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我压低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药田里低吼着。
没有人回应。
可是这次我确实感觉到了。虽然只是一瞬,但我很清楚不是错觉。
心中那个位置,有什么细小的东西,颤了颤。
“你在的吧?出来啊!”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作为回应。连空气都凝固般的沉默。
我伸出手,拽住细线的两头,往两边狠狠一扯——
“你给我出来啊混蛋!”
不可遏制的大喊声伴随着细线崩断的声音,在白色的空中淡淡回响。
“呵……臭丫头……”
一丝细微的笑声似是无奈似是宠溺地在耳边响起。
我呆愣愣地抬头。周围什么也没有。
“怎么?这么久没听到我的声音,傻了?”
我抿紧嘴唇,想要做出冷漠的样子,又想要做出厌恶憎恨的样子,到最后想做的表情太多,反而僵硬住了,神情麻木地冷冷开口:“事到如今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那边的声音沉默了。
我等了等,突然心下慌张。他不会……又消失了吧?
就在我忍不住要唤他名字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你先做个纸人。我这样维持不了多久。”
我垂眸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开始埋头整理药田。
“喂!喂——!”
无视耳边微弱却清晰的喊声,我专注的拨弄着盖在药草上的雪。
耳边很快就没了动静,一切恢复平静。
我不停地刨着雪。手指忽然一痛,低头看,才发现我不知不觉已经挖到冻成冰的土里面,指甲都在不知不觉间弄断了几个。破开的皮里翻出肉,和着雪和土,一刺一刺的痛。
我愣愣地看着破皮的手指,惊醒似的匆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撕成小人的形状,放在手掌里集中精神放入意识进去。
这次那纸人很快就站了起来,在我手掌里伸了个大懒腰,一只手在脸的下方比划了一下。我又在他比划的地方撕开一道口子,作为嘴巴。
“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次总算不再是飘忽不定的声音了,而是切切实实存在在我面前的,“臭丫头,找到了一个好师父好住处,就不要我这把鬼刀了?”
我一愣。过去和他分开的几个月里,我也曾经忍不住想,如果哪天与他再次见面了,他会说什么,我又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总之没想到过,他一上来,就会像个弃妇一样开口向我抱怨。
尽管他只是一把弃刀。
我想要质问他那天为何要不考虑我的身体状况滥用我的力量,想要质问他为何要在我使用巫术的时候偷偷控制我的意识,还想要质问他,我在这段旅途上,有哪些,是完完全全靠我自己做出来的。
想质问的东西太多,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口,最后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抿紧嘴唇,不说话。
那纸人顿了顿,似乎在等我开口,却也似乎料到我不会回答,很快就反应过来,迈开两条薄削削的小短腿啪嗒啪嗒地顺着我的胳膊跑到我肩膀上,貌似原本是想要拍我脑袋的,却够不着,只能意思意思地拍拍我的腮帮子:“丫头,接下来你想如何?是去东海,还是就留在这里?”
我不看他,低头捏着自己指尖上的伤口。
他又拍了拍我:“落棠!”
我烦躁地低吼:“我不知道!”
他又顿了顿,然后又顺着我的胳膊跑回了我的手掌之中:“我现在被困在天界里。这丝意识是好不容易趁着混乱送到你身边的,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你就干脆点给我个答案,就算你说不愿救我,我也不会怪你,毕竟……”
毕竟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却也同时为自己下意识的猜测内容产生怀疑。
那样子的鬼刀,那样子的鬼卿,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丝毫的愧疚呢?就算他没有说出来,但只是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让我心下动摇。
“喂,那边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纸人。”
身后突然想起巫彭的声音,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合上手掌将他藏了起来。
我站起身,转身恭敬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巫彭摩挲着胡渣,眯眼看我:“乖徒,把手拿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徒弟只是不小心上了手指破了皮,这点小伤不用劳烦师父费心……”
“我说的不是那个!”
我犹豫着,还是伸出了手。
“摊开手掌。”巫彭说。
我终于还是摊开来,露出掌心间一动不动的纸人。刚才太着急,现在那张小纸片已经皱巴巴的了。
巫彭伸出食指拇指,将纸人捻起来,放在眼前仔细查看,眯着眼睛,抖了抖纸人。
那皱巴巴的纸片软绵绵地随着他的动作抖,丝毫没有自己的意识。
“你做了纸人,没有把意识放进去?”巫彭扬起声调问我。
“有,刚才放过了,师父一来我就收了回去。”我老实回答。
“可我刚刚为什么听到这纸人用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同你说话?”到底是活了多年的老妖怪,巫彭不是好糊弄的。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因为一个人处理药田太无聊了。”我睁眼说瞎话。
巫彭满脸狐疑地看着我:“我怎么还在上面感觉到了一丝魔物的气息?”
我眼皮一跳。巫彭道行远在我之上,何况他还是潜心医术多年,对这些气味气息更是敏感。他身上的魔物气息不出意外定是那些黑色的汁水附着上去的,这么多时日过去气息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至少我就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但是巫彭……
糊弄不过去了。
我正打算开口,就见巫彭手指夹在手里的纸片抖了抖,自己从巫彭手里挣脱出来,跳到我肩膀上,开口道:“巫彭,是我。”
巫彭瞪大眼睛,伸手指着他:“你……你……”
我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巫彭都做出这种大吃一惊的表情,鬼卿千年前到底……
“你哪位来着?”巫彭摸摸胡渣,眯着眼睛半天想不起来。
我……
也对,巫彭对于药草以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名字更是不可能花心思去记。这也是为什么他把我收作关门弟子,却从不问我姓名的原因。
“鬼刀。”鬼卿见怪不怪。
巫彭却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神情僵了僵。
PS:好吧原谅我,真的想不出这章应该用什么标题了(金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