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还没那么老。”阿道夫抱着安详熟睡的婴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费迪南和安特兰斯，眼里透着一股微妙的狠劲。
也不知阿道夫是在何时来的，也许是才刚坐下，正巧听到了萝丝的烂话。
阿道夫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了安特兰斯十几次，仿佛恨不得把安特兰斯给扒光了瞧瞧。这让萝丝有些惊讶，这是这个中年骑士在宣誓效忠之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蒂娅以外的女性。
眼里不带任何情色与欲望，严肃得如同在沙盘边上思考战术的将军。
那根本就是在审视安特兰斯够不够格当儿媳妇的眼神。
“你对儿子带回来的女朋友满意吗？”萝丝问。
“这一点有待观察，不过我也不想让孩子为难，能过好日子就行。”阿道夫回答，“所以我比较担心的是，他们的性生活是否和谐美满。”
面对萝丝的烂话，阿道夫却给出了深思熟虑的回答，只是这回答好像又有点烂话的意味，仿佛蒸汽火车运行时的轰鸣。
一时间萝丝也分不清了，毕竟阿道夫在性情大变之前也是个不正经的家伙，当年被叫做痞子骑士的人可不就是现如今的银龙之傲，很难想象被路尘评得一无是处的涅普勒斯竟然还有让人脱胎换骨的人格魅力。
“真不愧是沃什的后人。”萝丝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阿道夫是在说烂话还是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姑且就当做后者了，她印象里的沃什也是这样，遇上关心在意的事情就会变得格外耿直。
萝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安特兰斯与她年纪相仿，此时此刻却被一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训话——虽然训的是安全驾驶——安特兰斯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确实是在反省的样子，不时虚心地点头。
“老主人到底教了安特兰斯什么，母性有了，兽性却没看到，孩子气倒是一点都没丢。”萝丝不理解，十分不理解，只觉得安特兰斯是真的给“老年人”丢脸，试想，谁家老年人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一样宛如一张白纸？
雾魔交警训完了翻墙入院的女司机，立马就蹦跶到了萝丝面前。
“泰兰的化龙症恶化了，要赶紧通知蒂娅。”费迪南的神色格外凝重。
“哦，知道了。”萝丝淡淡地说。
“不是，泰兰的化龙症恶化了，您老这反应是咋回事啊？”费迪南不解。
“昨晚和蒂娅开睡衣派对时就知道了，你的消息也太晚了。”
“哈？早就知道了？”
“不然你以为蒂娅为什么会晚归，又为什么今天早起？”萝丝这话里塞了点别的意思，明面上是讽刺费迪南，其实是说给安特兰斯听的。肥料的分析报告出来之后她就对安特兰斯充满了戒心，她已经无法把安特兰斯当做一个蠢货了，虽然有可能是想太多，但眼下的局面不允许忽视任何微小的可能性。
想来，蒂娅其实一直都对安特兰斯抱有戒心，只是没明说罢了。
“那为什么不早说？”
“你废话真多。”萝丝耸耸肩，嘴巴又毒了起来，“泰兰的身体里流淌着龙王艾斯托尔的血，她失控时可不比蒂娅失控时弱多少，告诉你们有什么用？你们去找她，你们能活吗？这么想成为行为艺术的产物？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尽快让阿道夫抱孙子这事情上。”
萝丝说最后一句话时瞥了安特兰斯一眼，安特兰斯好似没察觉到萝丝眼神中的含义，毫无反应。
“怎么连你也给我捣乱。”费迪南挠了挠头，“现在要尽快找到泰兰。”
“我想我知道泰兰在什么地方。”安特兰斯补充说。
萝丝看了安特兰斯一眼，不知道安特兰斯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如果没有那自然最好。
“不用了。”萝丝摆摆手，“龙王艾斯托尔已经主动邀请劳伦斯女士去泡温泉了。”
为了方便调度荆冠妖精，萝丝给蒂娅安排了一名助手，助手曼沙会负责与她这个荆冠妖精们的奴隶主保持联系，蒂娅身边发生的事，萝丝全都知道。
“果然是在温泉那边。”安特兰斯低声喃喃。
————
半小时前。
蒂娅一如既往地在郊外寻找泰兰与星遗的踪迹，直到她登上一座矮山，瞥见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不化冰晶。
“哇，这大夏天的，怎么这里跟冰库似的。”曼沙不由得惊叹。
四周尽是冰晶，微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袅袅白烟扭转如蛇，抚不动封冻于冰晶中的花儿。
明明满园都是夏天的艳色，可却弥漫着仿佛数千上万年的孤寂，荒凉无比。
蒂娅一直没有靠近过封咒寺，她并不想让封咒寺过早发现自己是个巨大的威胁，游客的身份更方便他们获取情报，一旦他们在封咒寺眼里的威胁变大，跟在伊恩身后的可就不止一个傻缺监视者了，他们的行动也将受到巨大的限制。
但蒂娅还是来到了封咒寺山脚下的花海，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也是权衡得失后利益最大的选择。
“侵蚀更严重了，很快就要追上我了。”蒂娅环顾四周，遍地冰晶，日光灼灼，唯有这一角寒凉无比。
这个女孩平日里有点懒散、喜欢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少有正经，可以说相当活泼阳光，此时却面覆冰霜，冰冷神情下流露出怒意，即便如此，她的美也毫无死角，反而给人一种新鲜的、不一样的美。
“告诉萝丝，我找到泰兰了。”蒂娅哈出一串白雾。
“仅仅只传达这个信息吗？”曼沙怯怯地问，她知道这张好看的皮囊下藏着至高的尊容，现在正有一种比四周更冰冷的恐怖从皮囊下溢出。
“我想我对你们来说仅仅只是恐怖而已，远远比不上萝丝对你们的支配。”
“哦……”曼沙听明白了，老老实实地借助与萝丝之间的联系发“电报”。
蒂娅低吟起失落的上古之语，每一个音节都让曼沙感到头晕目眩，也如铁锤般敲打在冰晶上。
很快，满地的冰晶碎裂、融化，冰晶中的花儿并没有再次向世人展示美丽，也随着冰晶一同化作了涓流。
曼沙感觉更冷了，就像站在开春时的白雪大地之上。
蒂娅瞥见了远处站着的一头金角鹿，没多理会，循着冰晶走出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