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人?您是史可法?”
杨波如梦初醒,惊叫起来,上前一把拉住史可法的双手,一通摇,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嘿嘿傻笑,却是说不出话来。
史可法,字宪之,明末抗清名将,民族英雄,是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做过最后一任的漕运总督,官至兵部尚书,身处乱世,打了一辈子的仗,先平叛,后抗清,最后死守扬州,扬州城破,宁死不降,死后连尸首都没找到,可谓壮烈殉国。
面对这样的悲情英雄,杨波怎能不肃然起敬?
如今,史可法竟被杨一鹏看重,荐他来盱眙出任知县,看来杨波那对可爱的小翅膀已进悄悄扇动了一下,很多事情已然改变?
史可法还会惨死在贱奴手中吗?
杨波手上有超越世代的火抢和火箭炮,倘若历史再现,有多少建奴屠不尽,杀不完?他不会让历史的悲剧再次上演,绝不会。
韩赞周可不知道杨波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杨波失礼,一扬手,拂尘便打了过来,一脸的鄙夷,道:“杨波,你又闹的是哪一出啊,抓住人手不放,成何体统哇?”
杨波始才惊觉,赶紧松开史可法的手,笑道:“史大人,我是久仰您的大名,有些失态了,呵呵..”
史可法长方脸,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光景,脸颊有些粗糙,像是被沙子打磨了一般,看来他在北方为官,没少外出。
上面是一抹青须,修剪齐整,颌下弧形短髯,稍宽阔,脸上些许风霜之色,但目光湛湛,神色波澜不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对比自己的刚才的失态,杨波不由暗自叹息,‘自愧弗如,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处变不惊。’
“杨波,我字宪之,我年长你十岁,你称我宪之兄即可。”史可法不着痕迹地甩甩手,估计刚才被杨波捏疼了,笑着接了腔。
“宪之兄..”杨波抬眼看了天色,说来蹊跷,午饭点到了,雨竟也停了,杨波说道:“古怪了这天..我们回城去,就在县衙附近的酒楼摆上一桌,为史大人接风洗尘,请。”
“切..”王冰凌冷不丁呲笑一声。
史可法看了一眼前面的一排军营,笑道:“何须煞费周折,听闻你军营里的伙食不错,就在此地吃顿便饭如何?”
杨波见众人都笑着附和,亦是笑道:“自无不可,请。”
午饭简简单单,一人一碗饭一碗菜,饭是白米饭,菜是萝卜
白菜、大肉、鱼段,还有一碗骨头汤,跟前还有一只碗,里面放了几只鸡腿。
火枪营的士兵也在用餐,一排一排正襟危坐,也不说话,只管大快朵颐,滋滋有声。
史可法四下看看,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饭菜,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都一样,这鸡腿他们没有,算是为你加餐了,呵呵。”杨波见状,解释道。
“宪之,这里的伙食不错吧?”韩赞周笑问,“可你知道吗,杨波养一个兵耗费的银子,可养六七个卫所兵,他是银子多,烧的。”
众人吃完饭,闲聊一阵,史可法提出想在校场四下走走,杨波笑答:“想看什么,只管看就是。”
不过,杨波心里还记挂着杨一鹏所谓的‘变故’,走出用餐的屋子,杨波问了史可法,“宪之兄,你在督帅府,可曾听督帅提及,淮安出了什么变故?”
史可法瞥了一眼随行的程维正,程维正目光游移了一下,赶紧垂下眉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恍若未见。
“这个...愚兄在督帅府确未听说有任何变故,想来可能是督帅的家事,我们也不好问。”史可法淡淡地说道,可能也想顺便提醒下杨波,多问无益。
史可法的说辞,不像是在遮掩什么。
但那个程维正,表情可疑,杨波断定程维正并非如他所说,知之不详,只是不肯明言罢了。
杨波皱起眉头,心中担忧起来,眉宇之间都是关切的神态。
杨一鹏勤政为民,官声极好,接触下来,人品也不赖,这在现今大明糜烂的官场,极为难能可贵,又是本家,杨波对他心生好感,尊他一声伯父,倒也不全是逢场作戏。
当然,杨一鹏也坑过杨波,刘二的三十万两脏银,其中的二十万两就被杨一鹏威逼利诱地‘讹’了去,用来购置火枪,杨波还必须按火枪营的标准,帮他整训出一只千人的队伍,也就是陈从宗的那个千户营。
杨波则得到一个参将的口头许诺,另外,杨一鹏还答应奏请朝廷给于盱眙二年的免税期。
杨一鹏贵为漕运总督,完全可以不这么做,他只需一纸手令,就能轻取那三十万两,杨波只能干瞪眼。
杨一鹏并没有采取粗暴的手段,强取豪夺,而是煞费苦心,设下‘陷阱’来逼迫杨波就犯,还得让杨波心服口服,正好说明,此人为官,不仅有手段,而且还有底线,这也是杨波颇为欣赏杨一鹏的地方。
本质上,这是一场交易,杨一鹏和杨波各取所需。
有了这场交易,接下来,便有了杨一鹏对杨波在盱眙分地事件的默许,杨一鹏并不认为杨波‘按人头敲’的分地方式可行,他基本上持‘且看吧’的态度。
且看什么呢?
杨波是否能在盱眙成功复制沈家堡的经验,开设工厂,工厂赚取利润和税费,用来支付新推选出来的保甲长的报酬,也就是给那些保甲长发工资,而不是给他们更多土地和优待。
这是确保普通村民手上的土地不被再次兼并的唯一方式。
如今,到底出了什么变故,竟至于杨度兄妹不辞而别,匆忙赶回淮安?
史可法在军营里到处观摩,看得很认真,时不时提问,方立春也都授意方立春尽量解答。
火枪营士兵坐成方,立成排,没有勾肩搭背,没有嬉闹追逐,更没有骂街打架,可谓站有站姿,坐有坐相,军容之齐整,纪律之严苛,骨子里都透漏出一股子精气神,更是让史可法印象深刻。
“杨波,听闻此次攻取盱眙,你用了一种叫火箭炮的兵器,可否拿出来让愚兄开开眼?”
杨波也不藏私,立时让方立春着人取来,在校场边上找到一颗枯死的老树,开了一炮,史可法真是开了眼!
史可法仔细查看了火箭炮留下的弹坑,震撼不已,伫立良久,这才感叹道:“临行之前,督帅耳提面命,提到你要在盱眙开设工厂,言称官府也能从中挣银子,愚兄以为你是在异想天开,如今,我信了。这样的碗口铳都能做出来,工厂自然不在话下。”
“呵呵..”这是杨波可以表现谦虚的时刻,“宪之兄,谬赞了。”
史可法看着杨波,那眼神意味深长,“倘若我大明北边有此神器,何患贼奴不除?”
史可法挺有意思,知县一个文官,竟对军营兴趣浓厚,可见原本史上说史可法戎马倥偬一生,大概其,史可法本身就喜欢打仗,只可惜,纵然以身殉国,也没能挽狂澜于既倒。
“宪之兄,待月底成了亲,按沈家堡往年的规矩,我要走海路去辽东,贩运皮货。”杨波笑了笑,说道。
史可法瞅瞅杨波,正谈着火箭炮,杨波却说起皮货生意,实在让人不解,韩赞周插话道:“带着火抢。”
“哦..”史可法-愣了愣,见众人齐声大笑,终是醒悟过来,莫非杨波是要拿着火抢去抢人家的皮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