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请他到我屋里吧。”曹德随口回了一句,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王朗是山东王氏的元老,在族人之中的地位怕是不比王老爷子低,而且与自己的老爹有兄弟之谊。他若是真的开口要这个钱,自己怕是不好拒绝。
可吃到嘴里的真金白银,岂有吐出来的道理?
绝对不行!
这么寻思着,二人已经走了回去。还没进门,就见院子里有四五个小孩子,正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奶声奶气的吵闹。
“这蛋糕是我二叔做的,皇帝吃了都说好,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我二叔厉害吧?”
说话的是曹操的幼子曹兖,曹操入主兖州时所生,才止五六岁。此时的他,正和两三个弟弟们一起,围着王朗的孙子大吹牛皮。
“这虾饺也是我二叔做的,我母亲最喜欢吃了。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骑马射箭。我二叔厉害吧?”
曹德听见,心里忍不住忽的一跳。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骑马射箭。呵呵,怎么他也学了去?
王朗的孙子已经七八岁了,年龄比他们都大,按理说人也要更懂事一些。可他自打进了曹府,这帮小屁孩们就全都围了过来,一直叽叽喳喳、絮絮叨叨,不停的说他二叔有多厉害,弄得他心里烦躁不已。
可曹兖仍是不满足,依旧挺直了腰杆炫耀道:“平安大街的火锅城也是我二叔开的,许都的达官显贵都争着抢着去里面吃饭。我二叔厉害吧?”
王朗的小孙子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扯开了嗓子嚷道:“我二叔也很厉害!我二叔在兖州范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个大人物!以前你曹家挖的那些古董,都是你父亲求着我二叔帮忙倒卖的。”
曹兖一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个字,当时就给唬住了。又听他说父亲还得求着他们办事,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悄悄的在心里琢磨一番,自己二叔最怕父亲,这么比较下来,似乎确实是他的二叔更厉害些。
这怎么行?自家二叔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怎么能被别人给比下去?
曹兖小脑瓜嗡嗡的,见王朗的孙子一脸的得意,便憋红了脸,奶声奶气的叫道:“我二叔敢喂我爷爷吃屎,你二叔敢吗?”
咣当一声,曹德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没撞在门框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喂老爷子吃屎这事也能拿出来比较吗?
他铁青着脸,三两步走到院内,瞪着曹兖训斥道:“胡说什么呢?”
曹兖却一脸傲然,刚才他那句话,显然已经镇住了场子,为老曹家的二叔挣回了脸面。
“我二叔不仅敢喂我爷爷吃屎,还要让我们大伙一起喂。只要我爷爷犯了病,不听话,就要喂他吃个够!吃个过瘾!你二叔敢吗?”
王朗的孙子目瞪口呆,吓得都快齁不住了。他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的向王朗看了过去。二人一对视,小孙子满脸的迫切就溢于言表,“爷爷,你,你能不能……”
“滚!我特么不能!”
王朗脸色黢黑的骂了一句。他见曹德走了进来,顿时大感窘迫,急忙迎了出去,将他孙子挡在身后,笑呵呵的打圆场道:“小孩子的话,不必较真。德公子,昂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曹德忙举手还礼。趁着这个档口,他回头看了看曹兖,心想这小子虽说脑袋浑了点,可还挺傲,什么事都不愿意服输。
“小侄儿,不错嘛,是我曹家的种。”
曹兖一听,腰杆挺得更直了,脸上都骄傲的开了花。
王朗的孙子站在一旁,见那三四个孩子都在偷偷的笑,显然十分得意,心里也是郁闷的很。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比他们大,更不能任他们欺负,就再次大声嚷道:“吃屎有什么厉害的,我二叔能挣钱!我二叔是兖州范县的大老板,一年能挣好几百万。”
曹兖嘴巴一瞥,哼道:“你二叔挣的那几百万,全被我二叔给骗走了,有什么可牛逼的?我二叔开火锅城的钱就是骗的他们的!”
尼玛!曹德一个趔趄,真想拿大嘴巴抽他。
王朗今天过来,肯定是要钱来了。自己还没想清楚怎么应付过去,你小子倒好,别人还没开口,你先不打自招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小孩子的话,听不得信不得。王八叔,咱们……”
王朗眼角一阵猛抽,急忙抬手道:“德公子不必见外,叫我一声王叔就行了。”
“好的,八叔,咱们屋里坐。”
几人也不管小孩子了,任他们在院子里瞎扯胡闹。到屋内坐定,王朗便直截了当的道:“德公子初到兖州时,我族里那几个兄弟、晚辈,对公子多有怠慢,还望公子恕罪。”
这一招就叫做先礼后兵,王朗把这话给抬出来,先说自己家的无礼之处,是要堵住曹德的嘴,让他无话可说。
曹德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确实,你族里那几位,确实不会来事。得亏是我,换个人早跟他们闹起来了。”
王朗嘴唇动了动,显然还没弄清曹德的路子。
我这不过是客气客气,你还真敢顺着杆子往上爬啊?你骗了我老王家三百五十多万,屁都没闻着一个,你还要倒打一耙,跟他们闹起来!
夺笋呢!
王朗正了正身子,继续说道:“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德公子,不管以前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看在老朽的面子上,揭过去吧……”
曹德笑道:“这个自然。”
“那,”王朗眉眼一挑,盯着曹德道,“那你欠他们的三百五十七万大钱?”
曹德的语气立马变了,“唉,我说王八叔,你怎么颠倒是非呢?正儿八经的生意,有字据有地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能说是欠他们的?这我可不乐意了啊。你身居高位,又是大儒,说话做事可得讲良心!”
我讲你个仙人板板的良心!你特么把老王家的家底都给骗空了,就给了两坑仨坟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给我讲起良心来了!
“德公子,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你卖给他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今天,王某就问你一句话,这钱你是给还是不给?”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朗显然已经动了怒气,想要插科打诨是不可能了。而他的身份又十分显赫,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王朗不仅是太尉杨赐的高徒、当代的经学大家,还曾做过郎中令、会稽太守。无论在学术圈子、官场圈子,还是百姓圈子,名望都极高。如今,他被曹操从孙策处挖了过来,更是拜为谏议大夫、参司空军事,已然是朝中一等一的大员。
他真要铁了心的插手这事,曹德躲不过去。
想了想,曹德便准备打个马虎眼,先糊弄过去再说,“这个钱嘛,也好办。你让王家管事的过来,我当面和他交接清楚。”
“好!一言为定!”王朗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儒礼,随后对着门外一摆手,叫道,“大哥,德公子已然同意了,你进来吧。”
靠!
曹德脸色立马耷拉下来:老阴笔,合着你在这里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