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结尾修, 章头看不懂可以倒回去看)
如果没有阆风巅的师尊师兄,沈黛听了番话恐怕就要疯狂心了。
她从大,似乎还真没有一堆女孩在一起活过, 在现世她读的理科班只有一大堆臭烘烘的、爱打篮球还不爱洗澡的男孩, 导致沈黛每次路过人家文科班,看见一群女孩手挽手穿过走廊都觉得好像仙女聚会。
“多谢摇光仙美意。”
兰越笑眯眯替沈黛拒绝。
“我们阆风巅的师兄也能陪师妹买胭脂水粉, 是吧阿应?”
骤然被点名的方应许对“胭脂水粉”个字有些抵触,谢无歧的手肘怼了怼他,他微微蹙眉含糊道:
“啊……对。”
兰越又看向谢无歧:“也有漂亮师兄,是吧阿歧?”
方应许不知想了什么,抿着笑意:
“对对对, 要是男装看腻了,让他换女装师妹看看也。”
谢无歧:“……”
摇光仙见师尊师兄都将沈黛护得跟眼珠一样,便也没再真的认真挖墙脚。
倒是沈黛听了方应许的话还当了真, 追着谢无歧问:
“真的吗?真的能穿女装我看吗?就是上次在温玉馆的那种……”
姑娘一副别人说什么她都信的模样, 昂着脸眼巴巴盯着谢无歧看,把他看得毫无招架之力。
桃花眼不悦地落在方应许身上, 后者事不关己地恶劣笑笑。
“温玉馆?”
兰越从几人的对话中捕捉了什么没听过的词。
“上次是哪一次?该不会是在神仙塚发的事吧?虽然让阿应一五一十地我说了一遍你们在神仙塚的经历, 不过好像一五一十不包括个温玉馆呢?”
兰越的笑容顿时令两人毛骨悚然起来。
沈黛:“啊……”
她看着兰越像拎猫咪一样, 将两个徒弟一手一个,捏着后脖颈上了云渺台上离重霄君最近的席位, 准备仔细盘问。
沈黛在后面看着好笑,刚要跟过去,却察觉陆少婴又想要拉她。
沈黛敏捷收手。
“……有话说话, 不要拉我。”
她收手的姿势警惕戒备,陆少婴悬在半空的手抓了个空,尴尬又可怜。
“师妹, 你……你不要离那个宋月桃太近,在我找证据之前,你要防着她,她说什么都不要信,知道吗?”
陆少婴话说得难得像个常人,但沈黛还是不明白他对宋月桃的态度为何前后转变么大。
所以她就直截了当的问了。
陆少婴段时间被太多人怀疑过脑有问题,本来不想再提个话题,可因为问的是沈黛,他又莫名觉得,只要他说出来,沈黛是会信他的。
他带着沈黛云渺台旁的孤云亭,处无人,但陆少婴还是谨慎地加了一层结界。
“……太琅城回来之后,我便做了个梦,在梦,未来的某一天宋月桃从背后捅了我一刀。”
沈黛:“……就因为个?”
陆少婴见她反应平淡,忍不住激起来:
“她杀了我!还不能说明她是内奸吗?”
……说实话,沈黛觉得不能,顶多能证明宋月桃忍不了陆少婴个二百五,未来某一天被他纠缠得实在受不了而痛下杀手。
“还有别的吗?”
前世死前千百种悲愤痛苦,话嘴边,陆少婴又无法准确地沈黛描述出当时情境。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终于抓住一个话头。
“魔修!我梦见魔族出了一位很可怕的魔君,他一统北宗魔域,还烧了纯陵十三宗,宋月桃在逃亡途中掉队,我去找她时遇见魔修追捕,然后我背对她,想要护着她一路与你们汇合——”
沈黛越听越是心惊胆战。
他梦的都是真的,都是前世发过的事情。
“然后呢?”
陆少婴回忆起当时情境,又陷入了一种莫大的痛苦悔恨之中,眼中血丝透着恨意:
“然后那个女人,便从我身后捅了我一剑,将我扔进了大火之中,我魂魄未灭,看着她毁尸灭迹后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回去,没有人怀疑她,没有人会认为她样一个柔弱的女孩会是魔族的奸细——”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
前世的沈黛为陆少婴敛了尸,刻了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宋月桃当时的情形。
但那时宋月桃哭得很伤心,据说已经哭晕了好几次,众人便觉得沈黛时还要不依不饶地逼问宋月桃实在是冷血无情。
并且也没有必要再盘问什么,样杀人焚尸的恶只有魔修会做,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干出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沈黛只是潜意识觉得不太对劲,却又没有任何证据,当时兵荒马乱,每天都在死人,最后也只能作罢。
时陆少婴说完,沈黛才明白背后真竟是样。
陆少婴还怕沈黛不信,又急忙解释:
“我查阅过古籍,魇族以怨气悔恨而食,若是修为高的大妖,就连前世的悔恨也能一并牵引而出,所以……我不觉得是梦,或许一切,前世其实真的发过。”
沈黛半响没有说话。
陆少婴忐忑又不安,想要再说,却又觉得话换做是他,恐怕也会觉得荒唐,便颓然垂下眼眸。
“你不信也没事,就当我在说胡话吧……”
“我信。”
因为样才她的猜测吻合。
只不过如果是样,宋月桃就比她设想的还要更狠,更不留情面。
她的破绽究竟在何处呢……
沈黛想得出神,模样认真。
陆少婴突然听有人说信他,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他没有料,第一个信他番话的人竟然会是沈黛。
是他从未善待过的沈黛。
是他曾为了维护宋月桃,而百般轻慢伤害的……沈黛。
陆少婴心中百味杂陈,又想起方才沈黛与他师尊师兄交谈时的神态笑容,一种难以言喻的妒忌委屈涌上了心中。
当日他只觉得沈黛就算离了纯陵,也不过是暂时飞出鸟笼的鸟儿,在外面吃过苦就会知道纯陵的好。
她从前那样看重纯陵,为了护着纯陵的弟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顾,怎么会忍心舍弃他们?
可她现在,是真的不要他们了。
她有了的师尊师兄,有了的爱护她的朋友,她在纯陵十三宗已经很多年没有像她如今样展颜笑过。
再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在大火中为他敛尸,拼着被同指责冷血无情也想为他讨个真。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沈黛回过神来刚想问宋月桃的事情,忽然抬眸见陆少婴眼眶通红,似有泪水,吓了一跳。
陆少婴把别人揍哭她见过,但他自己哭,沈黛还是第一次见。
他哭什么?
被宋月桃欺负哭了吗?
“……没什么。”
陆少婴自己也觉得丢人,硬把眼泪憋了回去,他以为沈黛还会再追问一二关心一下,没想沈黛也只是客气地随口问问,他不答就算了。
沈黛满脑都是经事,立刻接上刚才的话:
“我记得纯陵弟入拜师,都会记录家世背景,虽然之前重霄君已经下令自查了各宗自查各家弟,但宋月桃如果真的是内奸,想必身份做得应该非常隐蔽,普通的查法是查不出来的。”
陆少婴恍然大悟。
沈黛看着他:
“所以,你就顺着条线去查吧。”
他眨眨眼,对于沈黛将件事交他办有些意外。
查宋月桃么重要的事情,她没有同她的师尊师兄说,而是他商量,让他去查。
……是不是表面,她心还是将他当做自己人,下意识地信任他?
一定是。
否则为何旁人都将他的话当成胡话,唯有她么容易就信了?
陆少婴心中顿时多云转晴,拍着胸脯告诉她:
“你放心,件事我一定会谨慎心地私下去查清楚,别说宋月桃究竟是谁,我连她家祖坟在哪儿都准保查个明明白白!”
沈黛:……你心就好。
她当然不是出于信任他才么说的。
沈黛亲眼见识过伽岚君的老谋深算,因所走的每一步都要心谨慎,她自己现在修为还不够,孤身前去未免太过危险,同理,在有更好人选的情况下,她也不想让她两个师兄去冒险。
所以种危险的事,自然还是本来就宋月桃有仇的陆少婴自己去,才最合适。
陆少婴丝毫不知沈黛的想法,心心地就入席去了。
沈黛回去的时候,众人皆在议论重霄君方才所说的话。
方应许见沈黛错过了,便她复述一遍:
“就是一些员大家的场面话而已,说魔族酝酿着颠覆修真界的阴谋,虽魔族消沉百年,但从他们在神仙塚的谋划便可看出他们所图很大,不可轻敌。”
“可不止是场面话。”谢无歧桃花眼懒懒掀起,双手垫在脑后,“不是说要成立仙盟吗?召集仙百家弟,搞一个对付魔族的储备军。”
修真界平静得太久,众弟只知修仙,魔族魇族究竟是什么东西,大部分人都只知大概。
就像当初在空桑佛塔中的锁灵阵,就连死弟都不知道确切的破阵手势。
而北宗魔域蛰伏的些年,不知在背后将修真界的各家仙诀心法琢磨得多透彻。
重霄君统领修真界,看得更远,明白要是有朝一日平静局面被打破,光是他们些掌长老救不了所有人,弟们也需有护身本领,所以召集各家有志弟组成仙盟,修习抵御魔族所需要的知识,由各宗掌长老轮流教导。
沈黛一听就明白了,就等于是一个魔族防御学进修班,修好了便能升任仙盟职位,等于一个独立于仙五首之外,地位却不低的存在。
近乎于自己宗立派的提议,令不少年轻弟都蠢蠢欲起来。
谢无歧说完看了一眼沈黛:
“你想去吗?”
沈黛想了想,摇摇头:
“不太想,我现在只想跟在师尊身边踏踏实实学剑法。”
她虽对仙盟有兴趣,也想要尽快查明宋月桃身份,一举捣碎魔族阴谋,但饭要一口一口吃,在修真界若无修为傍身,简直就是举步维艰,按照她目前的修炼速度,若是顺利,百日便可筑基,结丹更是指日可待,所以沈黛告诉自己——
要沉住气。
谋定才能后。
方应许闻言随口道:
“你现在想也没用,仙盟兹事体大,还要择仙山修宫阙招弟,零零碎碎办下来,起码也要一两年。”
一次的千宗宴,重霄君着实抛出了一个大消息,直筵席始,云渺台上的众人还在对神仙塚、魔族、仙盟之事议论纷纷。
当然,还有不少人盯着沈黛旁边的谢无歧肆意打量,有人面带好奇,有人嗤之以鼻,还有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谢无歧本人对一概视若无睹,在一众能杀死人的视线中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杯蓬丘洞府特酿的醉花荫。
“蓬丘洞府虽崇尚苦修一道,吃得比尚还素,住得比乞丐还差,但酒却酿的真不错。”
清冽酒香舔着白瓷杯沿漾,沈黛鼻了,嗅了好闻的花香。
不像酒,更像是甜丝丝的气泡水的味道,让沈黛想了夏天会喝的碳酸饮料味。
谢无歧见沈黛眼珠都要黏在他的酒杯上了,故意在她鼻尖晃了晃。
“想喝?”
沈黛点点头。
说起来,她还从没喝过酒呢。
旁边传来兰越悠悠嗓音:
“阿歧,你在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你十三岁的师妹喝酒吗?”
醉花荫最初是冬日在瀑布下修炼的弟们暖身用的,所以闻着淡,后劲却大。
哪怕修士醉了也能通过调息逼出体内酒气,也不能喝太多。
谢无歧见兰越阻拦,遗憾地收回酒杯:
“不是师兄气不你喝,要怪就怪师尊吧。”
本来沈黛其实也不是特别想喝,但有句话说,越是得不的越在骚,沈黛做了两世的乖乖女,一世总要有些进步。
然后她的进步就体现在了对于喝酒的好奇心上。
沈黛吃得太多,中途离席想消消食,却不想路过一处殿宇的一角见了有些许离奇的一幕。
不知谁养的灵犬没有拴好,在树下对着树上汪汪狂吠。
而树上站着一个天水碧衣的少女,她死死的抱着树干,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像是被灵犬吓得躲在树上下不来的样。
沈黛想了想,从乾坤袋取出一张符纸,并未施咒,而是团成一个纸团在那灵犬面前晃了晃。
“汪!”
那灵犬目不转睛地盯着纸团。
“走!”
沈黛运气一扔,将纸团扔了肉眼都看不见的地方,灵犬心地摇着尾巴追着去了。
树上的少女惊魂未定,还呆呆地看着沈黛。
“下不来了吗?”沈黛虽然个比少女矮半个头,却还是很体贴地张双臂,“那你跳下来吧,我接得住。”
方才自己被灵犬追着爬上了树就够丢人了,少女不敢再让一个十三岁的姑娘接着自己。
她磨磨蹭蹭地从树上蹭了下来,红着脸窘迫道谢:
“多、多谢仙君助,不知仙君是哪家派,下次我带着礼物登道谢——”
“不用不用。”
沈黛见她如庄重倒有些诧异。
“我是阆风巅的弟,沈黛,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挂怀。”
少女脸颊滚烫,拾起她刚刚匆忙间落在树下草地的酒坛,转身抿唇不好意思地低声道:
“刚才的事,实在是有些丢人,能不能请仙君……”
“我不会说的,你放心。”
“那就好。”少女松了口气,如昙花清丽的面庞终于自在几分,“对了,我还未自我介绍,我叫宫泠月……”
“师姐!”
远处传来一个男焦急的声音,沈黛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也穿着天水碧衣服的青年脚步匆忙而来,虽是匆忙,仪态却依旧不乱,额心压着一枚碧色玉环,衬得眉眼更加如玉辉。
“找了你许久,怎么来了?”
宫泠月下意识地将怀酒坛往后一藏,慌张地冲沈黛使眼色。
沈黛本不算是反应快的人,但刻却忽然心领神会,便接过她怀中酒坛自己抱着。
一幕自然没逃过青年的眼,他目光如炬,话是对着宫泠月说的,但眼神却落在沈黛身上。
“师姐,你拿着欢喜酿来做什么?”
欢喜酿。
听起来不像是十洲常见的酒。
宫泠月:“我……我朋友来送酒的,欢喜酿只有我们浮花岛才有,我带来她尝尝。”
“朋友?”青年脸上怀疑之色更深,“你在十洲还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是你随便拉来一个人骗我,实际上就是偷偷自己躲在喝酒吧?我都说了你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师姐,你怎么总是不听……”
明明看上去二十五六,还被眼前青年叫做师姐,宫泠月却依然被训得不敢吭声。
“是朋友。”
沈黛忽然口,勾了勾宫泠月的手指。
“是吧宫姐姐?”
宫泠月有些讶异。
青年却并不信,问宫泠月:
“师姐,那你位朋友叫什么?是哪家派的弟,即是我师姐的朋友,改日我也好去拜会一二。”
“是阆风巅弟,叫沈黛。”
宫泠月回头看了一眼沈黛,抿唇笑了笑。
下那青年说不出别的了,他总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只好放弃,将搭在臂弯的披风宫泠月劈上。
“入秋了,出来至少披一件披风,风大,我们还是回云丘阁吧。”
沈黛好奇地打量两人。
云丘阁是太玄都招待贵客的住所,两人是重霄君的客人吗?
但她没时间多问,宫泠月匆忙回头附在她耳畔道:
“是欢喜酿,浮花岛的很有名的酒,喝了能让人看什么都是心的事,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下次有机会,我会来找你的。”
沈黛望着两人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酒坛。
打了闻闻,好像比谢无歧喝的那个醉花荫还要香。
下无人,沈黛便在旁边石桌座下,抱着酒坛谨慎地抿了一口。
嗯……
没尝出什么味道。
沈黛做贼心虚地周看了看,又再喝了一口。
……真的很好喝。
就像宫泠月说的那样,喝了欢喜酿,她看花心,看落叶也心,就连看地上的蚂蚁搬家都看得津津有味,看得脖酸了又准备昂起头看看头顶的云——
“黛黛,你在做什么?”
江临渊远远就看见了沈黛的背影。
她没什么形象地蹲在地上,从背后看上去像个玩泥巴的孩,但沈黛从就不玩泥巴,比一般的孩都要懂事。
她刻昂着头眼神涣散地看着他,江临渊才意识她似乎是喝醉了。
“谁你的酒?”江临渊又皱起眉头,语气不自觉地像在训人,“谢无歧还是方应许?你才多大,他们你酒喝也不看着你?”
沈黛不觉得自己醉了,她只是看人有点重影。
于是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二师兄,别告诉师尊,师尊要是气,我害怕。”
江临渊听了她的称呼,默了半响才答:
“……你叫我什么?”
“二师兄啊。”
沈黛眼神焦距都对不上,但她心情很好,所以没注意什么细节不对,只觉得看眼前个人很心,那就一定是二师兄了。
“不告诉师尊好不好?师兄,我就只喝了一口,虽然有点头晕,但我坐坐就好了,我就在坐坐,等我不晕了我们再回去。”
江临渊浑身僵硬,任由着沈黛牵着自己的袖在一旁坐下。
她……竟然将他认成了谢无歧。
她牵着他的袖,像个孩,就像从前她刚来纯陵时那样,跟他撒娇,叫他师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她喊过他一声师兄了。
可为何偏偏是将他看成是谢无歧了呢?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就算沈黛将他认成了谢无歧,就算她些话都是对谢无歧说的——
但他竟然,不想拆穿,不想告诉她自己是谁。
江临渊坐在沈黛对面,看她一边撑着头,一边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地同他说什么姐姐,什么灵犬。
偶尔她说得太久,见他一直不吭声,还问: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我好像话确实有点多了,以前我看那些喝了酒的人话会变多,还笑他们,结果喝了酒真的会话多啊……你不说话,是不是嫌我话多了烦人啊?”
江临渊指尖微。
他抬眸望着眼前的姑娘,漆黑眼瞳中敛着光。
“没有。”
他永远不会嫌她烦。
沈黛得了认可,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瞥见远处走来一个玄衣银冠的身影,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等等。
怎么有两个二师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