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十二娘有些慌乱,急切的眼神儿看着杨波。
十二娘心里想着,让杨波躲起来,转念又想,竹园是杨波的家呀,干吗要躲?
“十二娘你忘了?我是在你的梦里。”
杨波笑道:“春分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你不用担心。”
十二娘闻言,一脸的惊讶,半信半疑。
这当儿,褚春凤像一阵风,翩然进了奚半亭。
“十二娘..”
褚春凤娇笑着,一边盈盈下拜:“恕春分来迟,奴家这厢有礼了。”
杨波就站在十二娘的身侧,不到二尺的距离,正常而言,褚春分不可能看不到。
偏偏褚春分就是浑然不觉,她看不到!
十二娘瞅瞅杨波,又看看褚春分,小嘴儿张成个‘O’。
“十二娘,莫要失礼,扶她起来呀。”
杨波在一旁故意大声催促,他要让十二娘看看,褚春分不仅看不见,而且也听不见。
十二娘这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姗姗来迟,就是该罚,罚你不许赢我。”
“不许赢你,可是有一定的难度喲。”
两女嬉闹一番,看得出两人之间很亲密,算是闺蜜了。
闺蜜之间,自然要说知心话,杨波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好再一旁‘偷听’,继续呆在亭子里,不合适。
杨波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蹑手蹑脚地往外退。
“今日来了个西人,叫邓玉涵的,说是要来沈家堡参访一番。”
褚春分甫一坐定,便言道:“几年前,我与此人在杭州有一面之缘,午间他才赶来到沈家堡,我助他在得月楼安顿下来,耽误了一歇,十二娘,你大人大量,莫要怪罪于我才是。”
“不会的,不会的。”
十二娘连连说道,用眼角瞥了一眼杨波,见杨波踏脚往亭外去,闻言,又止住了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邓玉涵?
杨波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两女猜先,褚春分猜得黑棋,率先在星位落下一子。
褚春分说道:“这人就是当初跟法兰西人金尼阁一起乘船来我大明的几个西人之一,颇有些些学问的..”
“你家的那位不是很在意那七千部西人书籍么,此人便是个关键人物。”
“噢..”
‘你家的那位’显然是指杨波,十二娘不由又看了杨波一眼,眼神里颇有些幽怨的意味。
都还没圆房呢,几时成我家的了?
棋局已然摆开,褚春分开局竟是杨波的中国流,不过在褚春分嘴里,却变成了杨波流。
“你家的杨波流,很厉害的,十二娘你可要当心了。”
“邓玉涵是受了当朝礼部尚书之邀,去京城历局就职的,自杭州来,途径淮安,听说你家那位的大名,特意前来参访,也不知你家那位有没有空,见他一面。”
褚春分在右下斜挂一手,又道:“十二娘,不如你帮我问问?”
十二娘不动声色,眼角瞥向杨波。
杨波点点头,说道:“跟褚春分说,明日正午我在问乡楼。”
“明日正午,你让那位姓邓的西人去问乡楼候着,我家..”
十二娘顿了一下,因为她眼角扫见杨波已经走出了奚半亭。
十二娘小嘴儿不着痕迹地嘟了一下,接着道:“明日我陪你去,公子一定会见他的。”
杨波已经走到亭外,一阵风吹来,头顶感到一丝凉意,杨波伸手摸了一下他光秃秃的脑袋,心里盘算起来。
听闻褚春分的说辞,倒是让杨波想起来,徐尔觉前几日,拿给他一本《远西奇器图说》,上面图文并贸,内容多是与天文历法、舆地测量等等相关的器具的描述。
只是那书由文言写成,晦涩难懂,杨波看着也费劲,草草翻看了几页。
尽管杨波不学无术,但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书中的那些东西,根本不够看。
杨波缺的是原材料,比如橡胶,缺人才,毕竟他只有一双手。
那书的作者就叫邓玉涵,是个德国人,原名叫约翰施雷克,据说他还是伽利略的朋友,这样看来,这个邓玉涵应该是个有学问的人,不妨见他一见。
译书的事,有懂拉丁文和意大利文的褚春分,效率提高了不少。
饶是如此,七千部书的工作量仍是十分浩大,想在短时间内全部翻译出版,是很困难的。
先剔除神学、哲学、法律、逻辑、语言文学等方面的,优先考虑科学、数学、天文、物理等等方面的,分批次,有计划,逐步推进,翻好一本,出版一本。
更重要的是,要翻的通俗一点,能用白话说清楚的,就不用文言,否则翻出来,石庙的人看不懂,也是白搭。
此时的礼部尚书徐光启徐大人也主持翻译了《几何原本》,杨波正琢磨把三角部分抽出来,用他自己的理解,整理出一本通俗版的《三角》,用作学堂的教材。
对于基础科学,比如天文、数学、物理、化学等相关的内容,来个照此办理,用来编制学堂可用的教材。
杨波还要审核一遍,剔除那些错误的、无用的部分,更改一下用词,不要信达雅,不要高大上,只求通俗易懂。
这么想着,杨波信步走上了小木桥。
对面的竹林就在眼前,竹枝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细碎的竹叶把天空切割成无数蓝色的星光,间或一个亮点一闪而过,放出极亮的白光。
杨波有些恍惚,眼神迷离起来。
他闭上眼,然后猛地睁开。
我去..
这是幻觉?
周围一片云白,仿佛置身于云海之间。
杨波的身体往上升起,却又似永远身在云海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才弄清楚,原来是他的身形在慢慢变大,变得伟岸高大,就像一座山峰,山腰处云雾萦绕的那种感觉。
阳光映照下,周围白茫茫的,云海滔滔。
往下看,一片迷雾,能见度有限,远处看,白云苍狗,仿佛是半透明的,流光溢彩,幻若仙境。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应该就是这种境界吧。
一时之间,杨波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目光清澈,迈开大步往前走,心中豪情万丈。
什么叫豪情干云?这就是。
杨波背负双手,一阵气流吹过,衣带飘飘,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可走着走着,杨波似乎觉得到哪里不对劲。
“莫不是在原地踏步?”
不会吧?
杨波一个战术后仰,在心里分析起来。
刚才正前方的视野里,一大堆的云彩就像覆盖着白雪的山峦,此时看着像城堡上面一个个巨大的垛口,周围的景色在变幻。
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
这么走下去,先不说能去哪儿,何时才是个头啊?
想要停下来,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兀自往前走,不停歇。
卧槽..
停不下来?
这是条不归路?
那小木桥竟然是坐奈何桥?
杨波着慌了,心中有了不祥的感觉,脑回路大开,急着想找到出路。
别急,别急..
要唯物,不能唯心,万物有始有终..
首先,眼下他还在梦里,倘若杨波真是在原地踏步,此时此刻他应该还在那座小木桥上,至于那些个梦境...
第一次,他出现在杨若菲的马车里,后来被王冰凌一声河东狮吼给吵醒了。
第二次,在乐意来客栈董清扬的客房里,一直呆在那里,直到早上沈燕青一声‘杨五郎’把他叫醒。
第三次,在杨若菲闺房里,也就是刚过去不多久,他触碰了一下王冰凌的长刀,然后又闯进了十二娘的梦境,整出了个连续剧。
这样看来,杨波根本不应该擅自离开梦境的主人。
闯进小姑凉的梦境,是有些小爽,可何时离开,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啧啧..”
“完全没有一个退出机制嘛。”
杨波不免有些沮丧。
不过..
杨波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
为什么碰一碰那长刀,就会有被雷劈的感觉,而且他似乎也从杨若菲的梦境里逃逸出来?
莫非..
杨波不由在身上胡乱摸索起来,他想找一样铁质的东西。
杨波很惜命,黑金软甲总是随身穿着,胸口部位缝了两个小口袋,可放置两块铁片。
不幸的是,今日又不是在打仗,黑金软甲倒是穿在身上,可就是没有铁片。
铁质的东西,只要触碰一下,就能从别人的梦境里穿越而出,就像一个开关,可以让他退出别人的梦境。
只是周遭茫茫云海,到哪里去找一个铁质的东西?
“这么走下去,不累死,也得饿死。”
就在杨波跺脚捶胸,懊丧不已的当儿,杨波突然感到身体在剧烈地摇晃。
刹那间,乾坤翻覆...
脚下的雾,周围的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散去。
雾气像一阵风,云朵狼奔豕突,没过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期间,杨波感觉身体在随之变小,直到恢复正常身形的那种感觉。
然后,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杨波往下一看...
尼玛,自由落体吗?
杨波猜得没错,他就是在自由落体,就好像是在跳伞,而且是没有降落伞的那种。
杨波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啊’的叫了一声,悲催的叫声响彻天地。
“杨叔叔,你叫个什么呀?”
突然杨波似乎听到李香君在说话,一骨碌坐起来,把正在为他掏耳朵的李香君吓了一跳。
杨波浑额头上汗涔涔的,后背透心儿凉。
“娘,大懒虫醒来了。”
李香君皱着眉头看着杨波,数落起来,“杨叔叔,大白天的,你咋这么能睡呢?”
“我的棒棒糖吃没了,你再给我做,好不好嘛..”
李香君摇着杨波的胳膊,撒起娇来,李香君的身后,李丽贞正笑眯眯地看过来。
“杨公子,有盱眙来的客人急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