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移进来的时候,恰好就是剑灵好像有那个大病,对着宁软软搔首弄姿的时候。
宁软软在将剑灵羞辱了一通之后,也不是没看见沈星移,只是没在意,她觉得自己说的挺对的。
沈星移走了进来,剑灵似乎并没有受到宁软软话中的什么影响,朝着沈星移弯唇笑了笑,然后身形就散开,消失在了冰室内。
沈夫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宁软软在一旁站着,给沈星移挪开了地方,原来他还担心沈星移可能复活不了沈夫人。
这下,却是连那点担心都省掉了。
宁软软倚靠着冰室的墙壁,不知道是不是这满室的万年寒冰所影响,她的眸子此刻看起来,竟然也有些凉意。
在准备复生仪式的同时,沈星移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这是一个类似于上古时期巫祝一族的术法,沈玉烟被不知名的花束围在中央,双手交叠在小腹之上,面容十分安详。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沈星移擦去,身上的衣服,宁软软也给她换了,在鸿轩宫里,并没有什么女人的衣服,宁软软便将自己备用的给沈玉烟换上了。
即便这样不成功的话,也可以让沈夫人体面地离开。
像起死回生这样的事,即使是现在的沈星移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宁软软看着这满室的冰,忽然就想到了缈缈。
在复活缈缈的那一天,她师傅也是将她带到冰室之内,带着决绝。
在侵入骨髓的寒意中,宁软软想,若是成功了,沈夫人是沈夫人呢?还是沈姑娘呢?
若她是沈夫人,能好好地对沈哥哥吗?若她是沈姑娘,又会不会怨他们杀了扶相呢?
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有那么一瞬间宁软软是想劝沈星移停下仪式的,那些祝词在宁软软的耳中听来,并不能感到圣洁,而是处处透露着一股不祥。
但宁软软还是硬着头皮撑下去了,她知道沈夫人对沈星移来说,是谁也替代不了的。
所以,她只有支持他,就像她当初支持风流澈一样。
宁软软眼睫微垂,脸上没有什么笑意,她靠在角落,安静地不发出声音,被冰层反射的光落在她的身上。
沈星移微微顿了顿,还是点燃了眼前的烛火,火光顺着闪烁着微光的油烧了一路。
这时候,满屋子人的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都显得模糊不清,包括躺着的人。
花朵燃烧升起的白烟在有目的地寻找沈玉烟的方向,它们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将沈玉烟包裹起来,犹如蝉茧。
这是宁软软所见的第二种复生方法,她看着那烟将沈玉烟的身体卷起来,其中有一缕竟然轻飘飘地朝她飘了过来。
在碰到宁软软之前,沈星移将那烟挥散了去,目色沉沉地看着被火光包围的那个白色的茧。
“沈哥哥……”
宁软软察觉到那茧动了下,拉了拉沈星移的袖子,说:“好像奏效了。”
沈星移一直秉着一口气,他走到白茧面前,那茧动的幅度更大了,像是有人在里面不断地抓挠茧壁。
沈星移用他的那把匕首,将自己的手腕划开,又在茧上戳了个洞,将自己的血淋了上去。
身为修仙之人,伤口恢复的速度是很快的,可是沈星移划开的那道伤口,却在源源不断地朝外面涌出鲜血。
宁软软以为他有分寸,结果,宁软软发现,他也和她师傅一样,打着牺牲自己的算盘,来复活自己想要复活的人。
宁软软冲过去抓住了沈星移不断涌出新鲜血液的手腕,眼中是地下的烛火,熊熊燃烧的光。
“沈哥哥,你过了。”
有些事本来就是不能强求的,宁软软以为他知道,结果,他是知道,只不过,明知道,偏偏还要去做罢了。
宁软软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坚持,看着他右手攥着的匕首,也没给沈星移反应的机会,夺过来就在自己的手心割了一刀。
“软软!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沈星移嘴唇有些苍白,他只是觉得坚持到现在放弃太可惜,他本来就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你不是不管怎样都要复活他吗?”
“我说过了,从今往后,只要你想要的,我就会帮你。”
宁软软用力,指尖嵌入掌心,血滴顺着她手心的纹路滴到茧中,那不断在里面抓挠内壁的东西竟然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沈星移先是微微一顿,然后又皱起了眉,很显然,这复活的巫祝之术中,是软软的血起到了什么效用。
宁软软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稍稍一顿,又是割开一道口子,让血流得更快速了些。
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结果沈星移以为是因为他,宁软软才会过激地如此伤害自己。
此时茧内已经安静下来,沈星移用自己随身带着的药给宁软软,他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叹了口气:“怎么不听话了?”
宁软软小时候是很听沈星移的话,可是现在,宁软软低低地笑了声:“要想我听话,沈哥哥,你也得听我的话才行。”
沈星移知道她是在说刚才的事,他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我以后也会听你的话。”
宁软软任由他替自己包扎,看着自己的手包成了馒头,宁软软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丑。”
沈星移:“……”
“确实丑。”
“沈哥哥,那你是不是该和我说说鸿轩宫的事情了?”
宁软软见他将烛台上的火熄灭,便知道这巫祝术法要么是成功了,要么是没成功。
但成功或者不成功都已经是定局了,现在该好好地解决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了。
在烛台熄灭之后,流动的金色液体中也显现出了之前被烧成灰烬的花,宁软软看着那白烟有逐渐变淡的迹象,看向沈星移:“沈哥哥,你希望她会变成谁?”
“是谁都行。”
沈星移说:“她是我娘也好,不认识的人也好,我欠她一条命,如今还她。希望她不要再和魔族的人再有任何牵扯了。”
“至于鸿轩宫,软软,对不起……”
“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宁软软以为他又会像从前那样,将充分又无法反驳的理由告诉她,然后让她心悦诚服地相信她,结果没有。
沈星移竟是红了红脸,有些犹豫地说道:“我们五年没见了,这五年里,我没有和人说过话,所以,软软,我希望有人能够疼疼我……”
“疼、疼疼你?”
宁软软还以为,这种话只有她会说出来,还是好几年前的她,结果这话竟然是从沈星移嘴里出来的,这也难怪他一副害羞窘迫的样子。
宁软软有些心慌意乱,结果沈星移却是因为刚才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了,越来越顺畅,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我不将鸿轩宫的事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我变强了,就不再想要依赖宁家了,软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
“哪怕被丢在这里这么久,我还是想着宁家,想着你。”
沈星移的脸越说越红,脸上滚烫的厉害,这温度像是从他传给了宁软软,原本他有些反常,结果被宁软软一衬托,倒显得没什么了。
原先沈星移和宁软软之间还有段挺长的距离,结果在宁软软脱口而出的“好啊,我疼你”之后,不知从何时就在慢慢地削减了。
宁软软是被后背那刺骨凉意冲击地清醒的,沈星移在她面前,而她的后背抵着墙角,能听到沈星移轻微的呼吸声。
他的锁骨,他的下颌,他的唇,以及他微微下垂的眼睛,宁软软莫名地觉得嗓子有点干。
沈星移低声笑了笑,抱住了她的腰:“太好了,软软,你不怪我,就真的太好了。”
宁软软的防备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实在是不忍心了,她知道,沈星移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能想出这种主意也不是很奇怪。
是她很奇怪,她很奇怪地就这样接受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沈星移。
她的小主人性格可真是多变,宁软软无奈地想道。
可正当她就这么无奈地想将脸埋在沈星移肩膀上的时候,就看到了躺在灰烬中心的沈玉烟睁开了眼。
宁软软被她凝视着,一下子就感觉出了她与沈姑娘的不同,这不是沈玉烟,而是沈夫人。
宁软软拍了拍还在跟自己撒娇的小主人,偷偷地告诉他:“你娘醒了。”
沈星移的身体一震,疏忽地转过头去,到了这种时候竟然不敢相信了起来。
沈夫人与沈姑娘截然不同的就是她的端庄,她坐得极正,腰杆挺成一条直线。
“你们,你们是谁?”
沈夫人虽然已经竭力掩盖了,还是从她颤抖的声音中听出了她的慌张。
宁软软觉得她的精神气还是很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沈哥哥介绍给她,心里想着,万一沈夫人这个时候,还没有生过沈哥哥怎么办?
宁软软没有说话,沈星移倒是从惊讶之中回过了神,他张了张嘴,喊了声:“娘。”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