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虚无中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天,也许一年,也许更久。
我蜷缩着身体,抱膝,静静地看着这片将我吞噬殆尽的黑暗。
一双鞋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不知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后知后觉地抬了抬眼皮,却在抬到一半的时候停住了。
不想见。
好烦。
这个人为什么不快点滚。
我将头埋在臂弯间,不再去看任何东西。
耳边突然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还不等我反应,身子一紧,随即一大块温暖的东西将我整个覆盖住,激得我浑身一颤。
“落棠。”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谁?
想不起来……头好痛!
我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这个人的双臂。他却纹丝不动,依旧将我桎梏地牢牢的。
“落棠。你入魔了。”他说。语气很平淡。
……入魔?
我一愣。
啊,我入魔了啊。
心念不正,执念偏狂,跳出轮回,用受折磨。
……那也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快走开!走开!
“落棠!”他强硬地拉起我,迫使我与他身体相贴,紧紧抱住我,用了几乎要将我勒死的力道,“我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一个人。好不好?”
鼓动声在我和他紧贴着的胸腔内回荡。不知是我的心跳,还是他的。
原来他也有心跳。
我突兀地想着。
原来他也有温度。4:14 S
不是冷冰冰的黑色,而是能触摸到的,能深入内心深处的温暖。
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想起烂掉的那块胸口的缺口。想起火光之中的婆婆,还有那烧焦的女人。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那种东西?!
我急促呼吸着,克制不住内心突如其来的滔天杀意。
河伯,河伯冯夷!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什么天神?什么天界?
还不是一群高高在上想要掌控一切的丑恶虚伪之人?!
“恨吧,落棠。”他的拥抱不断收紧,用力到两具身体都在战栗,“不要惧怕恨,让恨意吞噬你……让我把力量借给你。”
拥住我的身体猛然炸裂破碎开来,化作无形进入我的体内。
一股热烈的火浪在我体内膨胀开来,充盈我的经脉血液,游走我的四肢躯干。灼热的疼痛感却让我觉得全身无比舒爽,源源不断的能量不断滋生,涌入我的心脏之中。
我甚至能看到心脏上那道无论如何都愈合不了的丑陋伤口在疯狂吸食着那些能量,却如同一只贪婪的口如何也无法满足。
想要力量……想要更多的力量!
给我!给我!都给我吧!
我敞开全部,不断汲取着他的所有。
他的力量,他的血腥,他的黑暗……还有他浓重的恨。
鬼卿。鬼卿。
我帮你把你丢下的一半抢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走。
我向前伸出右手,体内的黑色像火焰一半炸裂,汇成一把长刀。
举起长刀,朝着无尽的黑暗奋力一劈——一道深蓝的口子裂开,整个虚无颤抖着碎裂开来,分崩离析。
河伯冯夷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我面前,黑袍黑发,精致的眼。
他伸手一挥袖袍,无数水幕从天而降,化作水龙嘶吼着冲向我。我横刀冲破,将滔天的水柱劈成两半。还不等水柱落地,成千上百的水晶化作利箭疯狂射入我的身体,刺入我的皮肤。
皮肉上的痛感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死死盯着水晶箭雨后的河伯,内心中的火焰如何都熄不灭,越烧越旺。
恨——恨——谁也抑制不了我的恨!!
我尖叫着,怒吼着,提起火色的长刀冲向河伯,一刀斩碎他周围的结界,狠狠刺入他的心脏。
他柔软的少年身体轻飘飘地倒下,鲜血冲出伤口,是黑色的。
我跪在他身侧,看着他精致的脸、从口中呕出的黑色的血,更用力地将刀刺入他的身体。恨意使得我的双手不断颤抖着,却因为看到他黑色的血,而坚定刺入。
他仰头看着我,噙着黑色的血液,突然笑了。
雪白的手缓缓抬起,抚摸上胸口插着的火刃。
他睁大眼睛,妖艳地笑了起来。眉眼都高兴地弯起。
黑色的眼像是满足了一般,轻轻阖上眼帘。
幻境在他闭上眼的同时骤然倒塌。
火刀将黑色的血液全部吸入。
我胸口不断起伏着,注视着这片无尽的大荒,远处的地平线早已模糊,与苍凉的天空连成一片。
我抬头,体内的力量在叫嚣,在沸腾。
“鬼卿,我们去把你困在天界的那一半力量,全部夺回来。”
我要这天,因我而翻腾;我要这地,因我而战栗。
天地三界,整个都掀过来好了!
我蹲下身,奋力一跃,立即如同一只箭羽,轻松地刺破云层,跃入高空。
闻讯赶来的天兵天将见到我,一用而上。刀光剑影混杂着炫目法术,瞬间将我包围。
我提刀画风,从中杀出一条道来,直冲天庭内部。
“她杀了河伯冯夷!!”
“什么?!快抓住她!”
“大胆逆贼!竟敢闯入天庭!纳命来吧!!”
我眼皮一抬,挥手将他们的头砍断,一旋身迅速淹沒在云层之中。
身体里有个声音在指引我该往哪里走。
我快速将追兵全部甩开,直奔净雷池。
一道火红的身影突然跳来,挡住我的前路。
我横刀就砍。
金箍棒立地一档,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我抬眼,直直撞上他金色的双瞳。
他平静地看着我,手中金箍纹丝不动。
我低喝一声,奋力将刀刃往前推了两分。
他眯眼,手中下劲。
这边暗中僵持着,身后又传来追兵的呼喝声。
我抿唇,运气纵身挑起,定在刀棒接触之点化作旋风快速旋转。无尽的火焰从我体内抽出,朝两边延伸迅速烧成一片火海。
金箍棒硬是被我逼退三步,身后的叫嚷声在转化成一阵阵惨叫之后逐渐平息。
我跳入火海,飞身穿过,步入净雷池。
只见一根擎天的巨柱上缠满了黑色的粗铁链,交错盘绕着,将那把漆黑的长刀死死捆住。刀身一般浸在雷池之中,偶有紫色的电流窜过,在黑色中跳跃。
刀柄上蓝色的流苏在火海喷出的热浪中静静飘扬。
血珠在我踏入雷池的那一刻起,豁然绽放出热烈的红光。
刺穿了整个天界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