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精诚招了半天手,也没有一台出租车愿意停下,刚好这时候薛明也被晚风吹得清醒了一点,于是两人准备往大道上走一走,那里车会比较多。
夜晚的徽京很美,天上繁星点点,道路两旁亮着橘黄色的路灯,两人就这么并肩走在路上,许精诚这时候说道:“癌症之王,是胰腺癌吗?”
薛明点点头,他此时说话还有些大舌头,不过逻辑倒还清晰:“起病隐秘,等到发现时基本已经到晚期了,而且胰腺的位置也很复杂,即便手术,存活率也不到5%,算是各类癌症中手术效果最不明显得了。”
人们大多谈癌色变,但事实上,并不是所有的癌症都是会致人于死地的,至少像喉癌、鼻咽癌、甲状腺癌这种,只要发现及时,治疗得当,病人术后的生存率以及生活质量都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尤其是甲状腺癌,由于现代社会人们的压力日益加重,很多有狼性文化的企业每年都有员工会在体检中检查出甲状腺问题,良性肿块,或者恶性肿瘤,但只要及时治疗,问题都不大。
但在众多癌症中,胰腺癌却是公认的癌症之王,不治之症。
属于那种只要确诊,就可以数着日子过了。
就如同薛明所说,胰腺癌难以治愈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胰腺位置靠近核心区域,周围有各种复杂器官遮挡,肠管内还有气体影响检查,再加上胰腺癌早期症状不明显,很难通过常规体检发现,所以等到病人意识到身体不对劲时,疾病的进程往往已经往中后期靠了。
另外,还是因为胰腺的位置太过靠近核心,与周围很多的器官都有联系,一台胰腺癌切除手术,需要切除的部分包括但不仅限于:部分或者全部胰腺、十二指肠、胆管、胃、脾脏等,需要重新完成胃肠吻合、胆肠吻合、胰肠吻合……
这基本上等于把病人肚子里的器官完全翻新了一遍,然后重新装修了。
许精诚曾经做过一台腹腔镜下胰十二指肠切除术,那一次那就感觉到一旦牵扯到胰腺,整台手术就会变得异常复杂,重塑消化道更是无比棘手。
而眼下这台胰腺癌根治术,可是要把整个胰腺一锅端,难度又提高了好几个海拔!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胰腺癌细胞的恶化程度极高,类似放化疗等辅助治疗手段效果甚微,唯一的治疗手段,唯有手术这一条,而且必须要快,整个疾病发展的过程十分迅速,留给医生和病人的时间相当紧凑。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薛院长你们医院收治了这样的病人?”许精诚问道。
薛明点了点大光脑袋:“·没错,就在徽京分院我们刚刚收治了一位胰腺癌的病人,明星企业家,弄电子产品的,名声很大,你或许都认识。”
许精诚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就是徽京肿瘤医院的第一枪吗?你们准备给这位得了癌症之王的病人做手术?”
“对。”
薛明叹了一口气,看着头顶上明晃晃的路灯,语气相当疲惫道:“其实当初我提议来徽京设立分院,很多人都反对,老张其实说的没错,分院不应该设立在徽京这种小城市,甚至不应该来内陆这块,就应该去沿海,去东南,那里经济发达,人们对自己的生命更加珍惜,更愿意、也更有能力来医院博最后的希望。
但我最后还是抗住了压力,来徽京把分院建下来了。
我一直觉得医生有点古代士大夫的意思,心中多少得有些抱负和理想,市场经济下所有人都向钱出发,这其实也没错,毕竟是市场决定的,但我还是想在内陆的一个小城市把分院建起来,给这里的人们一点点希望。
你说的没错,这个胰腺癌的病人就是我们徽京肿瘤医院的第一枪,打响了,我们就能从总院那里得到更多的支持,但如果哑火了,徽京肿瘤医院可能就很难有机会翻身了,说实在话,这个区域位置,确实不太理想。”
许精诚意外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大光头,都说每个人都有鲜为人知的第二副面孔,如果不是今晚送一送这位醉酒的院长大人,许精诚还真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一位有理想、有抱负的医生。
虽然薛明说的轻描淡写,但许精诚也稍微能够猜到一点,他这几年是如何顶住巨大的压力,执意要来徽京这个贫困的内陆城市开办这样一家专科医院。
医院不是公益单位,它也是有盈利要求的,医生护士的工资、仪器设备的购买、维修,医疗耗材的购买……这些都需要钱,一家医院如果没有病人,没有收入,那还谈什么发展?
像市立医院这种综合性三甲医院,即便肿瘤科不太赚钱,但普外科、泌尿外科、急诊科能赚钱,大哥带着二弟,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但肿瘤医院作为一家专科医院,却只有华山一条道,如果这第一枪不能打响,不能让徽京及其周围城市的癌症病人认可它的医疗水平,那么贫穷这个标签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摘掉了。
虽然还有魔都的总院,但市场经济下,地主家也不养吃白饭的,作为一开始就不被看好的徽京分院,估计也很难在总院哪里看到好脸色。
总归一句话,这第一枪的响声,决定了薛明的理想和报复能否实现!
“薛院长,你们的团队还缺人吗?需要我加入进来吗?”许精诚直接说道,他相信薛明不会平白无故和自己袒露心声,而且刚刚当着张宏主任的面一句不提,自己单独和他出来,却又说的这么煽情。
薛明本来还一副哭唧唧的模样,听到许精诚主动要求加入进来,立刻大喜过望:“当然需要,许医生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恰好此时,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了两人的身边,许精诚扶着薛明上了车,本来他还想把薛明送回住处的,可薛明明显已经酒醒了,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许医生,明天你有空吗?”坐在车上的薛明问道。
许精诚点了点头:“有。”
“那你明天抽空来肿瘤医院一趟吧,那个病人的情况不能拖了,手术必须越早做越好!”
“好,薛院长你路上小心点,我明天去之前提前给你打电话。”许精诚叮嘱道,随即关上了车门,目送出租车渐渐驶入徽京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