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溪,一眨眼的功夫,杨波来到桃花岛已经十数日了。
一号炸药和二号炸药工厂设在桃花岛,设备已安装就绪,正在调试当中。
这次甘薪也来了,这种事便由他去做了。
甘薪虽说文化程度不高,但贵在有颗好奇心,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也学得快,杨波也在敦促他多认些字,几个月下来长进不小,已经能独挡一面了。
炸药这东西非常危险,出了事故,财物损失事小,通常还有人员伤亡,这种情况要尽量避免。
杨波最关心的还是安全,先根据马道长的实验室秘笈,模拟各种危险操作,让工人们亲眼看到,错误操作可带来什么危害,然后定下细则,严令禁止不合规操作。
关键在于执行,是人都有粗心麻痹的时候,杨波需要亲临一线,检查督促,守法者要奖励,违规者,必须受到严厉的处罚。
横岛有地理优势,海带种植就安排在横岛之上。
杨波这些时日都呆在桃花岛上,海带的事都由那个老于头在处理,老于头是季顺挑的人选,据说办事甚为得力。
杨波今日便抽空到横岛来,视察一番。
见着老于头,杨波觉得眼熟,细问之下,杨波还真见过他,那晚夜袭荷兰人的战舰,在岸上设了个联络点,返航的时候那里会点起一堆火,为他们导航,那个联络点就在老于头的海带池附近,杨波还吃过人家做的夜宵呢。
只是当晚,杨波的心思都在伯里塞姆号那儿,没顾上跟老于头说上一句话。
听老于头这么说起来,杨波内心一阵汗颜,他在石庙位高权重,份量已非同小可,这样以来,跟老百姓接触的机会便少了很多,感觉自己都有些飘了。
横岛四周海水不深,到处都是明礁暗礁,大船不能通行,却可能是种植海带的好地方。
老于头选的这块水面,最深处不过两尺,他带着一帮子渔民子弟已经下海了,用竹签子和木棍做一个栅栏,把海带苗子围起来,以免海潮来来去去,把苗子都冲走了。
杨波一时来了兴致,也挽起裤脚下了海,跟在老于头后面干活,人家咋干他咋干,杨波这是要跟他们打成一片啊。
还别说,杨波的举动可把老于头吓坏了,赶紧过来阻止,“公子,这种事,你如何干得?要让季总管知道,小老儿该吃挂落了。”
杨波不为所动,坚持要把手上的活计干完,他的亲民举动也把这帮子人感动到不行,有人都激动得要哭了。
用后世的话说,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是战无不胜的法宝。
群众路线就是好啊,用在大明,效果也是刚刚的。
干完了活,杨波又跟老于头拉起了家常,询问老于头从沈家堡远道而来,生活起居还习惯吗?吃的,穿的,用的,够不够?诸如此类。
“还好,还好,托公子的福,公子给的月钱银子比任何地方都多,跟过去比起来,现在的日子,就跟神仙似的,呵呵..”
老于头是个憨厚实诚的性子,人熟了,话头这才多起来,“海带这东西,小老儿是没见过,跟种庄稼的理儿是一样的,知道它的脾性儿,就好办了,现在是种苗子,活计也不重,闲下来,小老儿还能撒个网打个鱼... ”
杨波听说老于头还能撒网打鱼,便提出要瞧瞧渔网,在沈家堡,杨波见到人们都是用竹篓在海边捉些贝类,海蟹啥的,倒是很少见到有人撒网。
老于头的渔网是用麻线织成,跟后世的尼龙渔网不能比,尤其在海上,有海水
腐蚀,渔网很容易就腐烂了。
细问之下,老于头亦是说,杨波给的月钱不少,他不缺银子,撒网捕鱼只图个消遣,真用来养家糊口,那是万万不能的。
主要是投入产出不成比例,成本太高,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沈家堡很少有人用渔网捕鱼,不划算啊。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个说法,实有其事,不是传说。
因为不晒网,网很快就腐烂掉了。
老于头的渔网上的水漂子,看着像是木头,却能漂浮在水面之上,却是引起了杨波的注意。
这水漂子确实是一种软木,所谓软木,实际上一种栎树的树皮,树皮是由扁平组织构成,里面充满空气,木纤维含量极少,所以不生虫,也不易腐朽,最重要,它的密度很小,可以漂浮在水面上。
这正是杨波苦苦寻找的材料,他要在海船上备上救生设施,这个时代没有塑料泡沫那一类的化工产品,只能用这种软木来做,老于头的水漂子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上次夜袭伯里塞姆号,何起风和他俩人掉海里,差点没淹死,从那时起,杨波就在考虑救生衣和救生船的问题,
他已经在幽灵号上安置了不少救生小船,但救生衣因为没有合适的材料,一直没有进展。
杨波奉行的是少而精的策略,士兵每日出操演练,养兵千日,耗费银两无数,每一个士兵都是宝贵的资源,结果还没上战场,就被淹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杨波没想到,他竟然从老于头这里得到如此重要的线索,有了这个线索,杨波便可以请封万里去陕西,帮他买一些栎树皮回来,有了材料,做出来救生衣来,并不困难。
杨波跟老于头讨些样品带在身上,乘坐小渡船回到停在桃花岛海岸的幽灵号。
他的指挥部就设在幽灵号上,通常,如果幽灵号不出远门,晚上,杨波就在幽灵号的指挥舱内歇息。
雷矬子现在是幽灵号的舰长,杨波看好王长生是个可造之才,调他给雷矬子打下手,跟着学开船,而何起风调任海军陆战营营长,这些时日,都跟随幽灵号,为将来可能的登陆作战日夜演练。
杨波顺着吊索爬上幽灵号,第一眼看到的人竟然是蒲佩瑶。
她这次是搭幽灵号的变船回家看他的父亲蒲自训的,今日她又来做甚?
“佩瑶,你怎么来了?”杨波上得船来,随口问了一句,脚下不停,还在往前走。
“你去干吗?”蒲佩瑶追上来,又道:“我爹来找你了,就在船上。”
杨波抬起一只手,晃了晃,“我去洗手。”
“你等会儿,我找你有话说,你一次不洗手会..”
蒲佩瑶嘎然而止,本想说杨波你一次不洗手会死啊,可又吞了回去,她现在行事说话,不再像她刚去沈家堡那会儿,怼天怼地怼空气,任性、刻薄、刁蛮。
估计这世上,除了杨波,她谁都瞧不上。
蒲佩瑶很自我,喜欢怼人,说话不留情面,不过自从徐文爵回了南京,这事儿多少对她是个刺激,如今,她也知道要有所收敛,真不容易。
杨波注意到了,心里也是欣慰,毕竟在沈家堡,蒲佩瑶也跟着沈一鸣和乐水一起上课,也算是杨波的一个学生。
杨波抿嘴一笑,点头道:“我马上就回来。”
待杨波回来,蒲佩瑶却是忸怩起来,“我爹来是为了..徐文爵那一万两银子的事儿,你可要帮我啊。”
细问之下,蒲佩瑶此次回舟山,便是要她爹拿出一万两银子,捐
给佩瑶女子学堂,还要让杨波把徐文爵的一万两还回去。
杨波想想也是,当初徐文爵捐银子,是为了给蒲佩瑶冠名,如今徐文爵要成亲,他和蒲佩瑶的事便成不了,却占了蒲佩瑶的名头,确实不合适了。
“佩瑶,你可想好了,依我看,魏国公世子的二夫人也挺拉风的,你就不考虑考虑?”杨波笑道。
“拉风,拉什么风?”蒲佩瑶一脸茫然,杨波赶紧道:“我是说风光,嫁给徐文爵,做个二夫人也很风光,嘿嘿..”
蒲佩瑶闻言,直翻白眼,“什么二夫人,还不是个妾?”停了一会儿,眼珠一转,直直地看着杨波,声音也嗲起来,“就算给人做妾,为什么给那个死胖子做妾,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杨波,不如你娶了我,我给你做个妾吧。”
“嗨,嗨,忽嘘,忽嘘..”杨波闻听,吓得不轻,赶紧道:“你这丫头,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咯咯..”
“玩笑而已,看把你吓的,”蒲佩瑶拍了拍船舷,笑出了声,又道:“好了,跟你说正经的,一万两银子,我爹倒没意见,可他不愿意得罪徐家,死胖子的那一万两银子,你一定给退了,事关我的清白,他都回南京成亲了,还挂着我的名头作甚?日后,我还怎么嫁人啊。”
“好吧,我试试,成不成的,你都别怨我啊。”杨波扬扬手,抬腿便往指挥舱走去。
身后的蒲佩瑶盯着杨波的背影,喃喃道:“我怨你做什么?怨你生得那么俊俏?怨你哪来那么多本事?老天啊,帮帮我吧,我真的很喜欢杨波啊..”
她的话只能自己听见,远去的杨波可听不见。
杨波回到指挥舱,果然,蒲自训在等他,估计等很久了。
“蒲东家,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杨波赶紧拱手致歉,笑道:“看您老这气色,人可是越活越年轻了啊,您请坐..”
蒲自训拱手还了礼,大笑道:“杨波,你倒是学会夸人了,人老了,老夫可当不住你这一夸啊。”
杨波又给续了茶,蒲自训这才坐下,两人说了些场面话,出乎杨波意料的是,蒲自训并没有提及蒲佩瑶,而是先说起了他儿子,蒲向真,眼下是京城国子监的监生,听起来像是花了银子买来的。
“我那孽子读书不上进,我已经修书给他,让他早日回来。”提起儿子,蒲自训唉声叹气,又道:“我蒲家主营香料和贵重木材,这些东西需要从南洋运过来,上次老夫也曾跟公子提及,如今郑家势大,郑家的船拦在海上,雁过拔毛,这生意不好做啰,哎..”
蒲自训来找杨波肯定不是来诉苦的,杨波心里清楚。
上次杨波去舟山找他,蒲自训已经知道石庙能生产火柴,话里话外,都是想借助荷兰人的海上实力,打击郑家。
蒲自训的如意算盘,不外乎是想跟杨波和荷兰人合作,挤兑郑家,去时卖火柴到南洋,带回香料和贵重木材,再卖给大明。
只是世事难料,蒲自训也没想到,荷兰人竟然开着战舰,以武力相逼,也该着他们倒霉,谁让他们去招惹杨波啊。
荷兰人在杨波手里吃了大亏,让杨波抢去两条战舰不说,还让杨波生抓去两百战俘。
而杨波和郑芝虎竟然结拜了兄弟,石庙出产的火柴的海外营销,也交给了郑家,这也让蒲自训有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蒲自训当初也没敢小瞧杨波,现在再看杨波,他俨然已经是东海一霸,这崛起的速度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在让人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