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已在桥上行进了四个小时,抬头看不见星辰与明月,四周满是雾气。
起初雾气不浓,安托尔觉得自己这种快步入老年的人都能看到百米开外,对于江上起雾也没太在意,这是塔尔洛斯平原所有跨江桥都有的现象,有时是环境的问题,有时是雾妖故意捉弄旅人,于是也没放心上,往后走了一段时间就发现不对劲了,可见度越来越低,以至于二十米外都看不清,他掀开帘子去看车队的后方,数到第六辆马车时就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安托尔没命令商队就此停下扎营,因为游云这个功能强大的警报装置还没报警,但他心有不安,他发现在掀开帘子时手背上湿了一片,再去看车子的边边框框,上边挂满了细粒的水珠。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众人都默默地换上了保暖的外衣。
塔洛维同样心存侥幸,但此刻的雾气已浓郁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得不靠到安托尔的车子旁建议扎营。
安托尔本想多赶些路,可他不想太冒险,最后走一趟就真成最后一趟的商人不在少数,都是顶着明摆的危险继续赶路而出了事。
商队转向桥边,四辆并作一排停下,杂役与车夫下了车便凑在一起抱怨雾气太大,还有抱怨干粮变潮,安托尔下了车,与图留斯、塔洛维凑到一起商量岗哨的问题,并就雾气一事发表意见。
塔洛维和图留斯此刻倒是没在嘴上斗,很快一同制定了岗哨的安排计划。
“那个年轻的佣兵呢?我觉得他当巡逻岗能顶三个人,不给他安排位置吗?”图留斯打趣说。
“游云吗?没必要给他安排岗位,他没法跟团队配合,但是能自主辅助团队。”塔洛维随口回答,没注意到图留斯话里有话,“他是老手,没必要担心。”
“哇噢,二十岁出头的老手?那可真厉害。”图留斯扬眉,故作惊讶。
“图留斯队长,现在可不是在话里藏刀的时候,夜间和清晨起雾很正常,但这雾也太浓厚了,这很不正常,若是原石出了什么差错,我没法跟安托尔先生一个交代,你也没法跟自己的主子交代吧。”塔洛维微微皱眉。这种奇怪的情况下还能把心思放别处,仍谁都会有些不耐烦,塔洛维自然不是例外。
“好吧好吧,你可真没趣,我建议提灯全挂上,货物全铺上油布,除此之外塔洛维队长有什么建议?”图留斯问道。
塔洛维发现只要拿原石说事就能按住图留斯这贱嘴。
“搭起多个篝火,尽可能驱散我们四周的雾气,这也能保证纺织原料不会因受潮而霉变,否则安托尔先生这一趟只会白跑。”
“我倒觉得捎带原石的报酬就已经稳赚了,纺织原料亏了也是不痛不痒。”图留斯看塔洛维已经张开嘴,估计是要提原石了,立马打起哈哈,“好提议,直接搭篝火还是用炉子?”
“这时候图留斯队长倒是挺谦逊。”塔洛维轻笑,“小的篝火用炉子代替,中心用备用的干柴搭起大的篝火。”
塔洛维继续说:“折影灯在外围挂上四盏,中间还需挂一盏,佣兵和护卫每个人都配发两丸显影粉。”
“你可真不会为雇主省钱。”图留斯戏谑地说,同时冲一旁的安托尔耸耸肩。
安托尔在一旁基本不说话,大多是塔洛维提了建议之后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也没法插上话,虽说走的路挺多,不过路上基本都在心里默默地打算盘,在这方面他没佣兵有发言权,也就点头和摇头的事。
“无论协议内容如何,我更优先保护人身安全,其次才是货物。”塔洛维十分认真地看着图留斯。
图留斯对此有些无奈,收起了那有些贱格的微笑。
安托尔忽然觉得这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应该是在一个月前,在某个破旧的小旅馆里,从舀着馄饨的游云的嘴里听到过。
安托尔觉得这时候游云也该在场才是,游云一直都是一个人接委托,个人能力十分出色,在这方面应该能提不少意见,他向四周找了一圈,没找到游云的身影。
“游云呢?”安托尔下意识地问。
“……”塔洛维和图留斯默然地扫视了四周一圈,同时说道,“没看到。”
“我们的多功能警报装置怎么没影子了?”图留斯说。
“他是我们佣兵这边的。”塔洛维淡淡地纠正。
“好吧,你们的多功能警报装置怎么没影子了。”图留斯淡淡地纠正并重复了之前的话。
“……”塔洛维搭不上话来,“先安排人手架起篝火吧,等会我去找找。”
车夫和杂役们搬下炉子与炭火,升起篝火后按照塔洛维的指示摆开,图留斯带着几个护卫把干柴堆起,却半天没生起火,少数佣兵实在看不下去了,从炉子里借了火才把大篝火给点燃。
折影灯纷纷挂起。
折影灯的外观与提灯相似,其内在是澄清的液体,液体中间浮着一枚晶石,启动后晶石会亮起幽蓝色的微光,提供不了多少光亮,在无光的情况下提着仅能照到肘部,其作用主要用于夜间反隐身、反潜伏,微光环境下也是利器。
在折影灯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会蒙上幽蓝色的微光,但正常情况下极难发觉灯光的特殊,隐身的事物身上的微光则能使事物呈现出轮廓,有效半径在三十米左右。只可惜一旦启动就没法停止,直至晶石能量耗尽,属于一次性用品,价格偏高。
塔洛维转了一圈营地,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找到游云,反倒是找到了游云的那匹脾气暴躁的马,大家的马都把缰绳挂在了护栏上,唯独游云的马在一旁静静的呆着,也没去吃料草,缰绳挂在背上。
塔洛维心想这是闹鬼了?还是被飞行魔兽、飞行魔物给叼走了?那应该会呼救啊,怎么马还在,人却没了。
塔洛维觉得自己担心得太多了,那个在档案中,有许多独自击退或击杀魔兽魔物记录的游云,怎么可能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袭击,即使一直向东从未回过头也至少走过两条比丝桂桥更长的跨江桥,应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而是独自跑开去侦查四周了。
塔洛维见缰绳就这么挂着,万一马跑了可就麻烦了,他从右前方慢慢靠近,马喷了喷鼻子,但没什么大动作,塔洛维伸出手轻抚马的额头,慢慢顺着脖子往下抚摸,抓起缰绳往护栏上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