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凝一边哭一边, 破碎的声音被哭声包裹的含糊不清,柳绾绾勉强才听了个大概。
她茫然无措的僵立在原地,迟疑的看向苏语凝,硬挤出一个笑来却连一瞬都维持不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坚强的, 此刻却无助起来, “妧妧, 你什么呢?”
什么妹妹……什么好不容易找到……
她听过谢曾在十年前丢失过一个小姐,就是在顾氏谋划的那桩惨案发生的候。
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清晰了,为什么谢蕴清会追她的身, 又无缘无故的对她关怀……苏语凝还过,或许她有一个哥哥……
柳绾绾手脚发凉,她不敢让自下去, 这或许只是苏语凝的胡言乱语, 是她太害怕了而已。
她是孤儿, 哪里来的兄长……她曾经也过找到爹娘, 可人海茫茫, 她连自的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找?
更何况蜀郡离这里隔的那么远。
一定是他们认错了, 柳绾绾反复告诉自是弄错了,没有希望才不会失望。
可看到苏语凝抱着自声泪俱下的哭诉,她又动摇了。
一旁的男子只当苏语凝是在胡言乱语,抓着她的手臂开始施力, 苏语凝疼得大哭, “好痛……我好痛, 你放开我……我不走!”
柳绾绾回神惊醒过来,声色俱厉,“还不放手!谁让你动她的!秦沐吗?”
男子犹豫了一瞬, 松开了手。
柳绾绾护住苏语凝,人抱紧在一起。
苏语凝害怕的捂紧了自的手臂,疼的眼睫都在颤抖,唇瓣轻动小声的喊着什么。
柳绾绾靠近了才听清她喊的是谢蕴清。
都怪她,柳绾绾自责不已,秦沐就不是一个肯善罢甘休的人,她怎么就放松了警惕。
“属下还急着回去复命。”男子看着抱做一团的人,干脆道:“带走!”
秦沐的部下不肯放人,汪殳心中有顾忌一间不敢出手,他虽然被派给了谢蕴清,但实则还是听命于宁王的,犹豫三他还是先回了谢府禀告谢蕴清。
谢蕴清沉默听完他的话,舌尖划过牙关,眼底浮现的冷茫让汪殳心里一寒。
谢蕴清看了他片刻,“你事先可知道秦沐南下至江宁?”
汪殳明白他是怀疑自,跪地道:“属下不知,他的部下也都没有着护军官服,我是看到皂靴上的兽纹玉佩才认出来的。”
谢蕴清眸光凌厉,汪殳虽然心无愧也有些顶不住。
他收回目光快步往外走去,手掌握着扇柄,手臂已经绷紧。他抛给夏云林俞轩留下的腰牌,冷声吩咐道:“拿着这个去趟府衙,林伯南知道该怎么做。”
不是宁王,那就是林俞轩擅作主张,谢蕴清冷笑,把主意动到他头上来了。
苏语凝和柳绾绾被带到了城北一处宅子内,屋外有人看守。
“清清会来救我们的。”苏语凝紧抱着柳绾绾的手臂,小脸上除了泪痕之外就是怯意。
柳绾绾不忍戳破她的单纯,谢蕴清只是一介商人,如何和秦沐抗争,她涩然轻笑,“你刚才就不该跟我来,等会儿我会求秦沐放了你,你千万别任性了。”
“秦沐是谁……那你怎么办?”苏语凝抽噎着摇头,“我不跟你分开。”
柳绾绾拿出手绢替她抹去眼泪,自反倒红了眼眶,她苏语凝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话头却在喉咙口反反复复的打转,怎么也不出来。
她怕……她不敢。
苏语凝用力忍着晃动的眼泪不让从眼眶里掉下来,勇敢的对柳绾绾:“我是嫂嫂,我比你大,我会保护你的。”
柳绾绾心下撼动,颤抖着以手掩面,泪水夺目涌出,“妧妧别了。”
柳绾绾凄楚落泪,她死死压抑着要知道真相的冲动,也许她不是孤身一人,她也有人,不止是模糊的出现在梦里,而是真正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
可如果是真的,现在这个候她只会给谢蕴清和她带来灾祸,不最好,不才是最好的……
身是门被推开的声响,柳绾绾心里一惊,快速的抹去眼泪,警惕的转身,将苏语凝半遮在身。
秦沐皱眉看着面前哭得一塌糊涂的人。
苏语凝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在蜀郡见过的那个凶的人,他那骑着马身上还有剑……一起来苏语凝更害怕了。
秦沐自然也认出了她,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上次他没有看错,柳绾绾也在马车上。
苏语凝故作凶狠的眼神在秦沐这里起不到一作用,他看着柳绾绾:“陈弈伤到你了?”
他甚少看到她落泪。
柳绾绾语露锋芒,“秦大人就不要假惺惺了,不是你当街强抢民女吗?这上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秦沐脸色一沉,稍软和的口气又强硬了起来,“既然没事,即刻就启程。”
“我们不跟你走。”苏语凝梗着脖子喊。
秦沐斜眼看向她,“谢夫人就留在这里,相信谢蕴清快就会找到你。”
他出手如电转眼就将柳绾绾拉到了自身旁,强硬的臂膀压在她的肩头,不可撼动。
苏语凝连伸手都来不及,眼睁睁的就看着柳绾绾被他抓去,急的眼泪直掉,“你把绾绾还我。”
“秦沐,你放开我!”柳绾绾用尽力要挣脱,可不起半作用。
秦沐搂着柳绾绾朝外走去,苏语凝拔腿就要去追,屋门却更快的关上,木销一压,她在里面拍的手掌通红也没有人给她开门。
“绾绾!”苏语凝哭喊着,门被她拍的砰砰作响,“你把绾绾还给我!”
外头静的一声音都没有,苏语凝喊得没有了力气,连声音也变得沙哑,她无助的抱紧了膝盖缩在门口。
手心里火辣辣的疼,扁下的唇瓣颤抖着撅起一,小心翼翼的吹了吹,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红肿的眼眸里是惊慌和不知所措,
她把绾绾弄丢了,她没有保护住她。
她出不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的望着地面,神色委屈的让人心疼。
陈弈驾着马车,另外人骑马紧跟在,朝城外急驰而去。
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声都在击溃柳绾绾面上的平静,她试图和他谈一谈,她不甘心就这么被他带走。
“秦沐。”
秦沐道:“如果你要让我放你走,那就不用开口了。”
“你就非得要这?”她看着秦沐似乎已经不起当初与他初见的模了。
秦沐不准备回答她,无论柳绾绾什么他都充耳不闻。
柳绾绾满心都是愤怒,脱口而出,“有本事你一直关着我,只要让我找到机会,我一会逃。”
秦沐脸上不动如山的冷峻表情终于崩裂,“你以为我不会?”
话到这份上已经是争锋相对,马车逼仄,秦沐连走开都不能。
人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间内尤其明显。不知过了久,秦沐才开口,“我已经将亲事退了。”
当初他遵从父母的意思定下亲事确实是他先有亏欠,他不知道柳绾绾的性子那么犟,退亲对他来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也足以表明他的心迹。
柳绾绾先是愣了一下,然摇头看着他,“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喜欢的是当初和我在渔村平淡生活的那个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秦大人。”
秦沐看着她,半晌才道:“你一遍。”
“我不喜欢你。”柳绾绾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悲悯,“我们彼此放过吧。”
柳绾绾的话如同压垮他的最那根稻草,“放过?你得轻巧……那你现在喜欢谁?那个商人?你觉得他就能护着你?你别忘了他有妻室。”冰冷的手扳过柳绾绾的下颌,“你这候怎么不介意了?”
柳绾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的话竟然从他口中出来,她眼里的倔强和受伤让秦沐悔。
他本不提起谢蕴清,但此刻已经控制不住,伤人伤的话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他松手不看她。
一路无言,接近城门口,陈弈拉马放慢了速度,他朝布帘内道:“大人,前面似乎有官兵在排查。”
秦沐道:“不必管。”
柳绾绾知道求无用,她现在跟秦沐离开,才能不拖累谢蕴清和苏语凝,至于其他……就当让她留个念,曾经也有人陪她一起过冬至,过岁节。
城门口的守卫拦下马车,陈弈地上通关文牒,守卫连看也不看,“马车上的下来。”
着他就上前要掀开布帘,陈弈手一拦,手指在文牒上敲了下,“你还是先看看。”
“用不着看,上头有令捉拿劫匪,不管你是谁,一律都要排查。”他用手中的刀鞘敲了敲马车,“下来。”
车轩的布帘被挑开,秦沐看了眼外面的官差,“让你们郡守来见我。”
身传来嘈杂的声音,夏云和汪殳策马而来,几十名谢府护卫霎间将马车包围了起来。
陈弈紧敛眉头,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其他二人也是蓄势待发之意。
“不必这么麻烦。”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
秦沐冷眼看去,在蜀郡就是谢蕴清帮柳绾绾遮掩,现在他还敢过来。
谢蕴清自马车上下来,缓缓拢袖,“放人。”
“区区一介商贾也敢勾结朝廷命官,擅自封城。”秦沐厉声道:“你可知是什么罪?”
柳绾绾在马车内心急如焚,他不该来的!
谢蕴清淡淡道:“我谢府主遭歹徒所劫,郡守大人下令追查,何错之有。”
“我一遍,放人。”
“你好大的胆子!”陈弈手中长剑直指,“你可知马车上是何人。”
微凉的眼风划过众人,谢蕴清道:“只要是挟持了我谢人的,那是劫匪,就地斩杀也不是不可。”
秦沐脸色一变,就算谢富贾一方,也不过是平民商贾,谢蕴清竟然如此狂妄,之前在蜀郡的候二人就照过面,他现在却故意装作不认识,甚至还敢威胁他。
“我没有见过你们谢的主,马车也不过只有一个随行的婢女。”
谢蕴清勾了勾唇,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是与不是,下来让谢某看一眼知。”
他朝汪殳轻抬下巴,示意他过去。
“谁敢!”秦沐眸光凌厉,“官商勾结,还牵扯宁王与赈灾贪墨一案,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谢蕴清也不与他拐弯抹角,“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先自能不能出江宁。”
秦沐大怒,“好一个不能出江宁。”
谢蕴清不紧不慢的开口,“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秦大人没听过?”
秦沐怒不可遏,却也无能为力,眼下的情形对他不利,“我过马车上没有你谢的人。”
既然他要找的人姓谢,那就带不走柳绾绾。
谢蕴清不做理会,“阿瑶,大哥来接你了。”他顿了顿又道:“妧妧。”
他本不让人知晓被劫持的是小妹和妧妧,有损姑娘的名誉,所以用了谢主这个名头。
可自他过来就始终没有听见妧妧的声音,心里不安才唤了一句,顺也能提醒柳绾绾不要漏了口。
阿瑶,谁是阿瑶?
柳绾绾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眸中微微发红,她颤抖着吐出一口气,声音哽咽,“大哥。”
秦沐震惊回头,“你叫他什么?”
“看子马车上是我要找的人。”没有听见苏语凝的声音,谢蕴清的态度立刻转变,耐心无,“还不放人。”
秦沐紧抓着柳绾绾的手腕不放,她明明是一个孤女,怎么会是谢的人。
谢蕴清道:“谢于江南甚至是整个大偃朝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谢瑶是谢如今的掌人,胆敢挟持她,即是护军少尉恐怕也难逃罪责。”
“你听见了。”柳绾绾一根根的掰开秦沐的手指,不去看他此刻的神色,夺步跳下了马车。
柳绾绾怔怔看着谢蕴清又迅速低下了头,局促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蕴清道:“到我身来。”
听到秦沐也从马车上下来的声音,柳绾绾急急忙忙跑到谢蕴清身。
依然不见苏语凝,谢蕴清彻底变了脸色,“还有一个人呢。”
秦沐一眼不错地看着柳绾绾,甚至没有听到谢蕴清的话。
柳绾绾急道:“她就在城北的一处宅子里,秦沐把她留在那里,我们快去找她。”
“我先送你回府。”谢蕴清声线隐约不稳,阖下眼眸,心已经沉了下来。
就连汪殳和夏云都异常心惊,他们刚才就是先去的那处宅子,里面空无一人!
谢蕴清沉声吩咐:“从现在起,连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城。”
他唯一能到的只有谢予安了。
……
谢蕴清送了柳绾绾回府,他将人带到映月居,“这是母亲从前住的院子,你先休息,等我回来与你一谈。”
柳绾绾紧跟上他,“我跟你一起去找。”
她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妧妧不见了她比谁都自责,还如何能安心在这里休息。
谢蕴清此刻虽然面无表情,但却已经是怒极,死死压抑着濒临爆破的戾气。
他没有在柳绾绾面前表现出来,花了不小的力气才让自平静的话:“你帮不上忙的,我会把她找回来。”
不能迟了,天就要黑了,小姑娘该怕了。
……
苏语凝看着蹲在跟前给自上药的人,心急地:“你到底什么候带我去找绾绾?”
被木刺扎破的手掌心里撒上了药粉疼的她泪花直冒。
谢予安瞧着着她的子心里都泛起了不舍,静默了片刻,起身道:“等天黑了就带你去找,不然会被发现的。”
现在城门处有人把守,等入夜了看看能不能离开。
“那我要先去找清清。”她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谢予安呆在一起,他撒大谎,骗他清清死了。
“不行!”刚才还温声话的人瞬间铁青了脸,“你不能去找他。”
从今往,妧妧就是他的了,谢蕴清也不能抢走。
苏菀烟被吓得抖了抖,惶惶不安地看着他,“你干嘛发脾气。”
“是我不好,你别怕,别怕。”谢予安让自笑起来,不能动气,妧妧会害怕的,害怕了就不喜欢他了。
他半蹲在苏语凝面前,握住她的手,“以我都不会对你发脾气,我保证。”
苏语凝皱起眉头,用力抽手,“我知道了,你放开。”
手心一空,谢予安的心也跟着空了,他勉励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我去给你弄吃的。”
他一走苏语凝就跑过去把门关上,谢予安这让她觉得害怕。明明以前他不是这的。
她不明白就不愿意了,搬了个凳子坐在窗边等天快黑。
从窗口望出去是一大片的田地,苏语凝没有来过这里,屋子也是破破的。
厨房就是简单隔出来的一间堆干柴的屋子。
谢予安走去,玉怜正在煮粥,她盛了一碗道:“我这就拿去给夫人。”
“给我吧。”谢予安接过碗,轻轻:“等我和妧妧离开,你也走吧,你现在是自由之身,去哪里都可以。”
玉怜扬起自已经练习过无数回的笑容,唇角轻抿勾起,眉眼弯起,这是谢予安最喜欢的子,她笑着泪水却滴落了下来,“二公子不要玉怜了?可是因为玉怜不乖。”
谢予安眉心轻敛,玉怜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意思。
她咬着唇退到一边,她就是不甘心,为什么她就只能做一个任人丢弃的玩物。
她比苏语凝知情体贴,她那副蠢子她也能学,到底还有哪里比不过。
谢予安推门的候感觉到了阻力,推开才发现门压了张椅子,苏语凝坐在床边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真是傻的天真,以为这就能挡住他了?
谢予安用脚将椅子踢到边上,“妧妧饿了吧。”他走到桌边,“只有清粥小菜,你将就着吃,等离开这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吃什么,去哪里我都陪你。”
苏语凝扒在窗沿上,头也不回的嘟囔,“我不要你陪。”
她以为自得小声了,结果一字不落的到了谢予安的耳朵里,他脸上的笑淡了淡,“妧妧放心我有的是耐心,我们也有的是间,足够你忘掉那些人。”
妧妧从小就心思活络性子跳,只要他日日陪着她,她一定会忘了谢蕴清。
苏语凝只觉得他越来越烦人了,“我听不懂你的话。”
赌气的子让谢予安忍俊不禁,情不自禁地走上,像从前一轻捏了捏她的鼻尖,哪只苏语凝却像被蛇咬了一拍开他的手。
啪的一声脆响,谢予安不觉得痛,反倒是苏语凝打痛了手心的伤口。她抽着气将自的手护在胸口,气恼的冲他发脾气,“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你到底什么候带我找绾绾!”
苏语凝每一个字他的心就被刺痛一分,他低声下气的哀求,“不要讨厌我,妧妧……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你喜欢我好不好?”
苏语凝摇头,“我喜欢清清,不喜欢你。”
谢予安闭眼压制着怒气,声音沙哑,“你会喜欢上我的。”
凭什么谢蕴清就可以拥有,他一定也可以!
他怎么藏也藏不完眼底的阴郁,苏语凝能分辨的出他在生气,也知道他生气的子,第一反应就是要逃。
她推开谢予安就朝外跑去,殊不知这一推才是真的让谢予安动了怒。
走出屋外穿过篱笆小院是泥泞的小路,左右看起来都一,苏语凝慌不择路的往左边跑去。
谢予安腿长手长没步就将人捉了回来。
“你放开我!”苏语凝挣不脱就跳起来抓他的脸,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了血痕。
谢予安将她纤细的手腕交握,把人带回了屋内,按坐在桌边,将桌上的粥碗往她面前一放,“吃了。”
苏语凝不要,可看着他沉怒的脸,那个字盘桓许久也没敢。
她扁起嘴捧着碗小小声道:“我要找绾绾。”
谢予安用手背压了压脸上的血痕,“你吃完我就带你去。”
……
天色已经黑透,谢蕴清一言不发的坐在花厅内,夏云跑着来,“少爷,我们在城门口看到了赵一,汪殳已经去追了。”
谢蕴清站起身,神色越是平静夏云心里就越是惊骇。这回二少爷是真的性命不保了。
谢蕴清跨出花厅,苏菀烟由春茵搀扶着从廊下疾步而来,“大哥,我有话跟你。”
谢蕴清停下来看她。
苏菀烟忍下心惊,喘着粗气道:“子衍之前跟我过,他要将那个妓子乡下田庄。”
谢蕴清直视着她,淡淡道:“你现在才起来?”
苏菀烟不敢闪避,指甲掐手心里,“之前我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起来才觉得可疑。”
谢蕴清没什么,带着夏云离开。
苏菀烟看着他的背影,思绪混乱,她之前不是巴不得谢蕴清栽跟斗,无论如何她都和谢予安是夫妻。可现在牵扯到了苏语凝,她不敢赌了,若是谢蕴清为此迁怒她,她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所以看到夏云匆匆回来,她立刻出来告诉他。
……
天黑了,粥她也喝了,可谢予安还是不带她走,苏语凝在屋子里又哭又闹。
谢予安怎么都哄不好,着她爱吃甜的就让玉怜去找了些赤豆给她煮赤豆汤。
他走厨房,看到玉怜鬼鬼祟祟的往碗里添东西,谢予安神色倏然冰冷,“你在干什么?”
玉怜浑身猛的一颤,一个哆嗦手里的瓷瓶掉在了地上。
谢予安走上前,高大的身影逼近她,“谁给你的胆子下药?”
玉怜一直往退,腰撞在灶台上,她疯狂的摇头的解释,“二公子……你听我。”
谢予安抬手掌掴在她细皮嫩肉的脸上,语气森冷骇人,“你找死。”
玉怜被打的偏过头去,口角也破皮出血。顾不上疼痛,她直跪下来,扑过去哭诉,“奴不是要害夫人。”她脸色苍白泪水和着唇角血迹,凄楚可怜,“奴是不忍见您一次次被夫人所伤……这个药只会让她神智不清,那……她就不会抗拒您,一心只着大公子了。”
谢予安一脚将她踢翻,俊朗的面容变得阴鸷,妧妧本就摔伤了脑子才会变得如此,她竟然恶毒的要她彻底变成傻子!
玉怜弓着背痛苦的捂着胸腹动弹不得。脸颊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苏语凝看到谢予安来,就抓起桌上的茶杯扔他。
谢予安轻易避过,又迈过脚下的狼藉,坐到桌边笑道:“尝尝味道,够不够甜?”苏语凝不话他也无所谓,自顾道:“但也不能吃太了。”
他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苏语凝抿紧了唇,通红着眼睛摇头。
“妧妧听话,你不是爱吃这些吗?”
“你是不是骗我的。”苏语凝已经哭哑嗓子,讲话都费劲,但还是了,“你带我找绾绾却把我带来这里,又天黑了带我去,又吃了粥带我去……你就是骗我。”
谢予安心里发疼,放下碗哄她,“等赵一回来我们就走。”
“我不信你,我要找清清,我要回去。”她着又眼泪又往下掉,“你能不能不骗我了,我讨厌你骗我。”
“你从前就骗我,你不喜欢吃糖果子,也不喜欢我叫你鱼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哭得直喘气,瘦弱的身子一抽一抽的怎么也平复不了,“我又不是,不是傻子……你跟我,那我就知道了。”
“妧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予安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的跟她道歉,他眼眶湿润泛红,悔意已经要将他淹没。
“矮墙里的东西也不是你放的,你一直骗我,你还骗我清清死了……”苏语凝尖叫着把桌上的赤豆汤泼在他身上,“我讨厌你,永远都讨厌你!”
滚烫的赤豆汤在他身上留下大片印记,灼烫感远不及苏语凝的话来的让他震痛,她今日已经过太遍讨厌他了。
他从惊骇到愤怒,过只剩无力。
苏语凝看着他身上的脏污,蓦然止住了哭,怯怯的跑到窗口,离他远远的。
谢予安拿着碗起身,“我给你盛一碗。”
他恍惚走到厨房,连玉怜不见了都没有发现。目光投向地上的瓷瓶,慢慢屈膝捡了起来。
谢予安新端了赤豆汤回到屋内,苏语凝坐在窗边和他僵持。
听到院内有动静,谢予安笑道:“应该是赵一回来了,妧妧吃完我们就走了。”
苏语凝也听到了声音,将信将疑的朝他走了过去。
她捧着碗吹了吹,将嘴凑了上去。
谢予安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妧妧那么讨厌他,真的傻了应该就不懂什么是讨厌了,不喜欢他也没关系,她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屋门忽然被大力的踢开,摇晃发出吱呀作响的声音。
苏语凝眼睫一颤,汤洒了许到手上,烫的她立马将碗放到桌上。
谢予安皱眉向看去,脸色大变。
苏语凝欣喜的揉了揉眼睛,紧接着又揉了揉,然飞快的起身朝站在屋外的人奔了过去,“清清!”
谢蕴清伸手接住她,双手都是发颤的,他看着桌上那碗赤豆汤,声音不复冷静,“妧妧喝过那碗汤了?”
苏语凝抱紧着他一刻也不肯松,摇摇头,“没有,烫。”
谢予安看着相拥的人眼眸猩红的要冲上去,汪殳轻而易举的将他制服,他无力的伸长着手还试图把人分开。
不要喜欢谢蕴清。
看看他,妧妧看看他。
谢蕴清闭眼吐出一口气,摸着她的头,“阿瑶在马车上,妧妧去陪陪她可好。”
苏语凝舍不得她,但又惦记柳绾绾,思索三,还是跟着夏云去了外面。
谢蕴清看着如同死狗一被按在地上的谢予安。
谢予安已经癫狂,面目狰狞,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谢蕴清,你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你杀了我外祖父,害死我母亲,还要抢走妧妧,你怎么不去死!”
他忽然疯了一的大喊,“妧妧,你回来!我不骗你了,你回来……求求你,回来……”
谢蕴清看向那碗赤豆汤,“给他灌下去。”
汪殳曲膝压在他背上,一手掰起他的下巴,将一整碗赤豆汤部灌了下去。
谢予安瞪大了眼睛挣扎,双脚在泥地面上踩出一道道触目的痕迹。
汪殳松开他起身,谢予安用力的抠喉咙,呕到翻白眼也只吐出了胆汁。
谢蕴清嫌恶的移开视线,对汪殳道:“你在这里看着他。”
马车内,苏语凝和柳绾绾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场,
谢蕴清上去就看到人互相指着对方的红眼睛在悄悄话。
一见到谢蕴清,苏语凝的委屈就部涌了上来,抽抽嗒嗒的贴到了他身上。
谢蕴清这才有机会好好看她,一双杏眼通红,哭的唇珠都嘟了起来,谢蕴清紧抱住她,由着她缠住自,拖着她的腰,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妧妧不哭,坐我身上。”
柳绾绾坐在一旁脸涨的通红,她抓紧了身下的坐垫,目光发直的紧盯着鞋尖。
耳边是苏语凝细软委屈的声音,还有谢蕴清低低的哄慰声。
马车在路上急驰,夜风吹动布帘,卷起一脚,黑暗的田地里,玉怜悄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双眸睁大,瞳孔已经放大涣散。
三日,始终没有谢予安的消息传来,苏菀烟也坐不住了,让车夫驾着马车去了乡下田庄。
“夫人小心。”春茵扶着她下马车。
苏菀烟走院中,看到屋门大开着,屋内还保持着那日的狼藉,散发着阵阵酸臭。
苏菀烟掩住闭口皱眉看了一圈退了出去,春茵用手挥散难闻的气味,“夫人我们回去吧,二少爷或许不在这里。”
“我一定要找到他。”苏菀烟推开她往屋走去,苏语凝已经回来了,派出去的护卫也都回来了,那就是找到谢予安了,是死是活,她都要见到他。
她在屋前屋找了圈,始终不见人影又往田里去,稻子已经生长的高,一眼望过去都没有谢予安的身影,日头照的她一阵阵的发晕,只能让春茵扶着她回去。
忽然间她隐约听到了有人在话,连忙拉住春茵,屏息凝神。
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沿着田埂走去,终于在田里看见了谢予安。
苏菀烟怎么也不到,意气风发的谢二公子,不可一的谢予安,她拼了命要嫁的男人会变成这么一副模。
她死死捂着嘴,眼泪滚滚流出。
谢予安坐在田地里,身上的衣服早已脏污的不成模,头发蓬乱,眼睛里只有茫然,他手里抓着还没成熟的稻子就这么往嘴里塞,一口一口,咽不下去了就用手捧着田里的泥水喝。
苏菀烟几乎晕厥过去,她冲上前夺走他手里的东西,“别吃了!你疯了不成!给我起来!”
见手里的东西没了,谢予安忽然像孩子一撒泼起来,双脚直蹬,手拍在身侧,溅起大片的泥来。大声哭喊,“饿!我饿!我要吃!”
苏菀烟痛哭不止,怎么会这,谢予安怎么会疯了!
她弯腰去拉他,“跟我回去!”她回头朝春茵和车夫吼道:“还不快来帮忙!”
谢予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要我吗?”
“我不骗人了,你要我吗?”
苏菀烟咬紧牙关,“我要你,你给我起来!”
谢予安猛地站起身,“太好了妧妧要我了,妧妧原谅我了!”
他叫喊着手舞足蹈的往外跑去,丝毫没有发现被他推到在地的苏菀烟。
剧痛像要将她的肚子撕裂,血不断的流出,而她耳边听到的是谢 予安喊着的——“妧妧原谅我了。”
苏菀烟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苏老爷把她接回了苏府。
此,总有人在田里干农活儿候,会看到一个疯子跑来跑去,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话,赶也赶不走,没人知道他是谁,有认出脸来的也不敢,久而久之,关于他的各种谣传都有,却无人知晓他是当年那个风光无的谢二公子。
……
冬去春来,就在谁都以为谢将要没落,一蹶不振的候,他就如同春天的野草一又繁茂了起来。
粮仓的亏空数补上,丝造坊的牌匾原封不动的挂上,就连聚拢钱庄竟然也是谢的营生。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如今的谢由早年走失的小女儿,谢瑶所掌管,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要做上门婿。
三月里的江南最适合游湖赏景。
苏语凝跟着谢蕴清登船,船楼内早已坐了人。
谢蕴清朝季儒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季儒含笑头,一旁的林俞轩笑的颇为讨好,“少卿兄,这一别快要年,你怎么见我一也没有欢喜。”
谢蕴清皮笑肉不笑,“你还要我怎么欢喜。”
摆了他一道,他没有翻脸已经是讲情义了。
林俞轩也没有料到面的事,得亏他的宝贝疙瘩没出什么意外,否则他真是难辞其咎。
苏语凝看着他道:“我认得你。”她摇摇谢蕴清的手,“是茶楼的掌柜。”
林俞轩朝她笑笑,“谢夫人好记性。”
被夸奖了,苏语凝得意的翘起唇角微微笑,她又看看季儒,“我也记得你。”
“哦?”季儒哈哈大笑,“没到你这小丫头竟然还记得老夫。”
“你清清的老师,教过清清学。”她又小声补了一句,“可严厉了。”
也是他找人给清清的腿扎针,苏语凝小候怕极了他。
谢蕴清纵容一笑,“内子顽劣,老师不要介意。”
季儒摆手朗笑。
几人闲谈吃茶,苏语凝听不懂他们的话,就自顾自的吃糕,看风景。
季儒忽然道:“你也知道陛下对你颇为器,如今谢的产业你都交给了谢瑶,陛下希望你能入朝为官,助他一臂之力。”
谢蕴清遗憾摇头,“不是学生不愿意。”他举了举脚边的竹杖,“我朝有律例,身体患有残疾,不得入朝为官。”
季儒已经年过半百,眸光依然犀利,“按理,你的腿脚应该好的七七八八,不用拄杖才对。”
一直心不在焉的苏语凝忽然摆手道:“不行的,清清最近总是脚疼,疼的夜里都睡不着觉。”
她看着谢蕴清的膝盖,眼里满是担忧,季儒或许不相信谢蕴清的话,但是对心思纯稚的苏语凝还是放心的。
他笑了笑不话。
船缓缓靠岸,季儒和林俞轩率先离开,谢蕴清牵着苏语凝站在船头。
微风轻拂,人的衣摆如同清风携柳般纠缠在一起,谢蕴清牵着她往下走,“趁着阿瑶这几日忙着生意没间管我们,我带妧妧出去玩可好?”
苏语凝用力着小脑袋,“好,那我们去哪里?”
“妧妧去哪里?”
苏语凝了,“上回你不是……唔,看山戏水,赏遍这人间。”
“好,那就看山戏水,赏遍这人间。”
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