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小径两边开着一簇簇黄白相间的小花, 因是清晨,山中弥漫着水汽,团簇也挂着露珠。迈步走过,衣摆便印深深浅浅的印记。
陆映宁的坟前清扫的很干净, 吴总管将供品摆放好退到了一边。
谢蕴清走前香, 谢承立于他身后脸色阴郁非常, 不待他将香插好,就勃然怒喝道:“好一个幕后之人……柳公子……今日你就当着你母亲的面清楚!”
谢蕴清起身的动作微顿了一下,缓缓站直后转身看着谢承, 清冷的眉眼中不显山水。
破晓的阳光似乎始终无法穿破云层,天边阴霾霾的一片更像是要坠入夜幕。
父子俩争锋相对的次数不在少数,他越是这样的淡漠和无所谓, 谢承就头的怒火就越是不可遏制的涨。
他此刻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携着雷霆的怒意, 大步前, 一把抓起他的衣领, “,你在发什么疯!”
他怎么也想不到要治谢家于死地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从前他只是觉得儿子经历重创所以性格才会此, 加其中也有他的冷落原因。
可今看来他就是天生的反骨!把手段用到了自己家人头。
一间剑拔弩张,汪殳迈步前,谢蕴清略一抬手制止了他。
看着谢承怒极的样子,他反倒笑了出来, 眼里却寒冷冰:“父亲这回后悔了吗?”
谢承震惊的后退半步, 脸色越来越差, “你恨我恨到要用整个谢家来抵?你别忘了你也姓谢,你身里流着是谢家人的血!就连你母亲冠的也是谢家的姓!”
谢蕴清倏然厉了声音,眼底狠戾不藏半分, “就因一个谢夫人的名号,你给母亲带来了怎样的灾祸!你怎么有脸。”
谢蕴清缓了缓声音,又接着道:“我就是要看看,究竟到哪一步你才会后悔,或许只有让你亲眼看着你视做最重要的谢家是怎么覆灭的,看到你笼络顾家所换来名望的都了泡影之,就后悔了罢。”
“孽障!”谢承怒火攻,抬手一巴掌他打去,谢蕴清眼明手快的握住。
谢承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谢蕴清抬起眼眸,冷列的目光紧攫着他,“顾氏所做的一切,你究竟是真的一无所知,是明明有猜疑可你却不敢查,自欺欺人不敢面对!”
谢承浑身一震,谢蕴清身后就是陆映宁的墓碑,碑篆刻的字刺痛着他的眼,粗重的呼吸声开始发颤。
当年他不是有查找那逃走的三个山匪,他也恨不得将那几人碎尸万段,就连顾平阳定案后,他依然不死。直到码头水运的生意一再被压下,他就知道不能再查下去了。
他用所谓的真相麻痹自己,直到后来他也坚信就是意外。
谢承同被抽了魂魄,佝偻下背,缓缓再陆映宁坟前跪了下来,红了眼眶颤声低诉,“我对不起你。”
“……映宁。”他捏紧拳头,喃喃重复,“是我对不起你。”
谢蕴清转身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觉得他应该感到痛快,可怎么却一点也有。
“顾家已经了,顾氏也已经被捕,你也你母亲报仇了。”谢承从来有在人前这么卑微祈求过,“算我求你,收手吧。”
谢蕴清笑了起来,眸中却闪动着泪光。
母亲,你看看,这就是你爱的人,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谢家这二字来的重要。
“我不是给过你机会。”谢蕴清慢慢地着,“当初我就问过你,若是查出真相,你能否做到不徇私情……原本事情到那一步就可以了。”
“现在么……迟了。”
“你当真要让谢家的百年基业毁在你手?”谢承颤抖着起身,步履艰难,“我的错,不该让整个谢家来赔。”
“你忘了小候,你祖父是怎么导你的?你不足一岁就被他带在身边养……他对你的看重和疼爱你也忘了?”谢承压抑着悲痛的情绪,“映宁死后,你祖父也因太过悲痛受不了刺激而故去。”
“他知道你今日所,他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
谢蕴清一言不发,半晌后才轻蔑的笑出了声,“死的人那么多,难道我要一个个顾过来?”
“你!”谢承捂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眼中满布血丝冲冠眦裂。
谢蕴清不再话,半垂着眼睫,轻捻指腹,像是在思量。
“好,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终于开口,色淡漠,“我要你从今往后就在这里守着母亲,直到死也不得出一步,以此来换谢家的平安。”
吴总管惊颤出声,“大少爷,您这么做是大逆不道啊!”
“你住嘴。”谢蕴清冷漠的睇吴总管一眼,继续看着谢承,“我给你间考虑。”
“你也可以和我拼一把,毕竟破船有三千钉。”谢蕴清毫不客气的:“但我保证,结果一定是谢家从此在江宁消失……你想清楚再回答。”
谢承向后跌去,一脸的颓败之色,吴总管搀扶住他,泪纵横,“爷,爷!”
谢承色恍惚地看着这个被自己冷落对待多年的长子,他早已羽翼丰满,甚至把手伸到了朝堂之,谁能阻止他。
他赌不起,谢承惊怒过后只剩下无能无力,“我答应你。”
谢蕴清将人带到坟地后的一间屋子,这是清扫墓地的人偶尔会住的,屋内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
“父亲放,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今后的日子,你就在这里忏悔吧。”
“你二弟他……”谢承恳求他,“他是无辜的,血浓于水。”
“父亲恐怕不知道,伏击你我的两批人马之中,有一批是谢予安派来的。”他轻掀眼帘,讥笑反问:“真的血浓于水吗?”
谢承遭暴击,惊怒过后只剩下荒凉和绝望,脸色惨白霜,靠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身。
谢蕴清最后看了他一眼,跨出门槛后又停了下来,“对了,我找到阿瑶了。”
谢承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眸聚拢回,下一瞬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谢蕴清,垂在身侧的手不住的哆嗦,热泪滚滚的流了下来,“阿瑶……找到了……在哪里!”
“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谢蕴清对汪殳道:“落锁。”
“嗒”的一声铜扣撞击的声音响起,谢蕴清头也不回的离开,任凭谢承在背后疯狂的砸门叫喊。
他走到陆映宁的坟前,拿起黄纸来烧。
“母亲,你从前夜夜他留灯,今后就让他守着你。”
死太容易了,他要谢承的余生都活在无尽的悔恨里。
……
谢蕴清回到府的候苏语凝在睡着,他有吵醒,换下沾着露水的外袍坐到床沿。
苏语凝半张脸陷在枕子里,润顺的乌发顺着细腻凝白的下颌滑落入了衾被之中,他想摸的脸,意识到自己的手太凉,就作了罢。
此刻他中远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听着耳边绵长细软的呼吸声,眼中沉浮的戾气才渐渐消了下去。
静坐许久,他起身走到屋外。
夏云走了过来,谢蕴清道:“让谢予安到前厅。”
夏云一反常态的严肃,应诺退了下去。
谢蕴清沿着回廊往前厅走去,手掌反复摩挲着折扇的玉柄,怎么处置谢予安他始终有想好。
杀是不杀……
看到夏云独自过来,谢蕴清问道:“人呢?”
夏云道:“昨夜二少爷就回来。”
“恐怕又是在河坊巷。”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谢蕴清淡淡道:“去找找。”
谢予安不见了。
夏云带着人从河坊巷到戏楼,再到钱庄粮行,翻了个底朝天也有找到他。
他火急火燎的回去禀告,谢蕴清当即就沉下了面色,“就是把整个江宁翻一遍,也要给我找出来!”
谢予安思狭隘,他即便有放他他也未必领情,现在他自己跑了,以他的性子是绝不可能罢休的。
汪殳领着谢家的护卫去找。
谢蕴清找了吴总管来话。
吴总管低头欠身,因紧张而手脚冰凉,哆哆嗦嗦道:“不知大少爷有吩咐。”
谢蕴清前倾了身,端看着他,“是你通知二少爷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吴总管惊出了一身汗,语无伦次道:“我,我听不明白大少爷的意思,二少爷……我通知他什么了?”
谢蕴清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争辩,“他躲到哪里去了?”
“我是真不知道啊,二少爷他不见了吗?”吴总管强撑着不承认。
谢蕴清默然不语。
眼前的人面容依然清隽温雅,但骨子里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不得势不得宠的谢家大少爷了,他对爷都尚且敢此,况是二少爷。
吴总管鼓着一口劲,试图劝他,“大少爷,您与二少爷毕竟是亲兄弟……”
谢蕴清摆摆手打断他,“吴总管跟在我父亲身边也有不少的年头了,谢家的繁荣也少不了你的一分力。”
吴总管诚惶诚恐,“少爷言重了。”
谢蕴清笑道:“只是你现在看不清形势么?”
清清淡淡的声音却不怒自威,让吴总管慌乱地跪下。
谢蕴清叹了口气,“我再问一遍,谢予安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见爷……就让他先去躲躲,至于他去了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吴总管急的涨红了脸,声音也高了起来。
谢蕴清看了他片刻,才道:“你起来吧。”
吴总管不断的擦着额头的汗,起来的候有些发昏。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服侍父亲的,只是现在父亲一要母亲守墓。”谢蕴清缓声着,顿了顿。
吴总管听得里直发慌,分明是他逼迫,甚至将爷关了起来,却是爷自愿所。
谢蕴清继续道:“府也不需要吴总管再伺候了,你稍后去账房多领半年的例银。”
吴总管站着一动不动,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少爷您要赶我走?”他声音忽然变的尖利,“我在谢家几十年,就算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么做是寒了府所有人的。”
谢蕴清脸什么表情,眸光已经冷了下来,“趁我现在好好话,走快些。”
吴总管同被掐住了脖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谢蕴清仅一个眼就让他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