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孟赞奇怪地看着他。纳兰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曾扩呵呵一笑道:“没什么。”
孟赞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说老曾啊,你能不能每次说话的时候把话全部说完呢,想好了再说,省的吊人胃口。”
“你下手太重了,我是你的上级。”
“上个屁的级,没有我老孟这么尽心尽力地辅佐你,你这个上级能做得这么安稳吗?”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你说我没规矩?老曾啊老曾,你这话说得让老孟我很是心痛啊,当年是谁帮你追人家员外家的小姐来着,你那次被罚,又是谁冒着生命危险去给你上伙房弄吃的,还有……,要是我也守着那些破规矩,你现在还打着光棍呢,说不定早就饿死了。”孟赞滔滔不绝地翻起陈年旧账。
纳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在那里唇枪舌剑,互不推让,言辞间颇有些激烈,但没有真的动气,性格粗狂的孟赞每次说不过的时候便会耍赖皮,曾扩都会选择原谅他,纳兰忍不住掩唇轻笑,这两位叔叔还是一点没变,没事总喜欢互相挤兑,挤兑完之后又开始称兄道弟,实在有些让人看不懂。
可能就像殿下说的那样,这也是生活的一种乐趣吧。
曾扩忽然用手拍了拍还在吐沫横飞的孟赞,示意他旁边还有姑娘家在,别逮了什么都说,还有,人家刚到这里,还没好好休息一下呢,哪有时间听你两个老头在那里互掰。
孟赞这才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着纳兰道:“那个,丫头啊,你累了吧,这样,我带你下去洗洗脸,换换衣服,然后休息一下。”
纳兰微微一笑:“不用了,我想尽早赶到柔然。”
曾扩诧异:“你真的打算去柔然?”
孟赞嬉皮笑脸道:“去什么柔然呀,殿下在那里学到本事后自然会回来,你在那里只会影响他读书。”
曾扩点点头:“老孟的话糙理不糙,纳兰姑娘,我觉得你还是暂且先在我们这儿住下,等我们的人去打探清楚,确定殿下就在柔然,我再让老孟送你过去,你说呢?哦,对了,娘娘在信中也是这个意思,她让你暂时住在我们这儿。”
孟赞附和道:“没错,就是这个理儿,你就这么过去,万一殿下不在那儿呢,从这里道柔然得有一千多里路吧,你这来回不得一个月啊,多耽误事。”
纳兰顿时如梦初醒,她只知道闷头去找太子,却忽略了这些最关键的问题,二位将军分析的不错,她的确不能确定太子现在还在不在柔然,即便在柔然,却又没有留下具体方位,茫茫人海中她又该如何去找?
沉吟片刻,她点点头说:“是纳兰考虑问题欠周了,就依二位叔叔的。”
“哈哈,这才对嘛。”孟赞笑得眯起了眼睛,曾扩让他给纳兰安排一个住处,他二话没说,立即领着纳兰来到军营的山后面,孟赞说,这里住的都是一些当地的百姓,还有一些是随军家属,房子都是用木头临时搭建起来的,虽然简易了一些,不过走进去还是挺温馨的。
自从收到皇后的密信,孟赞就已经命士兵盖好了单独的一间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桌椅板凳,梳妆台、书架、书籍等等应有尽有。
纳兰好不欢喜,想着娘娘如此体恤自己,她感受到了阵阵的暖意涌入心窝,鼻头酸酸的,晶莹的泪花在美丽的眼眸中闪动。
她换回了女装,比起男装的玉树临风,她更喜欢女装的英姿飒爽,毕竟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当一身仙气的纳兰再次出现在军营的时候,士兵们看傻了眼,曾扩也惊了一下,孟赞笑呵呵地说:“老曾,你一会儿告诉那些士兵,不要一个个地在那里痴心妄想,这位可是咱们未来的太子妃。”
纳兰羞愧一笑:“孟叔叔快别这么说。”
孟赞哈哈大笑,笑得毫无顾忌,曾扩敲了敲桌子才让他停止下来,曾扩郑重其事的说:“纳兰姑娘,我带你见个人。”
纳兰一愣,孟赞傻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三人同行来到东边的小山坡,坡下没几户人家,其中一家的外面摆着琳琅满目的铁器,热气滚滚,随着距离的拉进,纳兰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背影带着几个年轻人在那里卖力地敲击着铁器,发出当当当的声音。
“是京城的张崇张师父吗?”纳兰走近的时候,随口竟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张崇身子微微一颤,猛然转过身,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姑娘,却认识她身后的两位将军,赶忙过来跪拜,孟赞一把将他拉起来,笑骂道:“都说了,咱们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是啊,张师傅,我和孟将军也不是外人,以后这些礼节就免了吧。”说着,曾扩接着向他引荐道:“这位姑娘是……”
“太子妃。”孟赞直接抢过他的话。
张崇一听更是不得了,说什么也要跪下来,弄得纳兰很不好意思,她只好将他扶起来,温婉一笑:“张师傅切莫听孟叔乱说,我叫纳兰,是殿下的……朋友。”
“老朽见过纳兰姑娘。”张崇是个老实人,但并不等于老实人看人就会走眼,相反,他一眼便觉得眼前这位姑娘一身贵气,将来必定是贵不可言
,说她是太子妃并无不妥。
只是他发现对方一直在刻意掩饰,显然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也不好多问。
纳兰好奇地道:“张师傅,请恕纳兰冒昧,先前不是听说您……”
张崇叹了口气,说道:“说来多亏了太子殿下,若不是他……”他回忆起牢中服药假死的画面。
纳兰听后,心中对殿下更是由衷的佩服,殿下想问题总是比一般人更为长远,若是将来做了皇帝,他一定是千古一帝。
想到此处,她忽然想起孟赞救自己时所使用的高级兵器,忙道:“张师傅,那些弓——弩也是您……”
曾扩替张崇回答这个问题:“没错,殿下在京中做的那些弓—弩,只有少部分被毁,大部分都已经安全送到了我们这边,殿下思虑周全,这批武器倒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谁说不是呢。”孟赞气得双手叉腰:“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殿下做的这些东西能让我们少死士兵,多杀敌人,陛下他却听信奸臣的话,说殿下是想谋反,谋反?我谋他的大西瓜。”
“孟赞,慎言。”曾扩斥道。
孟赞确实是一时气急才会失言,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巴。
纳兰向二位将军微微躬身:“曾叔孟叔,纳兰想单独和张师傅,可以吗?”
“可以。”
曾扩点点头,孟赞却是不解,挠挠头憨笑道:“我说你这丫头,还有啥事情非得避开我们两个呀?咱又不是外人。”
曾扩不由分说,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到了无人之地才松开他的手,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纳兰姑娘说的应该是张师傅的家人。”
“哦。”孟赞点了点头,二人的目光一齐转向打铁铺,纳兰和张崇一前一后走到铁铺旁边的那个小土丘上。
纳兰将张樱和张真的消息如实告知,张崇激动地热泪盈眶,扑通跪倒在地,含泪道:“多谢纳兰姑娘救命之恩。”
纳兰忙扶他起来,却是惋惜轻叹了一声:“可惜张真坚持要回钱府找国师报仇,纳兰无法劝住,实在惭愧。”
“姑娘仁至义尽,是我那儿太不懂事,随他去吧,让他碰碰壁也好。”张崇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道:“照姑娘这么说的话,樱子现在应该和殿下在一起。”
纳兰摇摇头说:“纳兰此前也欠考虑,张樱在柔然举目无亲,万一她找不到殿下,岂不是要流落街头。”
“无妨。”张崇心里还是很放心的,柔然有樱子的亲生父母,再说,就算她没能找到殿下和她的父母,就凭她能吃苦的那股韧劲也绝不至于流落街头。
……
在追风等人的齐心协力之下,第一批校服已经圆满完成,衣服造型独特,手感柔软,这便是追风记忆中的羽绒服,因为担心面料和布匹不够,所以他这次做的都是些短款。
只是书院的学生从未见过这样的衣服,尤其是听说这衣服里面夹着肮脏的鸡毛鸭毛,想想都觉得恶心,所以没人敢穿。
追生和月生首当其冲,穿起新式校服跑到大街上溜了一圈,一路上博取了不少的眼球,在这之后,胡庆、曾一娘也相继换上了新校服。
缇乐一开始心里也是极力的排斥,可当他看到追风他们几个穿上新式校服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不由得有些心动起来,在经过一番艰苦卓越的思想斗争后,他果断换上了校服。
还别说,这衣服果真是温暖舒适,待到休息日,他穿回到家里,老爹一个劲儿地称好看,府里的丫鬟家丁更是朝他竖起大拇指说,少爷好俊。
缇乐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心想这个追沙子倒真是有几分本事,只要这家伙以后不去招惹本少爷,本少爷倒是可以接受你这个朋友。
通过几天的观察,那些一开始都抱着观望态度的同学们,越来越觉得这些新式校服无论外形和保暖程度上都胜过以前的旧式校服,最后竟忍不住跑去跃跃一试,这衣服一穿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哪里还舍得脱下来。
追风和月生几个在给同学们分发衣服的时候,曾一娘忽然跑进来和追风说,蔡大勇在外面有事找他。
追风扔下手中的活儿跑了出去,蔡大勇却不告诉他的来由,只是说大哥有事请教,追风见他卖着关子,想来一定又是蔡老虎想出了什么鬼把戏,记得上次蔡老虎就说过,等他这次从犬绒回来便请他军营一叙。
于是他只好去和月生、花弧交代了一声,然后骑上蔡大勇的马只身前往西郊大营。
谁想到刚跨过西郊大营的大门,却见校场上已经列出了两队士兵,每队五十人,共计一百人,旁边放置着五十张崭新的轮椅,蔡老虎坐在台上的轮椅上,两只手把玩着两个轮子,时而往前时而往后,时而绕台子转上一圈,看起来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
底下的士兵一个个面露狐疑之色,他们不知道将军今日为何这么急冲冲地召集队伍,难道是有战事,还是要对抗演练?
至于那些轮椅,他们见过,却没坐过,队伍中的伤残士兵甚至练碰都没碰过那些东西。
当看到蔡老虎灵活地操控着那东西,他们看得心里直痒痒,真想去尝试一把。
听到马蹄
声,蔡老虎抬起头,赶紧从轮椅上下来,笑嘻嘻地吆喝了一声:“追兄弟来了,大家都安静一下。”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蔡老虎向追风招招手,追风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只好下马,硬着头皮从旁边的阶梯走上了台前。
“学生见过蔡将军。”追风拱手。
蔡老虎无视他的礼节,面向众人问道:“大家都见过这位追兄弟吧?”
“见过!”
众人异口同声,声音震耳欲聋。
追风心里没谱,有些紧张。
“那就好,知道你们旁边的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吗?”
“卑职知道,是给伤兵养伤用的。”一名士兵自告奋勇地说道。
蔡老虎点点头:“说得对,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告诉你们,这东西可以用来打仗。”
“啊?坐在上面怎么打仗?”
“刀都伸展不开,如何搏杀?”
“是啊,我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士兵们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场面很是热闹。
追风明白了,敢情蔡老虎是要让自己给他们排兵布阵啊,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他还当真了?
轮椅作战不是不能实现,却也不是冷兵器时代所能完成的事,在他记忆中的那个高科技热—兵器的世界里,士兵完全可以足不出户按下遥控开关,炮弹指哪打哪,的确省事许多。
冷兵器靠的是人海战术,是要冲锋陷阵的,就像刚才那几个士兵说的那样,兵器都无法施展开,如何应战?
可是他既然已经夸下海口,现在想要收回怕是已经来不及。
“都别吵了,又不是让你都去坐轮椅打仗,你们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蔡老虎挥挥手,现场很快安静下来,他接着对追风道:“追兄弟,你给大家讲讲吧,如何防守如何进攻,好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啊?哦,那好吧。”老实说,追风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起这个头,排兵布阵并不是他的强项,更别说什么指挥轮椅作战了,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赶鸭子上架,便清了清嗓子道:“在我给大家讲解之前,先请大家体验一下坐在轮椅上的感受吧,按顺序,请右侧的士兵坐在轮椅上。”
右侧士兵照做。
追风继续说道:“你们现在就好比是伤员,左侧这些兄弟就是你们的假想敌人,下面请这些假想敌每人找一个坐轮椅的兄弟,然后你们试着推倒他们。”
士兵们伸出双手去推,结果只推动了轮椅,没有一个人倒下。
蔡老虎也闲不住了,便坐在轮椅上,让刚徒步跑回来的蔡大勇去推他,结果毫无悬念,轮椅后退,人却屹立不倒。
这是一个自然反应,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追风接下来开始进入重点,他让蔡老虎在士兵中挑选一些弓箭手,对半分为轮椅派和正常派,双方手执弓箭,并在箭头绑上涂了白石灰的棉球,然后假想敌的一方退到一百米以外。
双方开始自由对射,一时间箭矢如雨在空中来回传递,三个回合下来,正常人的命中率总是超过轮椅派的,也就是说,假如这是一场真实的战争,正常人死亡率要高出许多。
士兵们表示不解,为什么正常人会输给只能靠轮椅移动的伤残士兵?
追风告诉他们,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双方身体的暴露面积不一样,同是一个弓箭手,你让他射一个西瓜和一个苹果,自然是西瓜的命中率高。
当然,这里说的是普通的弓箭手,如果是神箭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有士兵问了,假如正常的弓箭手也降低了身姿,那些轮椅士兵岂不是失去了最有利的屏障。
那么,接下来追风就和他们好好地说一说这个“屏障”了,轮椅士兵在遇到敌强我弱,箭雨密集的时候可以两人配合作战,他让蔡大勇和自己演示了一下。
两张轮椅上相向而放,两人入座后,追风下令让一百米外的十几个士兵同时向这边射箭,所有的箭矢无一不是落在轮椅的靠背,最终掉落在了地上,而蔡大勇这边只需抢在他们张弓搭箭的空隙,突然先发制人,结果命中对方一名士兵。
对方继续第二轮射击,结果还是一样。
现场士兵一片哗然,蔡老虎也看傻了眼。
追风走到台前说,用靠背做掩护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双方可以互换角色,累了可以休息,并且不怕弹尽粮绝,因为地上全是敌人射来的箭矢。
当然了,这批轮椅要想投入战斗,还需要改进,比如说,靠背增高,后面加装厚铁块,只可惜这个时代无法生产出钛合金,倘若用钛合金代替靠背,那么既能减轻轮椅的重量,又能抵御一切利器的撞击。
飞机和轮船正是用了这些材料,才能发挥出它的安全价值。
“精彩,太精彩了。”蔡老虎算是开了眼界了,情不自禁地为追风鼓掌。
场下也是掌声热烈,在此之前,士兵们对追风提出的轮椅作战并不看好,甚至以为他是在哗众取宠,可是经过一番比试下来,他们彻底服了。
实际上追风起初并没有把握说服他们,只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脑子里一下子涌入无限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