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吗?”
万年看看镜子里,黑发蓬松的英俊少年,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剃吧。”
“剃吧,搞得跟要上刑场似的。”一旁的思琴高娃笑道,“不就是剃个头吗?你以后要是想当个好演员,可得比这个辛苦的多呢。”
万年抿抿嘴,没回话。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剃头是肯定要剃的,这是剧组的要求,万年作为演员,这是基本的素质。
只是,看着镜子里一团团掉落的头发,跟露出来的青色头皮,万年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留了一年多的头发啊,还找胡同的师傅给剪了发型。结果,一刀下去就给毁了。
正伤心呢,身后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过了,“思琴高娃老师好,万年,早上好。”
万年这时候不能转身,就对着镜子打了个招呼。
镜子里,一个身着男装的身影站在万年的背后。简单的男装却掩不掉那一身的江南秀韵,来人正是舒倡。
看着一脸苦相的万年,舒倡笑着说道,“你前天不是还跟我说,演员要敬业吗?怎么到了你,连个头都不想剃了。”
本来就是同龄人,再加上两人的对手戏很多,这么一来二去,万年跟舒倡就混熟了。
万年振振有词的回答,“你现在也穿的是男装啊,怎么不剃个头看看。兴许还特好看呢。”
“我这个是女扮男装,哪有女扮男装还剃头的。”舒倡在原地转了个圈。
万年一直觉得,所有电视剧里的女扮男装都是扯淡。真要是能把这样的身段跟脸看成男人,那多半是有问题了。连个秃瓢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女扮男装?
跟万年打了个招呼之后,舒倡就离开了化妆室,留下万年还得孤独的剃头。
剃完头,带上辫子,穿上一身月白色袍子,一个清秀高贵,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贵公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化妆师赞道,“这不挺帅的吗?我看你就适合穿古装。”
“那穿古装也有别的时代啊,我就是单纯不想剃头!”万年回答道。
正在聊天的功夫,陈倩蓉走了进来,招呼万年前往拍摄。
在顺治即位之后,多尔衮被封为皇叔父摄政王,总管朝政。顺治现在还只是一个傀儡皇帝,自然内心颇为憋屈。
而皇太极的长子豪格,对多尔衮极为不满。征战归来之后,直接在大殿之上与多尔衮发生冲突,差点直接将多尔衮与大玉儿之间的事情所拆穿。
更巧的是,此时的福临正好在殿外的树上,将豪格所说的话一句不漏的听见了。
于是,愤怒的福临就带着小太监出宫骑马狩猎。
“啊,我马呢?”万年看看剧本,又看看眼前顶着一颗马头的自行车。
“怎么,你会骑马啊?”剧组的动作指导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长弓递给了万年。
万年接过长弓,回答道,“不会啊。”
“那你还震惊个啥。”动作指导叼起一根烟,“真要是给你找匹马骑,要是受伤,损失的可是剧组。就这样吧,后期一处理,谁都看不出来。”
万年也只能作罢。其实,万年自己倒是也没怎么期待能真的骑马,只是来都来了,不能策马奔腾还是比较失望的。
剧本里是这样描写的,顺治负气出宫散心,在狩猎之时,不慎之下伤到了女扮男装的宛如,两人再次重逢。
在小时候,福临与宛如就曾经相识,那时候的童年福临就对这姑娘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情愫。
多年之后再度重逢,福临深藏内心多年的那股异样的情愫,便重新发芽了。
万年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之下爬上了顶着马头的自行车,在拍摄中,工作人员会推动这辆车,以作出马匹奔跑的效果。在特写镜头的时候,万年才会真正的上马拍摄。
“准备,开始。”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万年脸上原本有些懒散的表情也转为了愤怒与压抑。
自己最尊敬的额娘,居然跟那个被自己视作仇人的恶贼多尔衮有染,这让此时还十分年轻的福临十分愤怒。
但是,作为一个傀儡皇帝,福临在宫中毫无权利。因此,福临只能将愤怒压抑在心底,选择出宫狩猎来散心。
万年坐在马头自行车上,不时还要做出策马奔腾的动作。
“驾,驾,”万年的声音里带着愤怒,但声音却始终不高,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现福临心中的压抑。
但是,跟组的导演却非要让万年大声的喊出来,说这样才能表达福临的愤怒。
无奈之下,万年只能又来了一遍,这一次刻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演着演着,导演抬起了一只手,万年知道,这是要自己掏出弓箭,准备出手了。
在策马前行中,福临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只兔子。心有郁结的福临拿起弓箭,想要用狩猎来缓解心中的愤怒。
万年将长弓拿在手中,因为车压根没动,所以万年可以安心的用双手来拉弓搭箭。
长期练舞的手臂非常结实,而且万年本就手指修长。此时镜头之下,弯弓搭箭的万年露出了手腕,手腕坚实,纤长的五指将长弓完全握住,有种野性跟文雅结合的美感。
导演点点头,这小子不止能当演员,出去拍广告,当个手模也是可以的,这手长得挺漂亮。
万年此时脸上的压抑消失,一脸怒气的弯弓搭箭,像是把远处的兔子当成了让自己受辱的多尔衮,一箭射向了那只此时并不存在的野兔。
这段拍完,万年从马头自行车上下来,接下来就是宛如出场的时候了。
导演走了过来,“行啊,演的不错,接下来继续努力啊。”
万年点点头,开始准备下一场戏。
接下来的戏里还有骑马的动作,为了保证安全,这段镜头是由替身来完成的,万年只需要在下马之后来个特写就可以了。
本想射兔子的福临,却不想伤到了一个身着男装的人。
看着抱着兔子的舒倡倒在地上,万年连忙冲上前去,脸上的愤怒烟消云散,只剩下担忧。
万年一把将舒倡抱在怀里,问道,“小兄弟,你有没有事?”
看样子,福临压根没看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人,更没看出,这就是他幼时的梦中情人,宛如。
倒在地上的舒倡并未回话,万年本欲开口再问,旁边却冲出另一个人来,“射箭伤人的人是你?”
万年忙惊慌的回答,“我本来是想要射这只小兔子。”
几人将受伤的宛如送到了附近的一个农家之中,农妇显然对两名女扮男装的格格十分熟悉,还给受伤的宛如拿来了伤药。
就在交谈之中,福临才发现,原来受伤的人,正是幼时自己的好友宛如。
万年的表情一变,从方才,不慎伤人的尴尬与担忧,变作了恍然与欢喜。
不知为何,万年心中突然想起了,康熙王朝里,董鄂妃在去世之后,枯坐承乾宫的顺治。于是,眼神里不由自主的又多了一份悲意。
“卡,”导演喊到,“万年,你情绪不对。顺治见到宛如,这个时候应该是欢喜,你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万年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万年明明没想表达什么悲伤的意思,可是,记忆中那悲凉的一幕却偏偏勾起了万年心中的悲意。
此时再来,万年将表情完全的控制在了欢喜,双眼中似乎都透着光,“你就是宛如?”
孟古青却不高兴了,“格格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万年在心里想,莫非编剧还是讯哥的粉丝,这句词是致敬“你也配姓赵的”的?
想归想,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不能乱。
与故友重逢的喜悦已经把福临心中郁结的怨气所冲散,万年脸上再不见方才的半分阴霾,反倒是充满了自信与欢意,“我是无名小卒,我认识格格,但是格格自然不认识我了。”
躺在床上的宛如说道,“姐姐,我没事,你别为难人家了。”
不愧是顺治一生的挚爱,懂事又有才,这谁能不爱呢?
万年在这一段的表现极为放松,看上去就是一个因遇到旧友而开心的少年。虽然不曾在戏前进行设计,但是万年是将前几日里,与舒倡初见时的心情带入了进来。
隔着数十年再度相遇,万年心里的欢快,兴许比福临还深呢。
临走之时,万年与舒倡对视一眼,万年眼中看似平静,但却隐含着雀跃与期待,嘴角轻轻翘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随着导演的一声卡,整场戏就这么结束了。
临走了,导演还瞅了万年一眼,整的万年心里怪怪的,还以为会出现什么悲惨事件,然后万年愤而离组,来一场莫欺少年穷的闹剧呢。
其实,导演就是想问问,这小子怎么把最后那个眼神给演出来的。虽然自己提前没指导,但是万年眼神里那股子雀跃跟期待的感觉,还真就跟剧本里的描述一模一样。
难不成,这就是有天赋的演员?
万年要是知道导演的想法,肯定会笑掉大牙。什么天赋演技,万年不过是把自己看到未来女明星的感觉带入了进去罢了。
雀跃是因为看到熟人高兴。期待,则是想知道自己的到来能创造出什么不同。
来都来了,要是一直按着历史走,还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