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甭管这枚果核是如何到我手里的,你只要告诉我怎样才能去不周山就好了,土地公公老爷爷。”
见那土地公公颤着手要去碰那枚果核,我果断收了手,居高临下地又拨了拨他的胡须。
“哎哟哟……个小妖女……随我,随我来……”
我看他颤巍巍地转了半个身,心想这么慢,跟着走肯定累,等他走出了十步远我再跟上。谁料他拿拐杖在地上戳了戳,立刻化作一团白烟不见了。同一时刻二十步远的一处也冒出一股白烟来,那土地公公如今几乎成了一块土豆的大小了,远远地冲我喊:“哎哟哟……小妖女!快跟上!”
嘿,别看,这土地老公公赶起路来一点也不马虎。
我跟着他来到一座断崖脚下。这断崖高数百丈,左右延伸看不到头,长度无法预测,比之昆仑山竟还要雄伟巍峨,且石壁陡峭,与地面几近垂直,如同一道天然的铜墙铁壁,告诉人们,没有人可以跨过这道界限。
“那对面是什么?”我问。
“哎哟哟……那对面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不知,不知……”土地颤巍巍地走到石壁前,对我说,“你把那果核,埋在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拿拐杖戳了戳地上的一点。
我走过去。很普通的黑色泥土,很普通地杂草丛生。
我看了一眼那土地公公花白的脑袋,感受了一下他的气息。却是是仙家无疑。于是蹲下身,将果核埋了下去。
“告诉它,你要去哪里。”土地一手背在身后,又拿拐杖戳了戳地面。
“不周山。我要去不周山。”我说。
埋下果核的那块黑土突然颤动起来。土地说:“快推开一些!”
他话音刚落,土里猛然抽出一根绿色的荆条,随即迅速壮大,不断往上飞长。我急忙跳开,就见那荆条已然变成了一根粗壮的树干,高数丈,顶端枝叶舒散开来,竟撑起了一柄巨大的伞。
“哎哟哟哟哟……”土地公公虽然退的很远,但还是得死仰着头才能看清,“这次还是棵海棠树……我还真、真没见过……哎哟哟……”
我听见了他的自言自语,问:“你上次看到的是棵什么?”
土地公公歪着头努力想了一会:“上次……唉哟……我也不怎么记得了……好像是一棵……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树……”
“奇怪味道?”我眨了眨眼睛,“是不是一种,臭臭的味道?”
“好像是……”
“是不是,很像,狐狸的味道?”
土地公公呆呆地愣了一会,随即激动起来:“对的!对的!就是狐狸的味道……难怪我当初还觉着那气味熟悉得紧……哎哟哟……怎么到处都是些臭狐狸……”
我不再管他低声的咒骂声。此时那海棠树还在长,枝叶不断伸展开来,碰到了那强硬的石壁。
本该断裂或弯曲的树枝,却将那石壁视若无物,直接插了进去。
土地公公哎哟哟道:“你就顺着这棵树爬上去,把那树枝、树枝插进去的地方砸开来……唉哟……就好了……”
我皱起脸。直接砸开来?这般简单粗暴的方式跟我原本想象中的天地颤动、万物皆惊的宏大场面似乎……有点出入……
“这死老头到底知不知道如何去不周山……”鬼卿低声嘟囔。
“总不至于无聊到这种程度……”我跟着低声嘟囔。
不过腹诽归腹诽,不知如何开山的我还是得乖乖照做。跳上那根树枝,拔开鬼卿就是一刀劈下去。
“哎哎哎……记得砸完就躲开啊……”
土地公公的声音从下面弱弱地传来。在我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的时候,鬼卿的刀刃已经将那石壁连同海棠树枝一起斩开——
轰——!!
无数碎石猛然炸开,整座石壁从鬼卿切入的那道口子中轰然裂开,只觉得整个天地都震颤起来。脚下的海棠树突然疯了一般,抽起枝条一股脑地撞向那开没来得及完全分开的石壁。我急速退开,就见海棠树疯狂地冲向那石壁,碎成齑粉,红色的落英纷纷扬扬地在空中缭乱,混合着石壁开裂天地震颤扬起的沙土。石壁开口处传来轰然铿锵的水声,如同雷鸣一般在耳边炸开,数道水蓝的光束从中隔着水雾射出,在空中凌乱的碎石见扭动。
土地早就躲在了老远的安全地带,拄着拐杖看狼狈逃出的我,摇着头叹息:“哎哟哟……看看……什么叫做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把老人家的告诫放在心上,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吃亏了嘛……”
我……
“要揍他吗。”鬼卿憋笑。
“……”我看了看那个只长到我膝盖的老头子,还有他拖到地上的花白胡子,勉强将鬼卿收入了刀鞘中。
如果传出去我欺负年迈痴呆的老者,我哪里还有脸面混下去。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虽然我就是魔。呵呵。
此时石壁的分裂才堪堪停止。只见这道将整个天地都分成两半的天然屏障从中裂开了一道小缝,缝隙里一片水光。
虽然这条对于石壁来说算是小缝的开口,可以让十架马车并排驶过,还有间隙的。
土地公公举着拐杖往里面指了指:“唉哟,进去吧小妖女,还傻愣着做啥?等会这路就要自己关上了。”
不爽归不爽,我还是谢过他。他哎哟哟地摆了摆拐杖,又戳了戳地面,化作一团白烟钻了回去。
那棵海棠树已经完全倾倒,残破不堪地倒在石壁上,下面粗壮的根都从土中破开。当我走过去的时候,瞬间化作齑粉,消失不见。
只留一地狼狈残迹。
往那道劈开的口子里望去,寒雾氤氲,七彩的光附着在结成晶体的冰雾上上,形成一道拱形的天桥,直直通向里面的一座山。
那座山,中间缺了一道口子,让人总觉得缺了点。
不周。不周山。
那道模糊的轮廓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内。还有他最后侧过身子,无声地说的话。
心跳急喘。
这次,一定要找出他的身份来。就算只是分毫的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定要把他揪出来!
“落棠。”鬼卿突然低声唤我。
我张了张嘴,反复数次还是闭上了。只沿着那座冰雾形成的天桥,越过结了厚厚冰层的湖水,往湖中心的不周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