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循着酒香来到泉水边。这是它住在这片竹林的原因之一,这一眼泉的泉水有着能令任何一只凤凰都上瘾的甘甜,而对它来说这不仅是解渴圣地,还是上好的酿酒用水。
泉边站着一位女性,浑身上下从头发到衣物都如无垢的雪,细长的尖耳朵从与长袍相连的兜帽下露出。她手里拿着拔出塞子的酒葫芦,酒香正是从这只葫芦中飘出。
精灵女性察觉到凤凰的到来,她缓缓转过身,微笑着看向凤凰,冰晶般透彻的眸子里流出笑意。
“嘁,是你啊。”凤凰嘴上嫌弃,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精灵女性手里的酒葫芦。
“我本以为你看到我会调头就走,没想到你更爱酒。”精灵女性露出满意的淡笑,她塞上酒葫芦,递到凤凰的面前,“绮萝竹的竹米酿的,年份不长,归你了。”
凤凰迟疑了一会儿,化作人形去接,它又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
“什么意思?”凤凰确实想要,绮萝竹是在幻境中生长的植物,相比外界的竹子更坚韧高挺,开出的花就像女萝一样覆满竹子,大片的绮萝竹开花会呈现出云雾缭绕的奇观,让凤凰喜爱此物的是竹米产量与口感,对于无权进入幻境的凤凰——不止是它,对所有凤凰来说,绮萝竹产出的竹米就像人类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药。
“没什么意思,就是来见一见丈夫的姘头。”精灵女性依旧笑得平淡,“顺带帮丈夫把拖欠的嫖资交给你罢了,好歹你也陪他睡过一段时间,他不懂人事,我总得帮他善后,能少点让人嚼的口舌我也能过得平静些。”
凤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恶意,就像晾在阳光下晒了上万年都仍未死去的鱼儿,仍旧抱持着执念,但她也不是什么好鸟,“真不愧是正房,对丈夫的情人可真是大度又不失威严,不知道你对偏房的姐妹们是不是也这么大度呢?”
“说笑了。”精灵女性说,“只要是愿意站在无铭身边的人,我都没有理由去憎恶、排斥。”
“这么说,你对自己的地位很自信嘛。”凤凰说。
“那当然。”精灵女性勾起更高的嘴角,“这世上只有四个原精灵,我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四个?”凤凰皱眉。
“看来你已经认输了。”精灵女性说,“不过也不用承认,事实上你确实输了。”
凤凰沉默。
“那么叙旧到此为止。”精灵女性说,“帮我做一件事。”
“杀了你?”凤凰脱口而出,她仍旧保持原有的平静,但眼里已经透出了凶光,磅礴的杀意惊得鸟儿们飞离枝头。
“那我换个说辞,帮无铭做一件事。”
“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凤凰突然停了下来,她说不出那个名字,很多年了,怎么也没法把名字说出口,“……对他的危害了?”
“这个事我会委托艾洛莎来做。”精灵女性说,“我想拜托你的是另一件事。”
“幼龙还是葛温德莎?”凤凰问,“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事情我能做,但这一壶酒不是你酿的,这让我很难办呐。”
精灵女性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似喃喃自语,“他是把精液射进你的脑子里了吗?怎么也是这幅德行。”
“行,价格谈妥了,那就把事情谈妥吧。”凤凰不理会精灵女性的恶语,自顾自地重复先前的问题,“幼龙还是葛温德莎?要做什么?”
“她们的死活我不关心。”精灵女性说。
“那是谁?你能不能说直接些,别磨磨唧唧的,难道你是跟他玩个前戏都要玩一星期的类型吗?”
“当然是妖精。”
凤凰一愣,蒂娅才是这次计划的关键,没了她就只能换用备用品,没人愿意使用应急的备用方案,优先考虑保住蒂娅才是上策,而安特兰斯是可有可无的附带品,当然她并不是毫无作用,属于有了更好没有也无所谓的东西,可这次计划与萝丝并无关系,他们也没想到萝丝会离开滢雾森林。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宁可惹怒萝丝也不愿萝丝跟来。
“你想对我家小孙女做什么?”凤凰拧紧了眉头,羽毛般的匕首从袖管滑入手中,随时可以发起进攻,“这件事与萝丝没关系,她只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虽然确实有让进展更顺利,但她不是必要的润滑剂。”
“那丫头可不是你家的小孙女。”精灵女性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她是玻佩的孩子。”
凤凰又是一愣,没想明白精灵女性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论感情,除了朦岳之外,与萝丝最亲近的也就少年、覆舟、路尘,以及自己,他们尝试弥补萝丝失去双亲的缺失,朦岳则帮萝丝抚平了战争带来的创伤,眼前的精灵女性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消息了,与萝丝也没有任何交集,她没有任何理由去关心萝丝,她关心的只有自己是不是还属于无铭,是个病态又极端的寄生虫。
“收起来吧,你觉得你能匹敌一个古神吗?”精灵女性的视线看向凤凰握着匕首的手,“那种东西伤不到我的。”
“如果你还是古神的话这种东西确实伤不到你,但你早就不是古神了。”凤凰说,“告诉我,为什么是萝丝?”
“无铭对你来说理应是世上最让你安心的梧桐树,可你却一头扎进了黑池中。如果当初你选择待在树上,留在无铭身边,而不是成为亡灵,那你就不会问为什么了。”精灵女性从身后掏出一只竹筒,走上前把竹筒塞到凤凰手里,“他酿的,我留了很多年,就剩一口了,留着还是喝了,你自己决定。”
“那是我的做法,跟我们说的事情没有关系,别糊弄过去。”凤凰捏紧了手里的竹筒,好似没用尽全力就会从手中溜走。
精灵女性无奈地看着凤凰,凤凰仍用目光坚持要得到理由。
“毕竟是因情而成的妖,还真是固执。”精灵女性轻声叹息。
她抱住凤凰的肩膀,在凤凰耳边低语。精灵女性每说一个字,凤凰就瞪大一分眼睛。
凤凰想开口询问详情,精灵女性用手指抵在她柔软如棉的唇上,“这是理所应当的事,亦是人之常情,从不需要任何理由,你不会告诉萝丝的,对吧,绮翎。”
“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凤凰闭上眼,深呼吸。
“那幼龙和葛温德莎就拜托你搭把手了。”精灵女性笑了笑,身形渐渐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