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丝剥下板栗壳，抬起眼睛瞥了一眼蒂娅。蒂娅嬉皮笑脸地嚼着板栗，手里也没闲着，手指翻飞撬开板栗，迫不及待却不利索，一不小心就会捏爆一颗板栗，金黄色的板栗肉或是被碾成泥状，或是飞溅四处，落在桌上、地上，以及她的棕色背心与亚麻长裤上。
说着最糟糕的状况，却悠哉至极，眼角与嘴角挂满笑意，看起来很享受美食，但那又好似君王，对面临的困境不屑一顾，早已策划好了解决的计谋。
“耍什么帅，你打算怎么办？”萝丝扔出板栗壳，正中蒂娅眉心，“还是说你现在不打算让我们知道？”
“虽说心里有了个大概，但还是得看看具体情况。”蒂娅摸了摸眉心，把黏在额头上的板栗末抹下，她舔着手指，“不过我想这件事本身已经没有太多反转的可能了，围观群众们可能只能期盼一下某些人会不会做出某些事，或愚蠢，或感人，或尴尬，或荒唐。”
萝丝眯起眼睛，沉默地盯着蒂娅的眼睛，蒂娅摇晃地视线在院子里扫来扫去，碰到萝丝的视线时动摇了，很快她两眼一翻，看向天空的乌云。
“我不想指责你什么，不过既然你去找泰兰，肯定有不少考量，不管是关于这次试炼，还是关于你自己。”萝丝说，“至少出发点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好的。”
萝丝又扔了一个板栗过去，这次不是空壳，而是还没剥开的板栗。
“别把我说得像个不爱惜自己的姑娘嘛。”蒂娅接下板栗就立刻剥开，这次倒是挺顺利，因为萝丝已经剥好了，一掰就能取出板栗肉，“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心没肺。”
“关于泰兰，只有‘没找到’这一点吗？”萝丝问。
“在路上有闻到过她的气味，不过也只是在一开始，她偏离了平坦的道路，走上了小道。”蒂娅肘撑石桌，双手合十支起下巴，“她只有一匹马，不像我们又那么多拉车，可以走小道，我想她是打算赶路，理论上来说，哪怕她再怎么路痴，阿道夫给她塞的东西都能为她指明方向，所以她现在都还没到花沁镇，实在有点蹊跷。”
“是嘛。”萝丝沉吟了一会儿，“那么你需要泰兰做什么？一个临时打手？”
“不，我需要的是一支军队。”蒂娅脱口而出。
“你这是打算蛰伏两三天然后发起武装暴动？”萝丝摊开苦笑，“你这行事风格也太没华肖尼亚的范儿了，宣战都省去了吗？‘巨龙’的大国礼仪呢？”
“以备不时之需，我还不能完全确定花沁镇有没有插手的必要。”蒂娅说，“覆舟可没明说要该怎么做，换言之，这是一次综合考验，如何处理是一回事，该不该介入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事情不是我们能处理的，或者不是我们该干涉的，那么围观或许就是正确答案，不冷静的行动反而会得到负评价。”
蒂娅继续说，“涅普勒斯就这么把我赶出来找人，我其实挺费解的，星遗还未完全侵占偌大的国土，手头的资源仍旧充足，大多数国民也都北迁，留下来继续抗争至少也能保住北部的国土。我那时候害怕了，觉得与涅普勒斯见上一面或许能有转机，哪怕只是心境上的转变也好。”
蒂娅伸了个懒腰，大了个大大的哈欠，这回倒是没喷出火来，“也许我真的很懦弱吧，在明明还有希望扭转局势的时候借着涅普勒斯的一句话逃走了，我明明还知道离开有可能会发生不可逆的影响，但我现在在这里，放多少马后炮都是多余的。上一次我跑了，结果压力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压在我身上，所以至少这次要走到最后。”
萝丝拿起石桌上蒂娅买来的纸伞，上头画着鲜艳的花丛，细腻清晰，栩栩如生，看来执笔的人很下功夫。
“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违心？”萝丝打开伞，伞挡住了半张脸。
“嗯。”
“我能出九百九十九人。”萝丝将伞架在石桌上，随后蜷起身子，抱着双腿，像只被遗弃的猫咪，楚楚可怜，但她的话语却格外平静，“清一色的荆冠妖精，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愉快犯，潜入暗杀自不用说，阴险的法术也了如指掌，跟我混了之后还学会了制造生化武器。”
萝丝确实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秘密，那只会让自己更危险，她需要提防扭曲的侵扰，还得提防神坛里的小人，总得留一手以备后患，哪怕是亲近的人她也不愿意告知，并不是不相信，而是在这个世界，到死都不愿开嘴的人也有可能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泄露秘密。
不过既然覆舟打了包票，这也说明，这一趟寻人之旅对除了蒂娅之外的所有人来说，已经到了最后一站，剩下就看蒂娅该怎么说服朦岳同行返回华肖尼亚。
在现在的立场上，泰兰完全有理由与蒂娅联手，但问题是泰兰不见踪影，蒂娅需要泰兰召唤元素体的能耐制造军队，这一点暂时无法满足，甚至可能落空，萝丝觉得有必要多出点力，她能填补这个空档，也许数量上比不上泰兰，但质量她有自信比泰兰招来的那些没有下体的玩意高得多，当然这么做是为了让涅普勒斯能在平静祥和中迎来终结。
蒂娅愣了愣，张开了嘴欲言又止。她一直觉得萝丝身边带两三个或五六个狗腿子很正常，但带着近千个狗腿子，还完全没暴露，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你也别太高兴，我要收费的。”萝丝顿时换上一副奸商嘴脸，掰着手指给蒂娅谈合约内容，“不接受任何异议，要不这买卖就别谈了。第一，人要全部租走，不接受指定数量，第二，总共七天，每人每天打底二十鳞绒，总共十三万九千八百六十鳞绒，第三，有活儿就视劳动危险系数另外按人头收费，伺候全天二十，收集情报每处四十，暗杀每个六十，大规模作战两百，特殊服务给你算个五百的友情价，记得戴套，第四……”
蒂娅看着萝丝敲真空算盘不由得露出苦笑，“谢谢”这句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