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比她蒂娅更了解法术,她仅仅是看萝丝施法后的反应都知道回魂咒有严重的副作用,梅林应该更清楚这个法术会对萝丝带来什么样的损害。
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损失萝丝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且不提萝丝为他们提供了优质的治疗保障,这种保障能够避免他们进一步减员,而在与朦岳的谈判中萝丝则更为重要,有萝丝帮说话和没萝丝帮说话会带来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一个素不相识的半人鹿,既没有协助说服朦岳的作用,也无法直接提供与朦岳相关的情报,就算有拉入伙的价值,和萝丝提供的协助相比根本一文不值,为了救这么一个带不来任何效益的半人鹿,仅仅是因此让萝丝陷入虚弱的状态就已经是亏本的买卖了,更别提失去萝丝了。
并不是蒂娅想要见死不救,她想要“让自己永远都有价值所在”的目标也许是自私的,但因此而背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复兴,她相信直到现在都仍有人在等待,等待一条巨龙从天际飞来,口吐烈焰,在天穹下咆哮,赶走星遗收复国土,就像曾经的涅普勒斯一样,以最霸道的手段开疆扩土,为华肖尼亚日后的繁荣昌盛奠定基础。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这些人期盼中飞来的巨龙,但曾经举国上下都这么期盼过,就算无法成为巨龙,她就来做那一个把巨龙带出深山的引路人。
为此,她必须权衡得失,士兵上阵自然会伤亡,但如果就因为这样而用嘴巴来保家卫国,那谁去保护更弱势的百姓呢?士兵注定会成为胜利的牺牲品,可他们的牺牲却能换来和平与安宁的环境,牺牲少数人去拯救多数人,这就是值得的。
这是蒂娅从战场上明白来的道理,她也知道这道理很奇怪又不公平,甚至不像个道理,或许是错误的价值观也说不定,可她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带着缺胳膊少腿浑身是伤的骑士们继续顽抗。
她始终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去接受这个道理的说法来说服自己,所以她能做的只是成为牺牲者中的一员,冲在他们的最前方,她有别人没有的厚实皮肤,有别人没有的蛮力,有别人没有的强劲双腿,还有别人没有的龙血——星遗最想要的东西,她想,或许这么做能多让几个人活着走出战场,不用暴尸荒野任由秃鹫和食尸鬼撕成一块块碎片,当他们死去时坟墓下不至于只有一块狗牌,还有剑与盾,以及绘着巨龙振翅图案的旗帜。
但有时候,她却不得不成为那个鼓舞其他人去牺牲的人。
“萝丝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她尽快恢复。”梅林抬起头,看向蒂娅,“相信我,这是值得的。”
蒂娅直视梅林的双眼,沉默许久后才问,“对你来说,还是对我来说?”
蒂娅又怎么会不知道梅林来到自己身边是没有企图的呢?见证王的诞生?仅仅是出于个人兴趣?这些都不过是借口,在被夷为平地的龙鼾镇,梅林只身一人来到她的面前,不仅轻松将完全龙化的她制服,还以一己之力压制了她沸腾到极点的龙血,将她沉沦在狂暴中的理性硬是给拽了回来,就凭这一点,梅林就不可能仅仅是个兴趣使然的见证者。
梅林挪开了视线,但很快又看向蒂娅,“这件事确实对我来说是值得的,我欠你个人情,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还上,并且对你来说这个人情是值得的。”
“那我拭目以待。”蒂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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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费迪南把水壶递给安特兰斯,顺带进行自我介绍,“费迪南·沃什,原定借道白家屯并打算过夜的旅人。这下你应该没理由掐再我脖子了吧。”
他们总能找到很多借口,投奔亲戚、路过的、正在拯救世界的路上,诸如此类的借口应有尽有,聪明人一听就会立刻明白这些借口的含义,不再继续深究,也不会唧唧歪歪地展示热情唠家常,只要再暗示一下他们不会久留——当然,在这里要拿出一些值钱的小镚子——也不希望被“打扰”,基本上都会装傻相信,至于那些脑袋比较直或者疑心重的人,又或是抱着莫名其妙的想法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已经为他们的故乡招来了毁灭。
怀着会给无辜的人带来灾难的愧疚感,他们只能风餐露宿,还得像过街老鼠,采购物资都得伪装身份。
“谢谢。”安特兰斯蜷起鹿身的四肢,靠在车头处的隔板上望向四周,她必须尽快了解自己的处境,虽说目前可能是安全的。
她有意识地拉开与费迪南的距离,费迪南递完水就躲回了车尾。两人都在警惕,前者还没完全明白具体情况,后者是担心这个敏感的半人鹿又用蔓藤把他捆起来。
她记得这条小道,这是村民放羊时才会走的小道,她就是从这条小道前往白家屯,路上踩了不知多少小黑丸。
很快,安特兰斯被与前进方向相反的火光吸引了注意力,除了那堆冲天的篝火,她还看到了缺了一个口子的林子,好似一匹布上被人裁去了一块。
“水壶我洗过了,请相信专业的护理人员的严谨,你要是还介意曾经被别人用过,你可以仰起头往嘴里倒。”费迪南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这才发现安特兰斯还拿着水壶,塞子都没拔掉,不错眼睛地看着远处的山坳。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特兰斯摇摇头,“能给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我觉得这才是照看病人的基本流程,病人从昏迷中醒来时需要一个能够放下心的解释。”
她的记忆停在了尖刃从胸口刺出那一刻,再往后就什么印象都没有了,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刘一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又是如何准确地命中处于隐身中的自己,连临死前的走马灯都没来得及经历。
其实现在想想,被刘一方找到并击中其实并不用去多想,想必是刘一方身边的魔鬼一直跟再自己身边,为刘一方提供了详细的实时情报,只是有一点她无法想清楚,那就是在被击中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什么都做不了,连思考都如同被泥沼吞噬的双腿,提起来都费劲,更别提迈出步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