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还是那个豹子,她现在就冲过去揍长傀一顿,可她现在只是个筑基修士,还是不稳的那种,宁软软一点也不想碰见会剥人皮的长傀。
蔚渠的天气阴沉,死气弥漫,那些躲在屋子里的百姓犹如被长傀圈养的猪猡,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他就不会用腻了孩子的皮,展开无依据的杀戮。
可现下,跟着自己的这几个孩子就是最危险的,他们是长傀的目标。
宁无珩有些头疼,像这样的事情最近已经是发生的第二次,第一次是风流澈,第二次是荒渊,敌人越来越棘手,宁无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能力不够,所以对手才显得强大。
宁无珩短暂地懊恼之后就冷笑了一声,大乘修士当对手,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一定遇到一次。
说到底,还是运气不好。
宁无珩在撤退和留下之间进退两难,他在使自己冷静下来,企图找到一个两全的方法。
他们刚才和妖狐交手的动静太大,曲家也不是什么久留之地,现在又多了个精神处在崩溃边缘的曲蔓妍。
宁无珩有一定把握能打赢长傀,却没有把握在顾及到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收拾残局。
“大哥,我们先离开这吧,我听到有东西过来了。”
宁软软耳朵动了动,这次她又听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笑声,那笑声十分尖锐,犹如孩童,天真又让人恐惧。
曲蔓妍一听到她这么说,脸都白了,立马拉着宁无珩的腿哆嗦:“带……带我走……求求你!”
她抓着宁无珩不肯松手,他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之前她被长傀抓到,要不是被母狐狸看上,她现在也是人皮小鼓了。
她不敢再自己一个人,她会死的。
宁无珩让她站起来,曲蔓妍双腿颤颤,竟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他们虽然想救人,可不想害死自己,见曲蔓妍这样,心情都不太好。
江驰低声抱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把她变回来呢。”
原时修“嗯”了一声。
沈星移在人群之后,目光幽幽地看着曲蔓妍,曲蔓妍原本就紧绷着的身体更是僵硬了起来。
“你们懂什么?你们见过他杀人的样子吗?他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爹,将我哥哥的皮剥下来,做成了拨浪鼓,塞进我手里……”
陷进恐怖的回忆里,曲蔓妍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原本有些羞愧的神情变得惊恐,再之后,她就尖叫了起来。
“啊——啊——”
曲蔓妍已经停不下来了,宁软软听着那笑声越来越靠近,心跳慢慢地快了起来,她劝了句:“姐姐快走吧,别再……”
曲蔓妍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了。
宁软软沉吟了一声,快步过去,拿着茶碗朝她的头敲了下去,一声闷响,宁软软拍了拍手,朝她哥看去。
“哥哥,我做得对吗?”
宁无珩:“……”
他已经明白了,他不会教小孩,他决定把教育软软的事交给其他几个兄弟,自己还是老实闭嘴吧。
不过软软所做的事情的确方便了,那笑声越来越近,不止是宁软软,就其他人也已经听道了。
宁无珩将曲蔓妍扛了起来,说:“我们回船上。”
蔚渠的百姓他们暂时没有办法,长傀邪性,他只能将几个小的先送回去再来解决他,回到船上,宁无珩捏碎了传讯的玉牌。
“爹……”
他还没有说什么,就听到宁重岳沉稳厚重的声音,他说:“蔚渠的事我们知道了,先回来吧。”
宁无珩点头。
此时也不能指望那些船夫再来撑船,宁无珩只好用灵力催动船只往外行驶,却看见沈星移定定地看着他。
雾蒙蒙的天色中,宁无珩有一瞬间像是看到了从前的沈星移。
“怎么了?”
宁无珩问道。
沈星移由远走近,伸手将东西递给了他,抿唇说道:“我大概只会这些,大师兄,不知道有没有用。”
宁无珩接过看了一眼,心中一松,沈星移拿给他的是驱动船只前行的阵法。
“不错。”
宁无珩将阵法布上,摸了摸沈星移的头,说:“多谢。”
沈星移低垂着眼,睫毛遮下的阴影让他显得有些乖顺,宁无珩正要和他走进屋内容忽然有东西飘了过来。
宁无珩拔出墨雪,纸片在半空中碎成了好几片,翩跹落下,如同起舞的蝴蝶。
只是那蝴蝶落地,就成了死寂。
长傀。
宁无珩和沈星移均抬眸看向了半空中被吊着的那个男人。
船仍在行驶着,男人的眼睛被黑布蒙着,身后吊着无数银色的长线,那些长线沾了水,在空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呵……”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的肩膀颤动,颇有戏剧性地直立了起来,他的笑声由高及低,最终猛地闪到了宁无珩身边。
宁无珩早有防备,抱着沈星移闪到了其他地方去。
长傀舔了舔红艳的嘴唇,惋惜道:“这次不行,下次,下次一定捉到你。”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瘦削尖长的手指指着沈星移,勾唇笑了起来:“我的小宝贝。”
“……”
宁无珩能明显地感觉到身边沈星移的身体猛地震了下,想必是被恶心到了,说起来,的确挺恶心的。
……
宁软软在船舱内听到外面有不属于宁无珩和沈星移的声音,就觉得有些不太妙,紧接着又听到那笑声。
宁软软就在船舱上戳了个洞往外看,外面半人不鬼的那家伙的确是长傀,只是他和少年前的长傀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长傀是清澈的,要说他是妖,其实不是,他是皮影戏里,由人的欢喜生出的精灵。
长傀以前特别喜欢演戏,演各种戏,哭的,笑的,属于别人的故事,他能演地栩栩如生。
宁软软和他曾经还是有几分情义在的,她十分重视她的主人,他也是。
只不过他的主人,和自己的主人比起来,寿命太少了。
宁软软曾经劝过他重选个主人,可是他拒绝了,后来老头去世了,她怕他伤心还去见过他。
那个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长傀看淡生死,老头死后,他躲在皮影里,和老头的儿子,孙子,孙孙子演那些他和老头演过的戏,仍旧潇洒开心。
宁软软看着他,他仍旧戏很多,是有些她认识的样子的。
“软软,你在看什么?”
江驰也在她旁边抠了个洞,伸出脑袋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一屁股蹲坐下了。
“草,这是什么不人不鬼的玩意呀?”
“是长傀。”
江驰咽了口口水,问宁软软:“这玩意是男的女的呀?”
“……男的。”宁软软看着江驰那怀疑的眼神,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
江驰还想问她,宁软软直接推门走了出去,长傀在看到宁软软的一瞬间,跳上了高空,坐在了那如同蛛网一样的长线上。
长傀的眼睛被黑布遮盖,看不清什么神情,他过分艳丽的红唇一半下弯,一半上扬,他看着宁软软,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宁无珩偏头,看着宁软软和长傀对视着,他们这样,就像多年的老友未见,有缅怀,也有惆怅。
“长傀。”
宁软软的声音跟长傀印象中的不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能认出她,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跟以前一样,完全没变。
“软软。”
长傀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严重不符,是很清朗的少年音,他晃了晃脚,说了声:“好久不见。”
明明是他在高处,宁软软却从中听出了些仓惶与难堪出来,她原本还担长傀认不出自己,现在却不担心了。
看来他们都一样,对彼此的印象都还深刻,但他们中间也隔了一千多年,她不知道这一千多年里发生了什么,长傀和自己的交情又被岁月蹉跎,剩了多少。
“你不是死了吗?”
长傀苍白的指尖划过丝线,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夺舍了?”
“不是。”
宁软软摇头:“我是转生。”
“那你身边这个?”
长傀没有看这之间修为最高的宁无珩,而是对着沈星移露出了几分警惕的神色来:“是元衡吗?”
元衡。
又是元衡。
宁无珩再想蒙骗自己,宁软软自己都承认了,转生。
他闭了闭眼,或许元衡和软软都是曾经在某个时候存在过的,只是他们死了,后来成了如今现在的沈星移和宁软软。
他们存在。
那又怎样?
现在软软是他的妹妹,她只不过多了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已,宁无珩决定回去查查元衡究竟是谁,但现在他不希望她和荒渊里的妖物有什么瓜葛。
“软软。”
宁无珩想阻止他们继续交流感情,宁软软却对着宁无珩做了个嘘的手势,她跟长傀说:“我不想和你动手,让我们走吧。”
“不想和我动手?”
长傀嘴唇微张,他歪了歪头,似乎被宁软软的话触动到,但下一秒,他抬手,将冲上来的原时修打了下去。
原时修偷袭不成,被长傀打落,摔在甲板上,直接将船底穿透,掉进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