣张起来,有一个大术师师兄在背后,这天下还有人何怕?
“华术师可好?”门外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侍中宋璟,边上两人具是峨冠老者,一个人是术士协会的韦一笑会长,另一人看样子亦是术师,其与韦一笑会长并列而行,应是书院术士学院院长乔智,先书院的实际掌舵人。
“宋相公好,韦会长,乔院长可好?”
“某不好,听闻有人弹劾华师门下,某等特来查看”乔智院长很是清冷,说话亦是毫不客气。
“汝就是华师幼徒独孤天星?”乔智又看向独孤心慈。
“正是,见过乔院长”
“听闻有人弹劾汝等强买强卖?”乔智打量一下问道。
“不错,此纯属诬告”
“那汝等有何打算”
“污我华师名声者,不死不休”独孤心慈冷声说。
“好”乔智点头“华师乃大唐国师,书院名人堂长老,污其名声者,死”
“独孤心慈强买强卖的事情可曾查清?”宋相公又问。
“这是某去户部查询到的案宗,当日晴川地域四宗土地交易,华师大学堂契价最高”韦一笑递过一叠纸张。
“两千亩十四万贯,此价不低”宋璟看看点头。
“那此事就是诬告咯?”独孤心慈冷笑。
“此事弹劾的乃强买强卖,并不是弹劾汝等低价购地”宋璟相公亦冷声回答。
“弹劾低价购地的亦有,这不就是,两份”独孤心慈抓起宇文融案头的两张奏疏扔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