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娜菲的确在当夜死了。
这应该是确凿无疑的事实啊!
这一刻,林言浑身直冒冷汗,哪怕她并非杀人真凶,却也还是惊恐于‘白日见了鬼’的事实。
为了遏制住内心蔓延不息的紧张情绪,二话没说,她当即靠近眼前人,伸出手欲图扯开她的口罩。
恰在此时,周遭所有粉丝一齐汹涌而至,皆朝猝不及防的林言扑来。
很快,林言就被人群扑倒了。
亢奋的粉丝扯着她的头发,踢踹着她的身子,拳头重重地挥出,击落在被红色油漆包裹的女人的身体上。
这一刻,林言宛若重新回到了曾经被校园暴力支配的恐惧中。
那是一段惊悚的日子,一回想起来都能叫人头皮发麻的岁月,她妄图冲破这层惊悸记忆奋起反抗,但碍于人多势众,一双拳头终究抵不过几百份想要置自身于死地的渴念。
渐渐地,反抗的念头堙灭于无力中,林言忽而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原来……是自己的血。
“喂!打错人了你们!别打我啊!喂!喂!”人群中连连高呼的昂奋嗓音全然与眼下这方危急的窘境不同,那头戴口罩的女人拨开冗杂的人群,却还是免不了时时刻刻挨上一拳头。
她费尽心力才从人群的裤裆下爬出,好不容易逃出,竟还‘不负所望’地哭天抢地起来。
“呜!娜菲!你死得好惨啊!这女人不把你当闺蜜就算了,竟还残忍杀害你!她简直不是人啊!”
她双膝跪地,悲恸地哀嚎着,却半天不见一滴眼泪。
大厦中,宋信奕轻皱眉,一脸嫌弃地望着狼狈从裤裆中钻出后又鬼哭狼嚎的她:“这女人是傻子吗?艾伦,你疯了才去找她?”
“Boss,是……是姚小姐自己偏要参与进来的……”艾伦低头,满面的难色就此晕开。
宋信奕嘴角抽了抽,刚想继续责备,却见下方的光景里又乍然冲入一人。
这一刻,他的瞳孔直在眼眶内震烁,宋信奕连忙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向前凑近几步。
……
“你们给我滚开!滚!”
宋至宇像是饿狼扑食般,奋不顾身地扎入人群堆里,毫不客气地对每个阻隘他的人挥出拳头,有时两手一抓,如拎小鸡崽子般将粉丝拎起,扔下。
他双目猩红,面庞要多狰狞有多狰狞,平日那张清秀的白净脸孔如今涨红一片,就连耳朵根也发着烫。
“我叫你滚!你听见没有!”
一拳又一拳,他真正的泰拳功夫就此得以显现。
只见瘫倒在地的粉丝们鼻血横流,眼珠甚至被打烂到歪斜,有的在满地找牙,有的在满地找眼镜片,当宋至宇终于拨开一层又一层的疯人后,眼帘所现竟是一个满身猩红,躺在无边的血泊里以至于没法一眼分辨出形状的女人。
“林……林言……”
他嗓音颤抖,身子也随之直打哆嗦,瞳孔全然凝脂在眼眶内,脸色倏忽煞白一方,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他们……他们竟然……林言……”
宋至宇已经震撼到没法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了,泪水儿直在他瞠大的瞳孔中打转,最终踉跄地滴落在林言铺满血色的脸上。
而也正是这一刻,地上那看似奄奄一息的女人忽而发出一声笑来。
“宋至宇,这是红油漆,你想多了……我没挨上几拳……”说着,林言艰难地坐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看似都还没脱臼。
下一刻,眼前的男人蓦地扑了上来,紧紧将女人揽在自己的怀中。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你为什么要骗我!我都要被吓死了你知道吗!”
“不是我骗你……是这红油漆骗的你……我都还没说话呢,你就在我面前掉眼泪,你可真是个小姑娘。”林言轻蔑地勾起唇角,打趣道。
“不行!都怪你!都怪你!谁叫你不让我在你身旁保护你!如今……如今这都是你自找的麻烦!”
“行行行,都怪我。”
宋至宇哭得打起哭颤来,林言发出一声‘呜’的咽气声,口中同时说道:“大哥……你再不放开我,我没被他们打死,也要被你活活勒死了……”
闻言,宋至宇连忙松开身子,却见眼前人的眼睛是青肿的。
“走!我带你去医院!我们现在就去!”
林言本想随他一起离开,但在被搀扶起的一瞬间却乍时想起了某些遗漏在混乱中的记忆。
没错,姚娜菲!
此时,林言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腕,同时环顾四周,不断探看周遭的人群。
由于警察在宋至宇到来的不久后也抵达了,因此如今围观的看客作鸟兽散,逃走了不少,而方才那位泼脏水的女人也顿然没了踪影。
“可恶……刚刚就应该行动再快点的……”
“什么?”宋至宇皱眉,反手握住她的手心。
林言重新与眼前人四目对视,当即莞尔一笑:“没什么,我们去医院吧。”
“好!走!”
……
兰博安稳地行驶在道路上,宋至宇的紧张都快要从眼底溢出来了。
但见他的眉头始终不曾舒展开,每到一个等待的红灯之前,他就急得直跺脚,手指焦灼地叩打在方向盘上。
“好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就只是挨了几拳,没什么大不了的。”林言温柔地安抚着他。
也许是由于人在虚弱的情况下易暴露出内心的柔软,此时林言对宋至宇投来的眼神显得格外温润。
“不行!我不能慢!在我没收到医院的诊断书前,我才不听你的瞎掰扯!以后我干脆把工作辞了,专门来做你的保镖算了!”
绿灯一亮,宋至宇立即踩下油门。
“你饶了我吧大哥!我整日在家听你聒噪听得耳朵都生茧了,你还做我保镖?那我岂不是24小时都得见到你?救命!在这里干脆把我杀了算了!”
林言漫不经心地打趣起来,但余光却停驻在自己手腕上那道被玻璃嵌入的伤口中。
痛苦的情绪在她轻皱的眉间精细地蔓延,此时,宋至宇猝然拍了拍她的手:“别急,我们很快就到了,你再忍一忍。”
他像是能听见女人痛感神经里的呼救似的。
此时,望着身侧男人鲜有的极端严肃脸孔,林言忽而勾起唇角,将脑袋安然地倚靠在车门旁静默地看着他的侧颜。
……
终于,二人抵达医院。
排队,挂号,买水,买饭,宋至宇像个小跑腿,不停为林言忙活着,而林言只需坐在座位上接受所有人对她满身猩红的瞩目与指点就好。
当林言终于完成一切小手术,并且擦好药膏躺在病床上时,宋至宇也到底是舒了一口气。
“我怎么又来了?”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对着天花板自嘲般地感叹道。
晚宴当夜被巴掌扇得头晕呕吐,今天又被粉丝打得鼻青脸肿,总而言之,这一切都与姚娜菲有关。
“她死了吧?她应该是死了……可那双眼睛又是谁呢?难不成这一切就是一场局?”
林言自言自语道。
宋至宇却眉头一皱,反问起来。“什么叫你又来了?所以说你这几日不回家就是因为你在医院?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谁伤害得你?”
闻言,女人只是以无声的笑意来回应。
“你说话啊。”
“没什么好说的,现在我的麻烦事一大堆,身边都是群丧心病狂的人,我得在保命的同时一个个地干掉他们啊。”林言自说自话,目光专注地盯于地面,灵魂宛若飘忽在身躯之外。
“那你说啊,你说出来我才能帮你!”
此时,林言终于肯以正眼直视宋至宇了,却是以一记略染讥嘲的眼神。“哼,你帮我?你还是先把吴韵照顾好再说吧。”
“大姐!要照顾她你就自己去!别把我掺和进来!我要照顾的是你这笨脑袋!”说着,宋至宇用手顶了顶眼前人的脑袋瓜,既傲岸又得瑟。
林言嘴边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额头也就此暴涨上一根并不明显的青筋。
啪。
门外提着水果前来的吴韵恰好顿足。
听闻此番言论,她不禁低垂眉眼,明亮的眸光宛若流星划过天际,很快就消泯了踪影。
最终,她迟迟没有出现在屋内那方喧嚣的闹腾里。
……
“你说谁笨脑袋呢!宋至宇!你给我说清楚!”
“我……我就说你!你就是笨脑袋!不然哪个正常人会回回把自己闹出一身伤?你就是!你就是!”
“搞得好像你没闹出过伤一样!回回都要我去救你!我们半斤八两好吧!你个笨脑袋!”
“哈哈!那不也等同你是个笨脑袋了吗?毕竟你总是骂我蠢,这回到底是更蠢些?哈哈哈哈!”
“你!”
宋至宇毫无顾忌的笑声回荡在病房中,女人的河东狮吼也随之荡漾开来,二人打闹得正欢时,一群西装革履,戴着黑色墨镜的人乍然闯了进来。
但见他们个个身材魁梧,就算隔着厚重的西装,也能一眼瞧出他们精壮的肌肉线条,而在这群精壮的肌肉线条里,宋至宇被强行用白布堵住嘴,扼住喉管,活生生地拖了出去……
“宋至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