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和徐文爵沿着小清河岸边向上游走,这一带的河岸离水面的距离,至少有五丈之多。
前面有一处高坡,季顺和他的人已经到了。
季顺就站在高坡下的河滩上,周围一堆人围着,一部分人乘坐木筏子,已经渡河到了对岸。
徐文爵大年初一起,便死缠硬磨,从梅仙儿那里拿到卖地的批文,在枫林买下一块地,这块地的地理位置极佳,正好位于皇庄和杨波的地块之间。
实在说,也只有魏国公才有资格跟皇帝做邻居,连杨波都不配。
徐文爵也颇为嘚瑟,逢人便说,这是他一生最得意的投资。
这当然是杨波有意为之。
要论号召力,魏国公的名号最响亮,无人能及。
徐文爵出风头,杨波要的是有人跟风投银子,各得其所。
有了地,徐文爵恨不能现在就开建,当他得知杨波的别院要用上水泥立柱,还要引入自来水,又改了主意,还是跟杨波的别院一起建吧。
自来水会是什么样子?徐文爵想象不出来。
可这是杨波要弄的,必须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奇儿啊,徐文爵岂能错过?
自来水取自将来的水坝,总要等水坝建成才能取水,这个急不来。
所以,徐文爵又开始催促杨波尽快开工建设水坝。
杨波紧跑几步,借着冲劲儿,一口气爬上高坡,转身要拉一把徐文爵,却被人鄙视了。
“去..”徐文爵不屑地拨开杨波的手,不满道:“三哥,你仔细瞧瞧,我还是以前的我么?”
杨波上下打量一番,徐文爵真变了,看来几个月的晨练效果不错啊。
那个曾经的胖墩儿,现在晨练比杨波还积极,爬山爬上瘾了。
原来是大饼脸,弥勒佛身材,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大面团。
现在好了,身体有形了,尤其那张脸,轮廓日渐分明起来,再加把劲儿,就快赶上徐达了。
要知道,徐达可是第一代魏国公,大明开国武将,英武不凡,相貌堂堂,有了祖传的好基因,加上徐文爵一米八十出去的个头,妥妥的高大上啊。
按说这相貌,蒲佩瑶应该不会再有怨言了吧。
“阿嚏..”
杨波正要夸上几句,却打起了喷嚏,这一打不要紧,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徐文爵看得有趣,三哥真是与众不同,连打个喷嚏都跟人不一样,笑道:“三哥,你这是打喷嚏咧,还是唱歌咧?没完了都。”
“阿嚏..”杨波鼻子有点儿囔,说话瓮声瓮气的,“大概前日在黄桥,赶上下雹子,着凉了。”
“莫不是你招惹了谁,人在咒你吧?”
“文爵,休要胡言,我为人不做亏心事,谁会咒我呀,阿嚏..”杨波又打一个,说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的婚事吧,话说,佩瑶到底应承你没有?”
“她倒没应承,不过她也没说不同意啊,再说我爹给的彩礼,她爹都收了,这事儿还有得跑?”徐文爵说得倒轻松。
“杨波,小公爷..”季顺一切安排妥当,也爬上坡来,杨波顺手拉了他一把。
季顺显然听到两人的谈话,打趣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净瞎胡闹哇,我家那一对更离谱,见面都开掐,上回差点没打起来,依我说,赶紧的成亲,成了亲生了娃,便安生了。”
“是啊,三哥,我们两家可都等着你定日子呢,二月底是哪天啊,你倒是给个准儿啊。”提起成亲,徐文爵有些着急了。
这真是个问题。
三家的婚事一起办,就杨波定不下日子。
何起风好说,可徐文爵这边,客人不会多,且都是贵客,皇亲国戚都不老少,迟迟定不下日子,说不过去啊。
要不,就定在二月二十八?
杨波正要开口,却见到徐文爵冲坡下招手,嘴里喊道:“佩瑶..”
三个女子正往上爬,蒲佩瑶、柳絮和季思齐。
“爹。”季思齐率先爬上来,上来就叫爹。
柳絮跟着爬上来,她身份低,给众人福礼,然后叫:“公子。”
蒲佩瑶落在后面,背上还背着个包袱,气喘吁吁地,“杨波,看什么看?拉我上去啊。”
徐文爵抢在杨波身前,伸手把铺配药拉上来,蒲佩瑶却不领情,看都不看徐文爵一眼,直接走到杨波跟前,把一包裹塞给杨波。
“什么破地方,累死我了。”蒲佩瑶上气不接下气地抱怨,又道:“你石庙女人多,拿去让她们试上一试。”
“什么啊这是?”杨波奇道,打开一看,乐了。
包袱里装的都是些女用的内衣裤,还有胸罩啥的,这正是早前,杨波让柳絮和季婶儿开工厂要做的东西,这是他们做出来的样品。
“啥?”徐文爵扯过一件,奇道:“佩瑶,这些时日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原来在折腾这些个,这是什么东西?”
徐文爵拿的是个胸罩,展开了,像拴在一起的两只牛眼,只知道是用来穿的,便在身上比划。
“这个是胸罩,是女人..”杨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形容,只好比划一下,懂的都懂。
“竟有这种物事,想必又是三哥折腾出来的。”
徐文爵兴致勃勃,煞有介事地穿戴起来,腰身扭起来,手上还挽出个兰花指。
看来,魏国公世子高大的身躯里跳动这一颗炙热的女人心。
徐文爵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女儿态,招来了蒲佩瑶滚滚白眼,一个接一个,嗖嗖嗖地射向徐文爵。
“这是哪家的娘子啊,长得真好看,啧啧啧。”蒲佩瑶毫不掩饰对徐文爵的鄙视。
徐文爵闻言,立刻扔了那胸罩,挺了挺胸膛,冲杨波叫了起来,“怎么?这是女人用的物事?三哥,你让小弟怎么说你才好,你折腾什么不好,偏偏弄起这女红来,你也不怕人笑话?”
杨波扶额。
蒲佩瑶嗤笑一声,怒道:“死胖子,你眼瞎啊,这关杨波什么事,这可是我蒲家被服工厂出产的,柳絮你来做个见证,是也不是?”
徐文爵扶额。
杨波觉得蹊跷,说好的,这被服工厂是由季婶儿和柳絮合股经营,季婶儿出银三百两,柳絮二百两,不够找四通钱庄借贷。
怎地变成蒲家的了?
杨波不解地看向季顺,问道:“季叔,这是怎么回事?”
季顺神色尴尬,支吾道:“你婶这辈子没跟人借过银子,她听说开工厂,还得跟钱庄借一万两银子,打了退堂鼓,刚好,蒲家有银子,所以..”
杨波截了话头,急道:“季叔,我不是早说过,光是军队被服的订单足以让工厂两年内还请贷款,这工厂赚银子跟捡钱似的,婶子何须担心啊。”
“季婶是让那内衣裤的样式给吓着了,说破天也不肯牵这个头,她怕有人背后戳脊梁骨。”柳絮开口道。
杨波朝季叔望过去,只见季叔连连干笑,杨波明白了。
这被服厂是稳赚不赔的,季婶不会算经济账,季叔还不会吗?
人家季婶爱惜羽毛,不愿意干罢了。
季叔这人,杨波是清楚的,忠心耿耿,活计干得利索,为人不贪财,从不多拿银子。
就连最初杨波垫资,以季叔的名义填的五百亩地,他一亩也没留下,都让给流民建房了。
一家人就靠季叔的薪水和季婶儿开的裁缝铺子过生活,平素安步当车,最多骑骑马,很多人家都添置了杨波的新式马车,大百两银子一辆,季叔也买不起。
正因为如此,杨波也竭力促成,让季婶开了那工厂,赚些银子,也好补贴家用,好歹季叔也是石庙高管,连个马车都买不起,杨波脸上也无光啊。
细问之下,蒲佩瑶确实出银一万两,那一万两正是当初蒲自训交给杨波,杨波又还给蒲佩瑶的那一万两银票,这样以来,蒲佩瑶占股九成五,季婶儿和柳絮两家合起来占股都不超过半成,可不就是蒲家的被服厂了?
杨波皱这眉头,思虑片刻,对蒲佩瑶说道:“佩瑶,我有个提议,被服厂的股份,给季婶和柳絮各三成,你占四成,还是大股东。”
“为什么?”蒲佩瑶顿时急眼了,跳了起来。
杨波摆明说了,开这工厂就是为了解决季叔的马车问题,又道:“我军中的被服订单就能占五成的股份,你若同意还则罢了,若是不同意,我就另开一家。”
“那柳絮呢?我一万两,四成股份,她二百两三成,这不公平。”蒲佩瑶不服。
“开工厂原本是柳絮的主意,你一万两银子便将工厂夺了去,这跟强取豪夺有何...区别?”
杨波说话间,腿杆子上挨了一脚,蒲佩瑶气急了,抬腿便踢,一脚又一脚。
“佩瑶,听我说,天大的误会,你仔细想想,便知我的好心...”杨波腿上吃痛,直往后退。
“好心?你倒是好心,人人你都考虑周全,那我呢,在你心里,我连个柳絮都不如吗?”蒲佩瑶越说越气,开始掉眼泪了,伸手便要挠。
“佩瑶,你别乱来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杨波双手护脸,古人也深思颜值控,脸可不能让蒲佩瑶给挠坏了。
“君子?我瞧你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蒲佩瑶欺身上来,张口就咬,一口要在杨波的脖颈上。
杨波大叫,“文爵,佩瑶咬我,你也不来管管你的女人。”
蒲佩瑶松开咬在杨波脖子上的嘴巴,压低嗓门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杨波,幽灵号上我和你发生过什么事,你大概都忘了吧?“
说完,脸上陡现出凄苦的颜色,继而绝望,然后就像河东狮吼一般,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我是谁的女人,要你来管,我要杀了你..”
“佩..”电光火石之间,杨波脚下一个踏空,整个人都滚落下去。
背对小清河的这一面是个陡坡,这一带,杨波勘擦过好几次,地形再熟悉不过了,陡坡有十来丈高,下面的低谷到处都是乱石。
这样滚落下去,非死既伤啊。
杨波翻这儿跟头地往下滚,耳边听到的都是呼呼的风声,正当杨波绝望之时,身上着的裘狍却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
“嘶..”裘狍撕裂的声音。
杨波感觉脑袋也像是撞树上了,身体戛然而止。
杨波暗自庆幸,小命总算保住了,艰难地支起一只胳膊,想要四下看看。
“轰..”
杨波直觉眼冒金星,再次重重地撞在地上,脑袋被蒙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不过..
‘什么东西,软乎乎的,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