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外科其实起步很晚,而且硬件条件又不算充裕,发展的自然不如国外一些发达国家。
但作为一个泱泱大国,即便平均水平也许落后,但仍会出现一小部分高光人物,凭借着一己之力,将某个领域直接顶到天花板之上。
比如断肢再植。
世界断肢再植之父,就是我国的陈中伟院士。
1963年,陈中伟和同事在上海第六人民医院为被完全切断右手的工人王存柏成功实施了世界首例断手再植术。
这一手术惊动了全世界,周总理接见了他们,第一届国际手外科联合会主席勃纳奥勃兰更是称誉他为“世界断肢再植之父”。
世界再一次见证了中国奇迹,断肢再生这种从前只出现在神话中的故事,也第一次在现实世界中发生。
也许正是因为珠玉在前,所以后来者才会对断肢再植领域充满了自豪与兴趣。
许精诚当初也正是在一次外科峰会上听闻了陈院士的事迹,心生憧憬,这才接触到了最先进的寄养再植技术。
这台手术从傍晚一直做到深夜,许精诚绝对专注之下,手术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风波。
不过这个断手寄养腹部的怪异画面,还是给在场的众人都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手术最终呈现的效果是,病人右手的断面被崭新的白色纱布重新包裹,腹部则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手指微微弯曲着,无力的耷拉着,但又似乎随时都会动一动……
贼吉尔恐怖!
年轻的器械护士整台手术都蹙着眉毛,刚刚手术结束,她便捂着嘴巴飞奔去了厕所,看起来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许精诚却不以为然,双手抱胸,十分欣赏道:“瞧瞧,寄养的多漂亮,可惜腹部没有相应的神经,不然直接把神经也脸上,直接让断手在肚子上就可以开始功能锻炼了。”
众人:“???!!”
你是魔鬼吗?!
……
……
次日,清晨。
急诊病房内。
阿力从睡梦中,由于麻醉的关系,他的头晕乎乎的,整个人都处在如梦似幻的状态中,并不是十分清醒。
“我这是在哪儿?”
他四下环顾,入眼都是陌生的场景。
“我还活着吗?”
他突然感觉右手疼的厉害,移目看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白色纱布紧紧包裹着断肢。
瞬间,他就回想起了昨天自己疯狂的举动。
我还活着……为什么,我竟然还活着……
阿力颓废的想着,刚刚经历了一次自残,他此时已经没有勇气再对自己下手了,他无力的仰躺在病床上,却隐约觉得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他翻开床单,看到了那只伸出肚皮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鬼啊!!!”
就在这时,病房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逆光走进一个高大身影,嗓音低沉道:“小声一点,别的病人还在休息呢!”
进门的正是许精诚。
“我这是在医院?”阿力看到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许精诚,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肚子上的手,颤抖着问道。
“准确来说,是徽京市市立医院,你昨天做了一些疯狂的事情,你朋友发现了你,把你送来了。”许精诚走到窗户边,一把拉开了窗帘,冬日稀有的阳光瞬间照进了房间,给屋内增添了一缕生机。
“我的手……”
“你的断手疼痛是因为幻肢痛,这是一种病因不明的神经病理性疼痛,目前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不,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的手为什么会在肚子上!”阿力指着自己肚子上的断手,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他虽然可以疯狂到自己砍断手,但那是在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下,现在他冷静下来了,心理承受能力也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他现在是真的很害怕!
而且别人害怕可以捂住眼睛,可以逃跑,可这断手就长在他的肚子上,他完全无法逃避,这就很没辙了!
许精诚顿了顿,解释道:“断手暂时寄养在你的肚子上,等你情况好一点,我们再做二期手术,帮你再植回右手上。”
听到这只是暂时的,阿力眼中的恐惧瞬间消散了不少,他扯起床单盖在身上,不愿意再去看这恐怖的断手。
许精诚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问道:“说说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什么?”阿力疑惑道。
“为什么要自残,或者换个说法,为什么要自杀?不过你自杀的方式真的挺另类的,而且后来你还后悔了?不然也不会自己包扎伤口,顺便还把断手丢进冰箱冷藏。”许精诚说道。
阿力陷入了沉默,似乎并不愿意说出内心的想法,许精诚就这么默默看着他,屋内阳光明媚,白色窗帘被微风吹拂,不知过了多久,阿力低不可闻的叹了声气,缓缓说道:
“医生怎么现在都关心起这些问题了?你是心理医生?”
许精诚笑道:“不是,我是给你做手术的医生,但关心关心病人的心理情况也很重要,毕竟好不容易把你手保住,你要是回去又给我剁下来,那我不傻眼了?”
阿力忍不住也被逗笑了,可笑了一下,脸色又瞬间阴沉了下去。
他探身向外面望了望,见没有其他人,这才呢喃低语道:“我觉得生活压力太大了,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天才画家,可我再也画不出更好的作品了,每天回家看到那些大画家的作品,我就感觉到深深的绝望。
那是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甚至,我连一年前的自己都没办法超越。”
阿力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他在徽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那个所谓的堂哥更像是自己画画专业上的前辈,大家聊天的内容基本都是如何提升画工,画出更优秀的作品。
但没有人关心过他,是否孤独、是否压力过大、是否支撑不下去了。
甚至他之前多次的自残行为,在同伴的眼里面,也只是画家的一些独特癖好而已,类似于‘利用疼痛去刺激灵感’、‘感受痛楚’之类的行为艺术。
昨天,他再一次自残了双手,抱着寻求关心的想法,他联系了几个自认为关系很好的朋友,可结果对方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不断询问自己新的作品有没有画好。
独自来医院处理好伤口,阿力回到出租房,看到满墙壁自己临摹的大作,内心一时间悲戚无比,只觉得自己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曾经很爱画画,怀揣着成为大画家的梦想,他来到了徽京,取得了一些小成就。
可现实却不断地告诉他一个真相,他就是个普通人,有一点点的天赋,但终究还是个普通人,这辈子的成就也只有这样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也已经是过去式了。
他的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挥刀向手,既是想要告别痛苦,也是表明了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画出更优秀的作品。
只不过他高估了自己求死的信念,最后即将昏厥时,他还是从心底生出了极大的求生本能,包扎了伤口,冷藏了断手,就在他准备出门求救时,失血过多还是让他晕倒在了门前。
听完阿力的自述,许精诚说道:“所以说啊,人总是不满足,明明已经有一件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爱好了,你却还不满足。
你还记得曾经画画带给你的快乐吗?把爱好变成了负担和枷锁,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