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驶出旧城区,一路畅通。小侍从为刚上车的三人倒茶,并替他们准备好毛巾。他的动作有条不紊,递茶时手腕很稳,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
苏鹤亭接茶,茶温正好。他没喝,说:「多谢。」
秦微微一笑:「不客气。」
苏鹤亭说:「不过这片乱得很,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出来?」
秦道:「刑天的飞行器都在这片盘旋,我就到这里来碰碰运气。车不好开进去,只能绕外围转圈,好在遇见了,倒没错过。」
苏鹤亭心道:今晚来碰运气的人真不少,前有大姐头,后有你。
车正好经过一道关卡,被武装组拦下。司机降下车窗,出示了交易场的证件。那武装组成员检查完证件,说:「原来是交易场的兄弟,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小侍从道:「收债,早上跟警长打过招呼。」
成员向后面看,可是后座有格挡用的升降板,他只能听见小侍从的声音,看不见人。他捏着证件,有些犹豫,说:「真不好意思,刚刚组内发布通缉令,要求我们仔细检查每辆车,得耽误你们几分钟。」
小侍从看向秦,秦缓缓拧起眉,小侍从便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回道:「警长特批的通行证也不管用吗?看来还是你们武装组厉害,一句话就能顶掉警长的特批。」
侍从这话吓不住大姐头,却能吓住武装组的普通成员。成员不想得罪交易场,更不想得罪警长,他怕再纠缠下去不好收场,于是把证件还给司机,说:「兄弟哪能这么讲?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知道交易场的生意耽误不起,只是给你们把话说明白。既然是警长特批,那就请吧。」
成员后退两步,给他们放行。车离开关卡,秦咳了几声,说:「办公楼刚刚被炸,接下来这几个月都会严查。苏先生,你有打算吗?」
苏鹤亭道:「唉,还在考虑,你有什么建议吗?」
秦说:「如果没去处,可以藏到交易场来,我在场内还能说上几句话。」
苏鹤亭把茶放下,道:「现在还能喝到茶的,非富即贵。秦老板哪是还能说上几句话,整个交易场说不定都得仰仗你啦。」
他没记忆时脾气太差,给蝰蛇留下极深的伤害,因此突然听见他恭维人,蝰蛇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秦再次咳嗽起来,半晌后,他说:「苏先生跟我是患难之交,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现在不过是沾了爹妈的光,日子过得还凑合。」
苏鹤亭道:「你太谦虚了,况且说是患难之交,其实是我欠你人情而已。这次又被你救,该好好谢谢你的。」
秦说:「上次的人情,你已经还了。」
苏鹤亭道:「嗯?是吗?」
秦又咳起来,最终用白帕子掩着唇,露出几分病弱。车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说:「你杀了皇帝,就是我一辈子的恩人。我今天来救你,也是为了报恩。」
苏鹤亭叹气。
秦问:「你怎么了?」
苏鹤亭说:「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的。」
秦沉默片刻,也叹气:「如果你没这么聪明,我们确实可以做朋友。」
蝰蛇听不懂,便偷瞄谢枕书,却发现长官正垂着眼眸,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张糖纸,在叠纸鹤。
苏鹤亭说:「办公楼是你炸的。」
蝰蛇瞪大眼,拧过脖子,把秦打量了个遍,疑心自己听错了。
秦将帕子折起来,笑了笑:「想骗过你真难啊,7-006,你是怎么猜到我的?」
苏鹤亭道:「本来没有想到你,但上车时忽然记起你是谁。如今皇帝一死,你在交易场一呼百应,什么浑水烂摊
子,都是你做给刑天看的假戏。」
秦说:「我父亲的旧部有不少都投靠了刑天,你就这么确定我能一呼百应?」
苏鹤亭打开茶盖,里面的茶沫漂浮。他拨拉两下,道:「我没喝过好茶,但我知道现如今茶比酒还难得,如果没点底气,不敢随随便便用来待客。想必你的内患已平,才有空腾出手来跟刑天算账。」
茶这种东西,连福妈都不一定能搞到。如今不比旧世界,就算是劣等糙茶,弄到交易场也能买下一个兽化拼接人。
秦道:「是我的错,在小事上露了马脚,但这些还不足以说明楼是我炸的。」
苏鹤亭说:「皇帝死了你高兴,可钱警长你也不喜欢,毕竟他跟皇帝表里为女干,害你失去身份被困在负八层。」
秦道:「确实,我光是听见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就恶心。皇帝,哈哈,皇帝……他都死了,钱警长还活着岂不是很孤单?」
他此时的语气与相遇时很像,没了客套的面具,反倒更鲜活一些。在负八层待过的每一天都是煎熬,他出来不想杀钱警长才奇怪。
苏鹤亭说:「大姐头有我们的行踪,也是你示意森放出去的吧?」
秦道:「是。」
苏鹤亭向后靠,搭住座椅,歪了一只猫耳,说:「现在楼炸了,我们和刑天没的谈,只能和你合作。你这一计真漂亮,既报了仇,又把我们逼入绝境。怎样,你要用我们打刑天?」
秦道:「刑天坏了规矩,不该换掉吗?我恨他们是一码事,他们自己找死又是另外一码事。苏鹤亭,拼接人凭什么要被分作下等人?大家早该统一战线,把生存地夺回自由人手中。」
谢枕书的纸鹤叠了一只又一只,在腿上排列整齐,对谈话似是不关心。这些纸鹤或歪脖子或扭翅膀,像群丑小鸭。
车已到达交易场,秦止住话头。苏鹤亭说:「别的再论,我的朋友们在哪儿?」
秦没动,道:「不用担心,我把他们从酒吧接到了安全的地方。」
这意思是暂时不准备放人。
苏鹤亭没再问,车门滑开,小侍从先下车。秦说:「我本该陪各位入内,但办公楼没了,刑天催着开会,只好失陪。武装组现在到处巡查,为了确保各位的安全,我往这里增派了一些武装力量,你们可以安心住下。」
交易场的喷泉停掉了,一楼大厅清空,从里到外全部都是配枪的保镖,比起卫达的部队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这么多的枪口,苏鹤亭也不能做什么,他插起兜,识趣地目送车离开。
小侍从退后,为他们引路:「客人这边请。」
苏鹤亭说:「上次来还是「大小姐」,怪怀念的。」
言毕,后颈微痒,他歪头,从领子里捉出一只彩色的鸟。猫捏捏这只鸟,糖纸发出细细小小的摩擦声,他低声夸谢枕书:「真好看,是麻雀吗?」
谢枕书道:「不是。」
苏鹤亭说:「那一定是黄鹂了。」
谢枕书又放一只,冷冰冰的表情微露破绽。他顿了顿,道:「也不是。」
苏鹤亭把另一只也捉进掌心,举到眼前来看,冥思苦想:「嗯——」
谢枕书道:「是鹤。」
他们把糖分了,他却把纸叠成鹤。那不漂亮的鹤栽倒在苏鹤亭掌心,仿佛在笑话两个人的幼稚。猫的尾巴晃起来,把亮晶晶的纸鹤一一收好。
小侍从引他们上楼,电梯到达时,外面已经等候了一圈保镖。蝰蛇面对那些枪口迈出脚步,说:「晚上睡觉要不要顶着老子的头?」
小侍从答道:「保镖不会干扰各位客人的正常生活,请放心。」
三人直达套房,在门口被搜身
,小侍从吩咐几句,便自觉地退出去了。门一关,蝰蛇就想发牢骚,可他话还没出口,就见苏鹤亭反扣上门。
蝰蛇说:「干、干吗?」
谢枕书拉上窗帘,房间里一暗。蝰蛇连退几步,靠到沙发,表情极其窘迫。苏鹤亭猛地下蹲,偏头扫了眼沙发底部,道:「不许动,例行检查。」
蝰蛇真的不敢动,看他们两个人各自动作,极有默契。几分钟后,桌上哗啦地倒满窃听器,中间还有几只追踪蚁。
「我靠,」蝰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卡了半天,又重复一遍,「……我靠。」
谢枕书卸下枪套,从夹层里取出一根细针。他手法利落,撬开窃听器,把它们的内芯都放在桌面上,道:「都是北线的。」
苏鹤亭拿起一只,在眼前转了一圈,说:「老样式了,跟我以前用的差不多。」
蝰蛇乖巧地坐在一旁,手脚都放不开,问:「这有什么关系?」
谢枕书道:「说明秦老板的装备是旧世界存货。」
苏鹤亭说:「刑天的装备早更新了,看来小秦没跟刑天取得什么实际进展,双方都在做戏。」
谢枕书道:「嗯。」
苏鹤亭摸摸下巴,说:「难怪他要设法逼我们站队,光凭他这些老装备,根本打不过刑天。」
蝰蛇在车上听过了,此刻还觉得不真实,问:「他真的要打刑天?」
苏鹤亭道:「真的,你看那办公楼,火光冲天,就是这位小秦老板的决心。他为了打刑天,可做足了准备。我不算什么,要紧的是其他拼接人也没的选。」
办公楼一炸,刑天势必会加强对拼接人的控制,以后的日子更难过。拼接人要长久反抗,只靠义气不够,还要有钱,不然大家躲躲藏藏吃什么?秦恰好有钱。他要苏鹤亭表态,也要这些拼接人表态,他甚至等不及和大家周旋,直接炸了办公楼留下两条路,一条是跟他干,一条是全等死。
蝰蛇说:「真跟他干也没什么,他挺有手腕,也够狠。」
苏鹤亭把窃听器挨个丢进垃圾桶,道:「你跳槽还挺快,不过我呢,最讨厌被威胁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