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后四人没有继续在山里闲逛,而是朝着山脉更深处的木屋前进。
没有小道,他们凭着记忆寻找熟悉的捷径在山林中穿行,时而会绕几步远道,耳边只有山林的呼吸声。
“我说……”猎影欲言又止,在其他三人询问的目光下他继续说,“这几天是不是太平静了。”
“这不挺好的吗?省得受伤了在床上躺大半个月。”地痕也知道自己脑子转的慢,所以就听从沉渊说的“不要怂,上去就是一巴掌,一巴掌拍不死就再来一巴掌,抡死就行了,谁要是威胁你的小伙伴就别放过,抡到血肉模糊为止,抡到断气嗝屁为止”简单却很是值得深思的教诲,在大局的观察和战斗的指挥上他不参与,这是晨露负责的项目,他只需要听晨露的指挥,晨露让他打谁,他就上去糊谁的脸。
“不,我的意思是山上的野兽就算在魔物的影响下也繁衍得很好,平日里我们每个小组都会碰上几只野兽。”猎影顿了顿,“可从两个星期前开始,碰上野兽的数量开始少了,有时一天都碰不上,现在已经连续三四天都没碰上野兽了,连食草动物都变少,附近生物的气息变淡了许多,不刻意的去搜寻的话根本没法注意到。”
“魔兽也有半个月没碰上了,平日里可没少碰上。”满星补充。
“所以说这不挺好的吗?”地痕对此表示不解,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小伙伴们能避免危险自然是好事,可这危险似乎并不需要小伙伴们去避免,危险自个跑掉了,好像在害怕小伙伴们似的。
“魔物的气味变浓了吗?”晨露拨开脚边堆积的树叶,四处查看有没有魔物留下来的痕迹,她是一个人类,感官不如是妖裔的其他三人,她只能靠细节来进行想象四周发生过什么。
“没有。”猎影摇摇头,他的嗅觉最敏锐。
“相反十分稀薄,这段时间我提高了警惕,山里的氛围一直太过于平和。”满星补充。
“部分花明显不如上一年漂亮,今年的野果估计不如上一年饱满好吃。”地痕也提供了自己的情报。
“你们早发觉了为什么不说啊?”猎影实在没忍住吐槽。
“那你这个鼻子最灵的怎么不说?”地痕反问。
“我看你们都不说我也不说咯。”猎影悻悻地解释。
“太浓了,这味道有问题。”晨露起身看向远方,山腰上有他们的长辈在早年搭建起的小木屋,那是他们的目的地,那边的山背下有一大片桂花树林。
晨露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落在更远的山峰上。山脉好似一条卧着的长龙,每一座山峰都是这条巨龙的脊椎上的鬃毛,云雾围绕着这条巨龙,让它如同传说中见首不见尾般神秘莫测。
“要么回头吧。”满星说。
“我赞成回头。”猎影说完就被三人鄙视了起来,他连忙示意怀中毫无艺术美感的木盆里装着个小家伙,“我又不是怕才赞成回头的提议,这小家伙总得快点找个地安顿一下吧,这一趟先回头,把山里的情况跟师父们说一说,行程明天再安排都不迟,万一碰上什么意外怎么办?我们万一解决不了怎么办?活着回去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死了还谈什么积累经验。”
“苏师姐他们就是在这附近出事的。”地痕说,“我们运气有那么差吗?”
地痕记得师姐叫苏颜嫣,有次和几个师兄师姐上山遇上了凶残的魔物,其中一个师兄受了重伤,身子变得特别虚,走路都走不上几步,所幸的是所有人都活着回来了,之后没多久,师姐就离开村子了。
地痕听说以前的猎人上山时在山洞里发现了她,她在气绝的狐妖怀里嗷嗷待哺,猎人把她带了回来,是年爷和夜姨收养了她。
地痕对这个师姐印象不算深,只记得对人很好,很厉害,很漂亮。
气氛忽地变沉,地痕却完全没察觉到,还奇怪地问,“怎么都不说话了?继续走还是回头?”
晨露和苏颜嫣关系还算不错,年爷和老村长常常一起喝茶下棋,她和苏颜嫣自然而然就熟悉起来了,在法术的学习上她没少跟苏颜嫣学习,但她也只学到了些皮毛。
四年前发生的意外并没有那么简单。所有人都带着大小伤回来了,重伤的师兄却不是因魔物的伤害所致。苏颜嫣与生俱来就会一种可以盗取他人生命力的妖术,当时全员挂彩,均筋疲力尽,魔物也死伤惨重,但局势已完全一面倒,在她的独断之下她吸收小伙伴的生命力为自己恢复战力,虽然最终结果是她救下了所有人,但在吸收一位师兄的生命力时没掌握好度,使得这位师兄险些丧命,师兄被治好后几乎沦为废人,体质差,易生病,无人帮助的情况下连走出屋子去屋外晒太阳都做不到。
尽管事后只有年爷怪罪苏颜嫣,但她还是迫于压力离开了村子。出门采购时常常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很多内容都指向苏颜嫣,管不住嘴巴的人总不小心说漏,村民们觉得是他们把苏颜嫣给逼走了,还让苏颜嫣走上了歧路,久而久之,苏颜嫣就成了能不提就不提的名字。
晨露身为旁观者也是在这之后才想到一个可能:苏颜嫣或许是原谅不了自己才离开了村子。
“继续走吧。”晨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回头瞥了一眼太阳的位置,确定时间在下午三时左右,“附近可能已经被清空了,野兽、魔兽、魔物的痕迹明显少了,屋子那边能点香,反倒安全些。回头的话要走很长一段夜路,保不准晚上会发生什么。”
晨露提了提背篓,示意满星把装着杂物的小型背篓给自己拿,“满星拿玲珑莲,地痕帮猎影拿背篓,猎影你去弄点食物,顺便留意附近的情况,天色开始变暗就马上去屋子跟我们会和。”
“那你呢?”猎影下意识地挑刺。他觉得不管怎么看最轻松的就是晨露了。
“我们负责在路上弄点别的水果和野菜,还得收拾屋子。”晨露恶狠狠地瞪了猎影一眼,“我顺带查看这路上的痕迹都往哪个方向,一片区域内的动物都莫名其妙地一同没踪影绝对有问题,气味淡薄的情况下靠你的狗鼻子吗?”
“你这么一说怎么好像我才是干轻松活的那个?”猎影说完就立刻放下背篓逃跑,身影在树林间若隐若现,没一会儿就跑得老远了。
“这反常情况不应该比走夜路更危险吗?”满星问。
“没事,最新的痕迹是在四天前,四匹狼、一头熊、三只梅花鹿、三头肯洛牛,几乎是和平地扎堆从这里下了山,在这之前还有不少同样混杂在一起的痕迹,我想它们的方向应该是桂花林那边,感觉就像是在朝圣一样,或者说它们好像都被迷惑了,所以它们的反常对我们来说没有危害。今晚暂且安顿一下,明天去桂花林查看一番,就算不深入也至少把桂花林附近的情况了解一遍,否则不是白来了?”晨露说。
“如果让它们反常的是我们没了解过的存在呢?你又如何确保我们能安全地完成探查并出山?”
晨露有些应付不了满星锐利地目光,撇撇嘴指向桂花林方向不远处的山头,“夜姨有跟我说过,苏颜嫣是在那边被发现的。狐妖知道村子的存在,却一直躲在山里,显然是不想给村子惹麻烦,而狐妖靠近村子应该是来托孤的。八成是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掩护狐妖带着还是婴儿的苏颜嫣前往村子,但是半道就去世了,掩护狐妖离开的人应该也去世了,否则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没人来村子里找苏颜嫣。也许事情和苏颜嫣有关,你忘了夜姨不在村子里时在苏颜嫣身上发生的事了吗?不觉得和现在的情况很像吗?所有动物都着了迷一样往一个方向前进。”
晨露睁大眼睛卖起乖来。“再怎么说我也喊过她姐姐,让我为她做点事吧。”
满星叹了口气,没说话,默默认同了晨露的解释,看了眼还摸不着头脑的地痕又叹了口气,顺带可怜一下没有任何话语权的猎影。
路上晨露总要停下一会儿勘察四周,地痕与满星会在警戒时顺手采摘野菜与水果,来到木屋时天色已开始发昏,让人意外的是猎影早已在木屋等候许久。
山间的气息变得稀薄后,单一的气息就变得十分冲鼻清晰,猎影循着气息而去,一逮一个准。他本想逮只大家伙,因为地痕的食量很大,进食规律是少食多餐,大家伙能一次性制作大量的储备食物,结果他却只逮了一窝山鸡,留下了幼雏、雌鸡以及两只健康年轻的雄鸡,其他一律捆上带回木屋。
并不是没有大家伙,但太远了,位置也没法完全确定,时间上的不充裕让猎影不得不作罢,他可不想被晨露抓着数落一顿。
猎影来到木屋时看见晨露一行还在山脚下磨磨蹭蹭,索性就先从屋内拿出盘香挂上香托,然后清理屋外空地上的两个小火塘,去附近的小溪取水灌满水缸,用储备的干柴生火,架上锅,烧好水时搬出木桌、木椅,把砧板摆上石台后摸出折刀,割喉放血、拔毛、掏内脏、切块,全程一气呵成,像个老练的厨子。
他算了算,十六只山鸡先宰六只也该足够了,备用的干粮和肉干本就足够撑上三天,其余的山鸡他给圈了起来,回头不吃就给放了。
猎影想,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总不能被数落了。
“唉,明明知道怎么做菜,偏偏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就特别难吃,你永远就是切菜配菜的命。”晨露看着宰好的山鸡摇头叹气。
猎影对此表示习以为常,他倒是想感谢晨露什么事都打击一顿,多亏了这种惨无人道的语言虐待,使他的心态被锻炼得十分平稳。
他也觉得挺奇怪,晨露的厨艺是自己手把手教的,做出的饭菜都挺香,还合胃口,但是自己做出来的饭菜就特难吃,就算是把生米煮成熟饭都只会得到一锅入口想吐的浆糊,有同样遭遇的还有自己的老爹和老姐,还有爷爷、姑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当年祖上是不是惹毛了哪个神仙,整得他这一族有优良的厨艺传承却无法做出美味佳肴,简直就是逼着吃生食。
“你叫小伙伴帮忙了?”地痕看了栅栏后的山鸡,小声询问猎影。
猎影把手指靠在嘴前,“嘘,小声点,我不叫小伙伴的话,我一个人怎么带回来这么多,要是只有一头牛我自己都能背回来了。”
“哦。”地痕并没有惊讶,平淡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小伙伴?在哪?”满星不太明白这俩人聊的内容是什么意思,他们就四个人,猎影独自去打猎,根本就没帮手,附近也明显没村子里的其他人,若是有的话应该会一起来木屋才是。
“没什么……啊哈哈。”
“天气不错,太阳不晒人。”
俩人异口同声打起哈哈。
“给他们留点秘密吧,你又不打算跟他们中的一个过日子,知根知底这种事无所谓了。”晨露坏笑着翻炒锅内的鸡肉块,假装没注意到翻白着眼睛瞪自己的满星。
晨露做饭,满星整理背篓和药材,猎影放哨,地痕收拾屋子。这些他们经历了许多次,无需多言,默契的做自己的事,时而还会闲聊几句。
新绿历757年,仲夏即将结束,靡桂开始走向一生中最颓烂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