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春暖花开,韶楼门外的海州街头,一片明媚的春光。
“好嗨嗯啊,我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嗯啊,嗯嗨嗯啊...”
杨波迈着轻快的步伐,嘴里胡乱哼着小曲儿,打韶楼走出来,走到他的座驾跟前,却发现王冰凌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冰凌,你又亲自驾车?这不合适。”
杨波额头上起了黑线,不满道:“术业有专攻,别忘了你是亲兵队队长。”
“驾...”
王冰凌头都没回,挥鞭催马,冷道:“你也别忘了,乐极生悲,这里是海州,不是沈家堡。”
“我服..”
王冰凌大概看谁都像杀手,海州处处波谲云诡,危机四伏。
马车都在往前走了,杨波赶紧拉住把手,跳上了马车。
此番来海州,解决了碧云寺的高利贷,搬去了碧云寺这个绊脚石,四通钱庄的借贷业务很快便可占据海州半壁江山,杨波没有理由不高兴,当然也不会因为王冰凌的固执,而坏了兴头。
杨一鹏最终还是选择了银子。
带着二十多万两银子,就在今日满载而归,回淮安去了。
这二十多万两银子,便是碧云寺银窖的全部藏银,让杨一鹏收刮得一干二净。
据说,杨一鹏和韩赞周都上了奏折,请求朝廷将桃源县并入盱眙,桃源县被大水淹过,十室九空,百废待兴,急需现银。
杨一鹏就任漕运总督时间不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选在盱眙,他太需要政绩了。
这笔钱,能解杨一鹏的燃眉之急。
杨一鹏、杨波,两杨和谢文治坐地分赃,半日之内,便将碧云寺的资产瓜分殆尽。
杨波取的是碧云寺的高利贷业务,谢文治则取了碧云寺的不动产,不动产虽然价值不菲,但一时难以变现,杨波和杨一鹏是个外码,取不动产还是留给谢文治更合适。
杨波看过碧云寺的总账,高利贷才是大头,拢共有七十万两之多。
碧云寺的巨额高利贷业务,杨一鹏并非全然不知,但杨一鹏是官府中人,他可没有四通钱庄来接盘,只能眼睁睁瞅着让杨波拿走。
杨一鹏自然心有不甘,杨波跟他辞别之时,他看杨波的眼神就幽怨得很。
为了区区二十多万两银子,我一漕运总督,封疆大吏,竟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给欺负了。
杨若菲也在场,不过这丫头顶着个熊猫眼,显然昨晚没睡好。
也是,杨若菲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凉,昨日在佛堂发生的一切,可谓人世间最丑恶的一幕,任谁见到,都会大受刺激。
对杨若菲而言,还不止这些,杨波出手救了她,杨波的血流经她的全身,虽说不是肌肤相亲,可杨若菲却感觉更甚,这让她心烦意乱。
晚上回到官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杨波的影子。
白天再见到杨波,杨若菲心里五味杂陈。
杨若菲像换一个人似的,脸上多了一分矜持,不再一见面就跟杨波掐架,手脚也收敛了很多,话也少了,只是偶尔忍不住偷眼看上杨波一眼。
“杨波,不许你欺负我爹。”
杨若菲终是故态重萌,忍不住开了口。
这丫头心疼她爹,任何时候,都是只有立场,没有对错。
杨波翻了个白眼,苦道:“你爹可是漕运总督,我哪敢儿啊。”
“不行,你得补偿我爹,不然,我不让你走。”
杨若菲一把抓住杨波的手腕子,那双迷人的柳烟眼眨巴眨巴,都快要抹眼泪了。
“若菲..”
杨一鹏见杨若菲这作态,顿时黑脸,厉声喝止。
这闺女行事没个
分寸,十五岁也老大不小了,杨波是个已婚男子,他的手里拉得的?
杨若菲丢下杨波的手腕子,这回真抹泪儿了。
杨波心太软,总是吃软不吃硬,无奈之下,打算露上一小手。
“伯父,您是督帅啊,巡抚江北四府,坐拥金山银山啊。”
“嗯?”
杨一鹏神色警觉起来,“此话怎讲?”
“西出盱眙,便是淮南淮北之地,这两地可是督帅治下?”
杨一鹏点点头,不解道:“是又如何?”
“小侄听说这两地盛产煤炭,督帅只管着人去挖,挖出来给我,有多少我...”
“等等..”
杨一鹏抬手阻止道:“煤炭,什么煤炭?”
杨波闻言一愣,惊觉又说漏嘴了,估计这会儿的人们还不管煤炭叫煤炭,正要开口解释,杨一鹏又问:“你说的可是煤,或泥煤的那种黑乎乎的东西?”
杨波懵逼了。
大明人不管煤炭叫煤炭,却知道泥煤,或者干脆就叫煤,其实杨波不知道,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就是称‘煤’的。
杨波迭声应道:“对对,伯父,那东西可燃,可用来烧火做饭。”
“嗤..”
杨一鹏嗤笑,不屑道:“原来不过是泥煤,淮南淮北也不多,山里人种地偶尔刨到一点儿,老夫只见铁匠铺子有人在用,一股子呛人的气味,用来做饭,你怕是想多了。”
杨波闻言,心中暗叹。
不多?
说什么呢?大哥...
淮南淮北可是华东地区最大的煤炭基地啊,对标现时极低的生产效率,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都不过分。
这时候,杨若菲突然捂住小光头,神情很痛苦的模样,似乎在头疼。
“若菲..”
杨波关切地叫了一声。
杨若菲放开捂住小光头的手,缓缓抬起头,两眼空洞,喃喃自语:“淮南淮北..华东地区最大的煤炭基地..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杨波彻底被惊到了,下巴掉在地上。
因为杨若菲所言,正是杨波刚才心中所想。
杨波没说出口,杨若菲是如何知道的?
杨若菲却是跟她爹说道:“爹,杨波所言不假,那里的煤炭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待回到淮安,女儿亲自去一趟淮北。”
杨波还在懵逼中,杨若菲抬手对着杨波光头,就是一个脑瓜崩。
“哎,杨波,先说好,待我挖出煤炭来,你可得全都要啊。”
“....”
杨波呆如木鸡,眼见杨一鹏的马队渐渐远去。
杨若菲刚刚又头疼了?
倒是提醒了杨波,杨若菲被雷劈的当天,也是头疼欲裂,后来头突然不疼了,跟他说了不少怪话,什么飞机大炮坦克的,问了他一堆问题。
杨波当时还在想,难不成穿越还有接力的?
只是后来,那几个小姑凉除了那一次,再无异常表现,杨波也没再细究,穿越这东西,那个环节出点儿问题,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现在看来,那次雷击确有古怪。
就好像杨波脑子里的东西被复制到杨若菲脑袋一般,杨若菲记忆里,竟是有了杨波的想法?
如此说来,接力穿越确有其事?
杨波数起了指头,那次被雷劈的,有乐水、杨若菲、杜十二娘、还有胖妞董清扬。
四个!
倘若接力穿越确有其事,她们脑子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岂不是相当于杨波多出了四个脑袋?
坊间有传闻,说杨波是三头六臂的哪吒,这样算下来,杨波竟是婢哪吒还要多出一个头,他是四头八臂。
不对,算上自家个的,五头十臂!
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事?
“哈哈哈哈...”
杨波哈哈大笑。
“蛇精病。”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王冰凌小声骂了一句,抡起手里的马鞭朝车厢抽了过去,娇喝道:“杨波,你干什么,抽风啊?”
杨波吓了一跳,这才惊觉自己坐在马车上打起了盹,刚才似梦非梦的,想起了早上跟杨一鹏父女辞别的情景。
“没有,没什么。”
杨波探出头,冲前面讪讪地吼了一嗓子。
昨晚封万里和老侯连夜被叫来韶楼,清点碧云寺的账目,老侯的人被杨波送到工地上去劳动改造了,人手不够,杨波又让谢文治找来一些会算账的账房,帮着一起清点账目。
周正还在审问慧能,起初那秃驴倒是嘴硬,只管念经,死活不开口,直到后半夜,碧云寺其他的和尚招供,说慧能在寺外养了个外室,那妇人还为他生下一双儿女。
周正如获至宝,果然慧能获悉周正知晓了他有外室的秘密,很快便全招了。
这样一折腾,杨波昨晚几乎没睡。
小正午时分,王冰凌驾着马车出了海州东门,车队转上海州至梅镇的官道,杨波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打起盹来。
与此同时,杨若菲坐在马车上,胳膊肘放在窗沿儿上,单手托腮,眼睛望着路边的景色,心里想的都是杨波。
“哼..”
该死的杨波!
杨若菲唰地扯下车帘子,伸了个懒腰。
昨晚没睡好,这会儿真是困了,杨若菲在座位上坐正身体,闭上眼睛想要眯一会儿,就在此时,却听到杨波在叫她。
“若菲..”
杨若菲闻言大骇,颤声道:“杨波,你你..你怎会出现在我的马车里?”
杨若菲小心肝扑扑跳,四下瞅瞅。
这是在她的车厢里,座位可供两人乘坐,杨波就坐在她身边,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大白天的,撞鬼了?
杨若菲赶紧挑起车帘子,探头前后看看,这是她爹的车队没错,车轮滚滚向前,行进在通往淮安的官道上。
杨若菲猛地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都能听到牙齿打架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道:“杨波,你..是人是..鬼?”
“若菲,你不要怕..”
杨波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摊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魂里?还是在梦里?”
这话对杨若菲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有,那就是反作用,杨若菲更加惊恐,身体不受控制地在颤抖,小脸煞白。
“若菲,若菲,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昨日慧能见过淮安卫指挥使顾遂,你跟你爹说一声。”
“什么顾..遂不...顾遂的?”
杨若菲魂儿都吓得出窍了,也没听明白,身体直往车窗方向靠,恨不能跳下马车去。
“啊..救命啊。”
杨波担心起来,伸手要抓住杨若菲的手,杨若菲却是两手乱舞,两脚乱踢,闭上眼睛,嘴里一阵凄厉的尖叫。
“杨波,我承认我是喜欢你的,可我喜欢的是人,不是鬼,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
“若菲...”
“杨波...”
正在酣睡中的杨波被河东狮子一声吼给惊醒了,睁眼一看,王冰凌手里拎着个马鞭,正冲他瞪眼呢,马车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冰凌儿?”
杨波揉揉眼睛,奇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停下马车?”
“无耻..”
王冰凌冷笑连连,杨波做梦都‘若菲,若菲’地喊,怕不是又在做梦娶媳妇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