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梅蝎子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很微弱,他失血过多,看起来面无血色,剩下的一只手臂似乎想抬起来,终是没有成功,头一歪,晕过去了。
“青儿,给他包扎一下。”杨波走过来,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说道:“这人在舟山可有两个海岛。”
沈燕青一怔,蹙眉道:“杨波,你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青儿,我能有什么坏主意?既然海上飞跟你爹过去有恩怨,就把海上飞交给你爹处理,我又没船,要海岛做什么?”
海上飞太讨厌了,沈燕青险些受辱,余怒未消,有些不情愿,但又觉得杨波说的在理,也就没反对,蹲下身去,开始为海上飞做包扎。“海上飞说,吴家人在船上,船应该就停在南溪河上。”
“那我过去看看。”杨波随口应道,一边在梅蝎子身上翻找他的两盒纸弹,果然让他给找到了,杨波先把左轮手枪的弹鼓装满,两个小木盒都收好,揣在怀里。
今日,两人受制于海上飞,为免她受辱,杨波不顾一切,完全是拼命的架势,让沈燕青内心颇受触动,她从未想过杨波竟有这样的一面。感动归感动,却不能让他再冒险,雷矬子为什么还没到?
杨波简直就是个愣头青嘛,他一个人去,谁知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沈燕青心里这么想着。
“不行。”沈燕青果断反对。
“我..”杨波正欲争辩,却听到有人在喊,“哥哥,大小姐。”
是何起风,还有雷矬子,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起风,雷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杨波转过身来,问道。
“季叔担心出意外,让我带几个人跟在后面,在路上..又遇到雷大哥。”何起风说道,目光有些闪烁。
“我.. ”杨波突然觉得头晕目眩,直冒虚汗,便靠在一颗老楸的树干慢慢坐下。
何起风和雷矬子齐声惊问:“哥哥(小波),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杨波说道,声音有些发虚。
此时,沈燕青已经把海上飞肩头上的伤口包扎好,听到动静,急忙赶过来,拿手试了试杨波的额头,又号号脉,对雷矬子说道:“他没事,只是身体有些虚脱,你跟起风去南溪河那边看看有没有船,吴嫂和吴玉儿可能躲在那里,杨波我来看着,休息一会儿便没事了。”
雷矬子、何起风带着几手下,出了树林,直奔南溪河。
沈燕青侧身坐下,掏出汗巾,为杨波擦着汗,杨波额头一直冒虚汗。
汗巾香喷喷的,还有温度,青儿的动作也出奇的轻柔,擦在脸上,便如春风拂面一般。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沈燕青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脖颈下的一抹雪白,也一起一伏,天然的体香,让人沉醉。
沈燕青专注擦汗,时不时瞟一眼杨波,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爱和温柔,眉目含情,双颊晕红,盈盈红唇,娇嫩润湿,泛出迷人的光亮,像是在发出邀请,太撩人了。
杨波情不自禁,一下抓住青儿的一只柔荑,身体也不由前倾。
沈燕青紧张起来,那只手挣了挣,没有挣脱,又警觉地四下看了看,颤声道:“杨波,你干什么?”
杨波醒悟过来,立刻松手,树林里还有外人呢,这时候可不能乱来。
“生病了,还不老实。”沈燕青斥道:
“今日你占人家便宜没够啊。”
沈燕青指的是,两人被海上飞的人踹倒,跌在一块儿的情景,杨波的手倒是松开了,可沈燕青却握住了杨波的手,她似乎在把脉。
“不是把过脉了吗?”杨波讪讪地说道,想掩饰他的失态。
“我再把一次,不行么?”
“... ...”
“以后我练刀,你跟着我练,你一个大男人,弱不禁风的,像个什么样子。”沈燕青一直给杨波把着脉,嗔道。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是杨波的新式火枪,杨波心里不以为然,不过体能锻炼,他倒是不反对,只是每日忙忙碌碌,他都顾不上,杨波的手被沈燕青这么握着,挺舒服的感觉,他没说话。
沈燕青想起杨波一头撞向一个劫匪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轻轻敲了下杨波的头,“你这头还挺结实的,没想到你还能那样。”
沈燕青自然明白,杨波此举是为了阻止劫匪对她动粗,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她内心其实挺感激的,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杨波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也想跟你一样冷静,可我做不到,我当时真的很害怕。”
“起初我确实不怕,因为我通知雷大哥跟在我们后面,听到枪声,他们会过来接应,后来海上飞搜走了你的枪,我却是怕了。”
杨波没想到沈燕青会让雷矬子跟在后面,委屈道:“你还是不信我啊。”
沈燕青突然拉过杨波的手,俯下身,把杨波的手贴在脸上,说道:“以后我便信你了。”声音颤颤的,无限的温柔。
那一刻,杨波的心就像一块巧克力,融化了,满满都是幸福的感觉。
南溪河离此处不远,雷矬子一行人很快来到河边,雷矬子和何起风分别带人分头上下搜寻,船没找到,倒是发现一处纷乱的脚印,海上飞大概就在那里上岸。
雷矬子和何起风回来时,见到杨波和沈燕青并肩坐着,离的很近,何起风着急向杨波禀报,便要过去,却被雷矬子一把拉住。
何起风莫名其妙,诧异道:“雷大哥,你干什么?”
“你小屁孩,叫的什么雷大哥,叫雷叔。”
“可是我哥哥都叫你雷大哥,我叫你雷叔,岂不是乱了辈分?”
何起风哧笑一声,转身欲走,再次被雷矬子拉住。
“听说你和季顺家的闺女季思齐定亲了?”雷矬子问道。
“嗯”何起风点头,“咋的了?”
“将来,倘若,听清楚了,我说得是倘若,倘若季思齐和杨波都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 ...”何起风愣住了,“有这事儿?”
“我说过了,是倘若,你救谁?”雷矬子逼问。
“雷大哥,别以为我读书少,就来耍我,我告诉你,我现在也在读书认字,我知道兄弟如手足,媳妇如衣服的道理。”何起风气乐了,说道:“我..当然救我媳妇了。”
“... ...”
“我哥哥会游水,飘在海上好几天都死不了,你还雷叔呢,叫你声大哥都已经抬举你了。”何起风一脸的鄙视。
“你们找到船没?”沈燕青迈步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雷矬子赶紧一抱拳,说道:“大小姐,河里船的影子都没一个,不过我们倒是发现了他们上岸的地方。”
沈燕青闻言蹙眉,杨波也强撑着,跟了过来,说道:“算了吧,吴家投奔的是海上飞,如今海上飞都做了阶下囚,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海上飞还未苏醒,由俘虏轮流背着,杨波等人押着俘虏走出了树林。
一轮明月挂在东边的天际,月朗星稀,回头再看这片楸树林,却黑黢黢的,冷风阵阵,挺瘆人的,死了的那两个,只能喂狼了。
“黑点儿哪去了?”杨波看着黑黢黢的树林,自语道。
沈燕青搀扶着杨波,说道:“那不正好,省得再费心机去放生。”
何起风走了过来,说道:“哥哥,我来背你。”
“不用。”沈燕青一瞪眼,说道。
雷矬子插了一句,“起风,倘若你娘和你媳妇都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何起风哧笑道:“雷大哥,你拉倒吧,我当然救媳妇了,我娘死了好多年了。”
“.....”雷矬子彻底被打败了,郁闷至极。
离开树林,再往前走到那片苇子地的边缘,雷矬子想起什么,突然对杨波说道:“小波,我记得,当初你就是在这里逮住黑点儿的,对吧?”
这世上只有雷矬子一人称呼杨波为小波,每每听着,让杨波非常地不爽,偏偏杨波又不能明言为什么。
杨波没好气,说道:“那又如何?”
“蹊跷,我就觉得这事蹊跷,小波,我发现你身上发生过很多事,都很蹊跷。”雷矬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杨波待要说话,却听到一声长啸,这分明是狼在嚎叫,是老狼,而不是像黑点儿那样的小狼在嚎。
月夜里,听到狼嚎,可不是件心旷神怡的好事,众人皆是大惊。
刚刚是一声,现在是合唱,大家自然明白,遇到狼群了。
不过,他们人挺多,手里还有火枪,自然是不怕,众人转身观瞧,果然见到五六只狼,前前后后,以散开的队形围了上来,正中间是头小狼,后面跟着的那只狼,身形高大,眼睛里闪着绿光。
待到走近,借着月光,杨波认出那头小狼,便是黑点儿。
嗷
黑点儿显然认出了杨波,却在几十步开外停了下来,身后的狼群也都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就像黑夜里黑色的雕塑。
过了好一阵,黑点儿仰起脖子,长啸一声,声音不成熟,听着也不像是狼嚎,但是黑点儿在学习。
嗷,嗷,嗷。
而后面的狼群,也开始长啸,先是头狼,后来其他的狼也加入了合唱此起彼伏,狼嚎阵阵。
冷风吹过这一片一望无际的苇子地,声音不可名状,充满神秘的感觉,群狼的嚎叫声在狂野里回荡。
黑点儿向前进一步,头狼便嗷嗷叫,黑点儿又往后退一步,就这样一进一退,来回好几次,黑点儿颇为犹豫。
“回去吧,黑点儿,狼群才是你的老家。”杨波叫道,往外招手,意思是让黑点儿别跟过来,杨波希望黑点儿能明白。
黑点儿嗷又叫了一声,定定看着杨波一阵,终是转了身,加入狼群之中,众狼非常兴奋,交头接耳,长啸不止,在头狼的带领之下,纷纷转身往后窜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融进明月的清辉之中。
“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我觉得你和黑点儿的缘分未尽,指不定哪天黑点儿又来找你。”雷矬子感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