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了三天三夜，总算到了讙头国都城。
城门外排了很长的队伍，都是想要进城的人。守卫要一个个检查过去，队伍前进的速度堪比蜗牛。
我坐在马车里，咬着用水泡过的面糕。我这个表面上被人抓住的“货物”倒是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不用下车自己走，三餐都有准备好的面糕送到手上，困了就在马车里睡一觉，醒来还是在马车里。
只是成天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实在舒服不到哪里去。
即使有一把会说话的刀。
看了看外面的长队，我将车帘放下来，斜睨了一眼一边过分安静的鬼卿。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似乎从竹家寨出来以后，只要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他就会很沉默。
似乎，在想事情。
总算轮到我们。只听外面的守卫恶声恶气地问：“马车里的事什么人？”
张远带笑的声音响起：“回军爷，是我家小姐。”
这三天相处下来，我已经大概清楚了。张远是三当家，赵四是二当家。按照张远的武功其实是坐不到这么高的位置的，但是他在需要的时候懂得怎么说话、如何才能最快取得别人的好感，而私下里对寨子里的私兵和所谓的“货物”们却是没有好脾气，更是喜欢拳打脚踢。在某种程度上讲，作为传说中的“双面人”，他的“另一面”其实是竹家寨里最懂怎么跟人打交道的人。这三天，只要遇上需要与人交谈的活计，都是他来应付，而打打杀杀的事就全交给了赵四。
赵四相比张远来就显得沉默很多，平时不爱说话，就算与人交谈也是怎么精简怎么说。他的拳法和他的说话方式一样，精简，并且精准。
“我管你是哪家的小姐！凡是要进都城的，都得给检查仔细了！识相的，就快点把车帘掀开来！磨磨蹭蹭，没看到后面还有这么长队伍吗！”
“哈哈，这位军爷，不知您认不认识讙头国右相住所……戴府？”张远笑得不怀好意。
外面那守卫突然噤了声。
我偷偷掀开一点车帘，首先看到的是赵四斜歪在一旁的背影，然后是张远弯着腰递给守卫一块牌子的动作。
那守卫看着那块牌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手抖着似乎要去接，但是手指愣是不敢碰上去。
“原、原来是丞相府的贵客……快请进去……”
连忙拉着旁边的守卫一同缩手缩脚地让出道路，让马车进城。
这种样子，让我想起了小鬼差。
出了守卫的视线范围，张远很快收回了脸上的职业性微笑，毫不留情地抬脚揣在赵四身上：
“还不快起来！都进城了，还睡睡睡……就知道把烂摊子给我收拾！”
原来赵四一直在睡觉。怪不得他身子歪着。
赵四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打了个很长的哈欠，声音也有些迷糊：“到了？”竟一点也不为张远的僭越感到生气。反而还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原来身为三当家不但可以对二当家大小声，还可以动手动脚……
我若有所思，将目光移到大街上。
首先入目的就是马车脚下踩着的地砖。
我头一次见到大街铺砖的。一块块黑砖整齐地铺设在道路上，光可鉴人。马铁蹄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大街上有许许多多的行人，各色打扮各种装备的都有，马车也是各式各样，看得让人眼花缭乱。
楼房层层叠叠，放眼望去，都被规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正，非常有气势。
再往都城的最中心望过去，就见一座十分高大的殿宇矗立在哪里，上面插满了黑色的旗帜，仔细看，旗帜上面都用金线绣了一只鸟头。
我想探出去些将那殿宇瞧个清楚，就听鬼卿凉飕飕的说：“小丫头，别像个乡下人进城似的东张西望。矜持懂吗？矜持。”
我扁嘴：“我本来就是从山里跑出来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啊。”
想了想，还是讪讪地收回了想要探出头去的念头，只透过车帘的小缝隙看外面。
马车的车轮辘辘地响着，沿着主干道往里走，在一个小道岔口突然转了个弯拐了进去，停在一家小客栈门前。
一个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从里面迎了出来，点头哈腰的：“二位客官，吃饭还是打尖儿？”
“打尖。”张远说着，随手扔了枚铜板给那小二。小儿赶忙结果塞进袖子里，笑得更加殷切：“那我这就给客官安排客房，我们这儿有单独的别院出租，别具一格，风景秀美，价格公道！不知客官……？”
张远却丝毫不见动心：“就要一件普通客房，一晚。再叫厨房备些好菜，一会就送到我们房里。”
张远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客栈，不看菜谱就叫出了一连串的菜名来。
小二见推销不成，眉眼间有些沮丧，但很快恢复过来，仍然勤快地招呼前后，将张远说的菜名都一一记下。
赵四和张远都跳下了马车，我连忙将帘子放下，乖乖坐好。
张远果然在一旁掀了车帘，见我端坐在里面，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阴阳怪气的：“小姐，请下车。”
我将鬼刀绑在腰带上，弯腰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抬眼的时候看到小二偷看的视线，也没有理会。
小二将我们带进去。一楼都是客人用饭的地方，二楼沿着走廊是一连串的雅间，每个雅间门口都用珠帘遮着，里面的景象外面人不仔细看看不清楚。
雅间再里面是普通客房。小二伶俐地将我们带到一个稍微偏僻一点的客房，能照到太阳，空气不错，而且也没有什么人会打扰。
“客官若是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我。”
小二离开后，赵四直接掀开了床铺倒头就睡。
张远放下包袱，往他腿上踢了踢，没反应，也就由着他去了。随即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了寥寥几字，打开窗户，朝着天边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一直黑色的乌鸦飞了过来，落在窗沿上。
张远将那纸卷成小筒状，塞进那乌鸦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塞好木塞后，又将乌鸦放了出去。
乌鸦扑棱着翅膀，很快变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不直接送我去戴府？”
“为什么？”张远的语气还是阴阳怪气的，“都城里鱼龙混杂，各路人马的耳目遍布，随随便便一个探子一纸密报就能毁了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讙头国右丞相是何许人？像我们这种来历不明的马车能随随便便进到戴府的大门里去？也不动脑子想想。”
看来，刚才那只乌鸦就是报信的了。
我点点头。没想到大城市里的地底下还有这么复杂的一套。
“我刚才已经派信出去，很快就那头的人来接头。到时候你就乖乖跟对方走，拿了钱这事儿就不关我们竹家寨了。”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小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客官，你点的小菜已经做好了。”
看着渡劫榜前面一大波人成精离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
前面的人没了，自然就轮到我了（金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