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敢了？”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秦大山，秦五丫嘴角挂着嘲弄：
“可千万别和我说你因为孝顺。娘之前伤了腿脚的时候，你可有动过孝心。怎么到了老头子那里你就不敢了？”
秦大山脸色涨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就这么怕他？”
秦五丫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平了心口的起伏，半晌才低低的叹息一声道：
“你可有想过，你是要和谁过一辈子的？是老头子，还是那个刚刚为你生了孩子，如今却昏迷不醒生死不知的女人？”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嫂子。”
秦大山忽然伸出双掌掩住了脸，沉闷的哭了起来：
“你嫂子从前就和我提过，让我和爹分了家，搬出去单过。可那时我想着，爹手里头掌着房子和田契，爹的脾气有倔，若是我忽然提出分家定是一分都拿不到的，便不同意。
你嫂子为这事与我闹过几次，可后来有了孩子便也不了了之。”
“你为什么不同意？是怕不明不白分出去了，到时候没有房子可以住，也没有地可以种，你就断了口粮了？”
看着现在的秦大山，秦五丫忽然觉得自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有手有脚，有一把子的力气。离了老秦家难得就活不了了？”
“我和你嫂子什么都不会，没了地种要怎么活！” 秦大山低咽着。
“那我呢？当初我走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会怎么活？”
秦五丫就这么静静的盯着秦大山，脸上再看不出喜怒。
“妹子，你...”
秦大山一怔。
“是不是没想过我会活的好好的？”秦五丫笑，笑里止不住的嘲讽和悲凉：“且还活的比你们都好？”
“是我没用，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桂芳...”
秦大山颤动着肩膀，眼泪止不住的从双手的指缝中滑下来。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今天来就只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救嫂子了？”
秦五丫侧目看向炕头上依旧还安安静静躺着的张氏，心口微微发紧。
“想，我怎么会不想，可...”
“我不想再听你的可是。”
秦五丫冷冷的打断了秦大山的接下来的话：
“我只想问你想还是不想。”
“想。”
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秦大山猛的松开护脸上的手掌，愣愣看着秦五丫：
“妹子，你能帮我对不对？你是个有能耐的，二哥求求你救救你嫂子吧。”
“我会救她的。”
秦五丫的目光依旧落在张氏苍白的脸上没有去看秦大山，只低了低声量道：
“只是你若真心想我就他，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听我的，知道吗？”
“成！只要你能救了你二嫂的，二哥我这辈子都听你。”
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好怕的，秦大山咬了咬牙，郑重道：
‘当年你二嫂让我分家，我不愿意，已经错过一回了。我不能再害了她第二回了。”
“王大花，你挨千刀的，趴在桂芳她屋子外头做什么？”
里正媳妇去了林氏屋子里把张氏才生的这个小娃娃抱了出来。林氏则匆匆哄了王大花的女儿睡着，也就跟着一道走了出来。
这一出来，两人就看到了蹲在张氏屋外头听墙根的王大花。
里正媳妇正气着王大花明明有多余的奶水还不舍得给张氏刚生的孩子奶一口，现在又看到王大花趴在张氏房前听墙根，自然给好脸色，当下不管不顾的骂开了：
“挨千刀的，破烂货。你的心思怎么就怎么毒呀，害了这么多人，你也不怕遭了报应！”
屋子里，秦五丫和秦大山听到外有的吵闹，脸色也沉了下来。
特别是秦大山一听到王大花刚刚在听墙角当下就气的冲了出去。
且说王大花本来就心虚，被里正媳妇叫了一嗓子就更加下的不知所措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忽然见到张氏的屋门砰的被人大力的从里面推了开来。
还不待王大花反映过来，秦大山就一手牵住王大花的衣领子，猛的一拳头砸在王大花的面颊上。
秦大山是做惯了力气活的，心头又恨王大花祸害了张桂芳，这一拳头下去自然没有什么分寸，生生将王大花肥厚面颊打的陷进去了一块。
秦五丫从屋子里走出来时，正好看见王氏吃了一拳，随即惨叫一声，半瘫在了地上。
“诶呦喂！要人命...命...”
看院子里人不少，王氏原本想哭闹来着，可一转头看见秦大山依旧狠狠的盯着她看，当机就吓的闭了嘴。
只半盛着肥胖滚圆身体直哆嗦，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了。
“倒学会识相了？看来之前嘴欠就是挨打挨少了。”
秦五丫冷眼看了看王大花，心里第一次对男人打女人生出了认同感来的。像王大花的烂货，不挨顿揍还真不会老老实实的。
“可不是！”
面对王大花，里正媳妇也生不出一丝同情心来，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孩子惊不得。里正媳妇自己都想上前在王大花身上踹上两脚要替张氏解解气。
反倒是后头跟出来的林氏忍不住伸手去拉了拉秦大山，虽没开口，这可意思却也明白，是希望秦大山能忍忍脾气。
秦五丫看着林氏永远想息事宁人的做派忍不住叹气。这烂好人做到了这种地步，也真是可怕的很。
不过现在秦五丫却已经不想去对林氏说什么了。一个人的性格养成了其实是很难改变的，现在与其多费口舌去去和她讲道理还不如先把张氏送走要紧。
想着秦五丫转向一直站在她身后，无论什么动静都闭口不言，站的像个木头人一样的王六道：
“六子你去门口守着，若是看到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要进院子就给我拦住了。”
“是。”
说王六是个木头墩子还真没说错，只见秦五丫话音刚落，王六就直直的往院外头走去，连一句话都没问。看的里正媳妇、林氏和秦大山都有些发愣，被秦大山打在地上的王大花更是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王大花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从来说话都细声细语，和她那两个没福气的姐姐一样，挨了欺负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秦五丫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别说身上穿的用的是她想都不敢想，就说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一身腱子肉的的小子又是谁，怎么就这么听秦五丫的说，秦五丫说什么就是什么，像个下人一样。
下人？
王大花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秦五丫，心里头忽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难得这个小贱货了一趟镇上真的发达了？
秦五丫没去理会王大花的神色，只看了一眼里正媳妇手里头被包裹的严实的孩子道：
“婶子，你帮我看牢了王氏，别让她出了这个门。二哥你快去收拾了东西，马车就在院子外头，今儿个咱就带嫂子去镇上。住所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成！”
秦大山没想到秦五丫会愿意带他们两口子去镇上，当下眼睛又红了红。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不能多耽搁，便匆匆进了屋子收拾了几件铜钱和张氏的换衣裳打包了，又从炕下的暗格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想了想便一同塞进了包裹里。
这盒子还是张氏嫁过来时带着的嫁妆，里头原本是有一对裹银镯子的，后头被王大花知道后捅了上去，现在想来还在主屋里藏着。
秦大山知道这个盒子里头已经没什么值钱东西了，可到底是桂芳她从前从娘家带过来的，多少是个念想。
老秦家一直实行的是中/央/集权制，是秦老汉的一言堂，所以不管是三个闺女还是两个已经成家的儿子儿媳手里头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基本上除了几身换洗衣裳和破败的补都补不全的被褥棉絮外，但凡值点钱能换银钱的都落在了秦老汉手里头。
因着秦五丫来接人虽有些匆忙，可秦大山却也不过耽搁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夫妻俩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张氏的身上也被厚厚的裹好了两身衣裳和一床被褥。
屋子里这样大的动静，张氏到也有了些清醒的痕迹。
只是她实在病的太厉害了，睁开眼也没看清楚屋子里有谁，只说了一句，阿宝是不是要喂奶了，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秦大山将她裹好横抱在身上都没再出现过什么反映。
秦大山抱起张氏后之后，秦五丫又试着探了她的鼻息，若不是确定了她呼吸还算平整，还真有些怕她就这么去了。
张氏或许算不上什么好人，却不过是一个可怜人吧。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秦五丫自认自己做不到。
秦大山收拾妥当后，林氏也回来了，刚刚秦五丫叫秦大山到屋子里去收拾东西时，林氏便匆匆回了她自己屋子。
秦五丫知道林氏虽然性格包子，心却是善的，倒也不怕她是想去给那老头子报信，便由着她了。
只是这时再看到林氏回来时手里头抱着的东西后，秦五丫还是忍不住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