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答应了,心中却不以为然,乔元凯也就骗吃骗罢了,能做出什么来。张青回到屋里,帛花端来洗脚水,站在一边看张青把袜子脱了,张青说:“你回去吧,一会我自己倒掉就好了。”
帛花不走,捏着衣角站了一会才说:“二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青笑笑:“你我是亲兄妹,有什么不能讲的。”
“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帛花又说。
“你见我什么时候生过气?说吧,不管说什么我都不会与你计较。”
帛花站到张青面前说:“虽然乔元凯救过你性命,可在我们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对得起他了。二哥,你为何还要留他住在这里?”
张青抬起头,奇怪地问:“他在这里一个亲人没有,不住在这里难道要出去流落街头?”
帛花撇了撇嘴:“他天天与那帮恶棍闲汉混在一起,哪里会流落街头,你听阿巧姐姐说的,他喝酒吃肉,还有小曲听,好不快活,稀罕我们这破地方吗?”
张青正色道:“妹妹,我念他救过我的性命,自然要收容他,至于他在外面做些什么,人各有志,我不管他。为人要常记得别人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他虽然无赖,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怎么容不下他。”
帛花叹了口气:“二哥说的我都懂,只是我怕他真在外面做了什么歹事,会把二哥也牵连进去。”
张青道:“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桩,二哥可好好想清楚了。”帛花不依不饶,好像跟乔元凯杠上了。
张青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一起说出来,别吞吞吐吐。”
“那我可说了,”帛花一边偷偷看张青的反应一边说,“外面有人传说,你和乔元凯……有些断袖分桃的事……”
“什么?”张青腾地站了起来,水溅了一地。这从何说起,不管前世还是现在,自己的性取向一向正常,乔元凯确实长得妖,可自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啊。
帛花看了张青的反应长出一口气:“没有最好,可你架不住人家往那方面想啊,你看阿巧姐姐多好的人,跟你也是门当户对,可娘跟她提了多少次结亲的事,她都不应口,怕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张青哭笑不得,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太冤枉了,不过无风不起浪,看来是得想想办法再盖间房子与乔元凯分开来住了,谁让乔元凯长得那么不像男人呢。
送走了帛花,张青熄了灯坐在床上发呆,仔细想想,如果换了别人与乔元凯这么个人一个屋住几个月,自己也说不定在心里编排些什么。
突然门被打开,又迅速关上,张青问:“是兄弟回来了吗?”
乔元凯把灯点上,打了个饱嗝,对张青说:“哥哥还没睡?”
张青见他脸泛桃花,眼色迷离,便道:“你也少喝一点,早点睡吧。”
乔元凯在桌子边坐下,喝了杯茶,向张青招手:“哥哥过来,我有事向你说。”
张青满腹狐疑地起从床上下来,见乔元凯还打包带回了两斤牛肉一瓶酒。乔元凯把酒肉摆好,满满斟上一杯:“哥哥满饮了此杯。”
张青把酒喝了,问他:“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之间还要客套吗?”
“不瞒哥哥,”乔元凯又把酒斟满说,“过了今夜,小弟就要告辞了,这几个月来哥哥的盛情,小弟永生难忘。”
张青以为他偷听到了自己刚才与帛花的谈话受了刺激,忙说:“兄弟不要听别人闲话,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你离了这里,又能去什么地方?若是与刘应田那些人混在一起,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乔元凯请张青坐下,端起酒杯来:“哥哥不用为我担心,前两天我听说了家兄的消息,现正在当今圣上身边作个医官,我这就要去投奔。哥哥饮酒。”
这倒是个去处,虽然皇帝身边也说不上绝对安全,可总比现在的形势好得太多,张青喝了酒说:“那就恭喜兄弟了,只是最好再等几天,我为你筹些盘缠。”
“哥哥请看。”乔元凯把桌上的一个包袱打开,竟有白花花的一百多两银子。
张青吓得忙把包袱盖上:“这是哪里来的?兄弟做了什么事?”
乔元凯道:“哥哥不必担心。”便把今天设局骗李山也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青说:“这是犯法的事情,你如何敢做?”
乔元凯不以为意:“我明天就远走高飞,谁能耐我何?就是出了事,也与我没关系,若是有人问起,哥哥千万不要说我今天回来,只说夜里就走了,不要连累了你。”
两人喝了杯酒,乔元凯又说:“我知道哥哥一心想避到江南去,本来这次可以大家一起走,只是我不知道家兄那边的情况,只好先去探探路,若是有了着落,再来接哥哥。”
张青谢了,两人又说了会话,把酒肉吃了,乔元凯分了五十两银子给张青,连夜出了村,向扬州方向去了。
送走了乔元凯,张青有点惘然若失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是乔元凯救了自己的性命,又同室相处了好几个月,虽然两人秉性不合,乔元凯也是毛病多多,可对自己说得上是有情有意,平时不觉得,这一分开,却有点空落落的感觉。看着桌子上的银子,更是想起他的好来,这可是他去冒险赚回来的辛苦钱,又要长途跋涉,却还是有张青有福同享,这份情意,够人记一辈子了。
张青越想越睡不着,翻来覆去,忽然想起,这件事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过去,留在自己这里的银子是个麻烦。五十两,说多不多,还不够自己全家到襄阳的,说少也不少,普通人家辛苦几年也不一定能攒出来,案子一旦牵连到自己被搜出来,那就再也说不清了。想得多了,张青便不由烦躁起来,要是自己是孤家寡人,现在正缺钱,那还考虑那么多干什么,拿来花了就是,可现在一大家子,不得不瞻前顾后,有的时候,张青觉得自己被这一大家子绑住了,什么都干不了,心里憋得很。
却说李山也第二天一起来,草草吃过早饭,跟童员外说自己有事要到州城去,童员外已经懒得理他,任他去了。李山也到了汝州城里,撒钱交结官府,不题。
张青用了几天时间,把自己家的房子都建了火炉,连阿巧的房子里也建了,把陈源乐得在床上翻跟头。自从乔元凯走后,阿巧对张青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张青终于明白,自己是真被别人当成有特殊爱好的人士了。只是张青的母亲病势加重,也没机会再向阿巧提起亲事。
在宋朝冬天寒冷,那时候棉花还没有普及,皮毛又贵,贫苦人家的御寒是个大难题,张青建的这个火炉简单实用,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连童员外也找张青帮自己建个暖阁。十一月初八,下了本年的第一场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张青和童文均一大早就来到童员外的庄子,喝了杯热茶,便由管家童安带到了后花园,来改建一座暖阁。
雪花还纷纷扬扬地飘着,打到脸上凉到人的心里,花园里草木凋零,常绿的冬青也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惟有不屈的松柏还能从积雪的重压下透出几丝绿意。
花园里童员外的独生女儿童杏儿正带了几个小丫环打雪仗,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见张青和童文均来了,上来见礼。童杏儿今年十五岁,身体还没有长开,如春风中嫩绿的枝条,加上娇嫩的容颜,给人的感觉就象春天一场迷濛小雨之后,从黄嫩的叶子里刚刚钻出来的花骨朵,清新而又娇艳欲滴,使人一眼见了,就感到春天要来了。
张青和童文均回了礼,童杏儿带了丫环回去玩了,两人由童安带着来到花园中的一座敞轩。童安道:“两位看看,需要什么跟我讲,我去准备。“
敝轩前面是一个小池塘,四周疏疏落落地栽了些牡丹,后面几株蜡梅含苞待放,整个屋子不大,能摆开十几个人的宴席。张青和童文均四处看了,决定建两个火炉,在房间的一南一北建两条火道。
童员外家有的是庄客干活,张青两人只要在一边指挥就行了,中午吃了点果子,童员外又让人拿了两瓶酒来喝了御寒,到了申时,就整个建完了。
张青指挥两个庄客用木柴引了火,待烧得旺了,向里面加煤。
童杏儿带了小丫环过来看稀奇,炉里的烟倒逼出来,恰好熏到她,小姑娘被呛得直咳嗽,皱着眉头躲到一边:“味道好难闻!“
张青笑道:“岂止是难闻,这烟还有毒的,吸多了能致人死命,不然干嘛要把火炉建在屋外。姑娘还是到屋里去,看看热不热。”
火道的泥土还是湿的,被热气一烤,潮气散出来,敞轩的窗子又没开,里面的空气也混浊,不一会童杏儿就从里面出来说:“里面热倒是热了,只是好闷,人怎么呆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