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子一直待在王朗家,住处虽然说不上奢华,但好歹也是几进几出的大院落,拿来招待贵客也足够了。
可王老爷子偏不,他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曹德手中要来一个名额,总得试试会员的价值。
里外拐加起来六百多万呢,不用不亏吗?
他连觉都没睡,交完钱后就一股脑的钻进书房,连着写了许多请帖。
从司徒赵温、国舅伏完,到董承、王邑、孔融、杨彪,再到祖弼、陈逸等人,总之,昨晚在座的那十人,他全都邀请了一个遍。
王老爷子拿着请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咿咿呀呀的细细品味:“天下虽大,本是一家;某虽远来,亦如兄弟。今晚月半,长乐无眠;庭院已扫,佳音可候。若蒙不弃,幸何如之?诸公高义,必不负我。言浅意深,纸短情长;山东王远,顿首再拜。”
王老爷子一连看了几遍,请帖中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语气态度,都朴实无华、不卑不亢。
他十分满意,正要将帖子交给下人,忽然间看到“某虽远来,亦如兄弟”这几个字,便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另外拿起几本新的请帖,将这一句话改为“某虽新来,亦为兄弟。”
远来和新来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却是不一样的。
远来,强调的是“远”。用这个字眼,必然会给许都的顶流圈子们营造出一种距离感、陌生感。
这在无形之中,疏远了王老爷子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新来,强调的是“新”。除旧迎新,革故鼎新,大凡提到“新”字,总会给人耳目一新、欣欣向荣之感。
这在无形之中,让王老爷子与他们之间的感情亲近起来。
而把“亦如兄弟”改为“亦为兄弟”,更是他这份请帖中的点睛之笔。“如”只是好似,“为”才是真真切切的确定。
王老爷子再三研磨几番,自顾自的夸了一回后,这才笑道:“此次宴会,是王氏宗族的一件大事。若能与相爷、国舅爷搞好关系,融入到他们的圈层里面,我王氏自此以后,必会成为大汉的中流砥柱。与弘农杨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同为顶级豪门!”
王朗听到这话,都有些臊得慌。弘农杨氏也好,清河崔氏也罢,这些豪门,无论哪一个,都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门阀、大世家。论起背景底蕴、子嗣枝叶,哪怕是皇族都有些比不上。
而山东王家算什么?说他是世家都有些抬举了。实际上,就是一窝的土财主。靠着买地圈地,挣了第一笔钱;靠着搜刮坑骗,才慢慢站住了脚跟。
如此一个屁股不干净、擦都擦不掉的地主乡绅,竟然要凭借一两封请帖,与门阀世族们平起平坐、共襄盛世?
这都不能说是荒唐了,这简直是荒唐和荒唐他妈弹琴跑调——荒唐的离谱!
王朗气的肝颤,压根就懒得多说一句,任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老爷子让人送去请帖后,便早早的来到火锅城三楼。眼下才止辰时,距离晚上大宴还有很长时间。
他心情激荡,就想提前过来准备准备。哪知因为昨晚上一夜没睡,实在困得不行了,躺在三楼包厢的贵妃床上,一觉睡到大半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掌柜的推门而入,敲了敲桌案,打着哈欠提示道:“客人,醒一醒,该醒一醒了……”
王老爷子一屁股坐了起来,满脸惊喜的道:“可是相爷、国舅他们到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要关门了,你明儿再来吧。”
王老爷子一脸懵逼,打开窗户看了看。街面上乌漆嘛黑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这样子,显然是后半夜了。
他下意识的问道:“相爷他们没来吗?”
“没。说也奇怪,以往他是每天必到的,可就今天没来。”
“国舅爷呢?”
“也没。二十个会员,今天一个没来,三楼只有你自己。”
王老爷子大为惊讶,在心底深处,隐约间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付了钱,便一路嘀咕着回到家中。王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家里一个管事的也没有,反倒是他侄子王老板从范县大老远的赶了过来。
“太爷,咱柜坊里存的玉器、古董,全都,都……”
王老爷子笑了笑:“都被我兑成铜钱了。”
“三四百万,全都兑了?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了?太爷,那可是咱们最后的家底。搜刮了这么多年,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王老爷子毫不在意,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灿灿的金卡,满脸傲然的解释道:“侄儿,这三百多万,可真是花在了刀刃上。我办了一个会员,有了它,咱们就能与相爷侯爷平起平坐;有了它,咱们就能融入到许都的顶流圈层;有了它,咱山东王氏成为豪门望族、世家门阀,指日可待!”
王老板茫然懵懂,盯着那张金卡看了许久,忽然问道:“这卡到底干嘛用的?”
“这你就见识短浅了吧,你听我说……”
老爷子眉飞色舞、口沫四溅,把他那日和赵温、董承等人一起饮酒的事说了一遍,把从曹德那里抢走一个名额的事说了一遍,又把这张卡在火锅城的各种好处仔仔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王老板听了半晌,总是摸不到脉门。最后,忍不住打断了他,问道:“说来说去,这卡就是吃火锅不排队,是吧?”
老爷子重重的点了点头:“还送点心呢,个个都跟贡品似的,可好吃了。”
王老板瞪大了眼睛,再次确认道:“除了不排队、送点心,还有其他的没有?”
老爷子想了想,嘀咕着道:“很多,但一时半会我也说不上来。总之,相爷侯爷都办了,你王朗叔也要办一个。不过,他没钱,好几百万呢!名额就被我抢走了,嘿嘿……”
王老板一片惊恐,他看了看明目刺眼的会员卡,又看了看喜滋滋乐呵呵的老爷子,一颗心瞬间跌倒了谷底。
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相爷还做了司徒呢,你怎么不去做?那董承还当了国舅呢,你怎么不去当?那少帝刘辩还死了呢,你怎么不去死?”
王老爷子一听这话,立马老脸一翻,怒道:“混账!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你,你气死我了你。”
王老板心如死灰,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无望,就呵呵笑道:“你也别急,你也别气,这不是在咱家,你气死了王朗叔还得埋你。来来来,我现在给你好好捋一捋。”
他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把王老爷子提了起来,摁在木榻上。
“你看,你带着几十万钱,从山东大老远的赶到许都,是找曹德那孙子要钱来了,对吧?结果呢,你一分钱没要到,反而贴进去三百多万,一个铜子也没留。合着你大老远的跑过来,是觉得这小子骗咱骗的不够惨,有些轻,还有活路,再送四百万过来啦?”
王老爷子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眼睛瞪得提溜圆,嘴巴张的巴掌大,盯着院外幽寂寥落的夜空,良久良久,豁然尖叫着骂了一句:“曹德,我日你妈!我日你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