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质问的目光,意味太明确,李泰,尴尬。
此时,他竟不知该说一些什么才好。
若是被人这样误会下去,真的认为自己和李治演的是双簧,那李治倒没什么,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闲王。
可他不同,他是为民请命的贤王啊,他还想着染指太子之位呢,一旦被人如此误会,只怕从此后,他就要遭受万千人的唾弃了,这怎么可以?
可是,自己又如何矢口否认,而令大家相信呢?
你得找个好理由吧!
但,一时之间,他竟发现自己百口难辩。
因为这事情是明摆着的,是他将所有人都坑了。
想想看,一群人欢天喜地的卖掉了自家祖产,换了一大堆铜钱回家;
而结果却是,这钱,在人家手里、家里,遍地都是!
李泰,顿时心中大乱,不过他却有一个念头,此时,若是自己不说一点甚么开脱的话,当真要被人误会了!
于是他故意怒目切齿的对李治道:"这炼铜之法有大害啊,父皇,儿臣以为,这样炼铜,会导致市面上的铜钱四溢;
到了那时,儿臣只怕,只怕百姓们再不稀罕铜钱了,此天下之大弊也,应该立即关闭此处矿山,不容许,九弟、炼铜!"
他说出这番话,实是出于无奈,因为只有反对九弟炼铜,才能让人相信自己和李治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可李世民,却极为失望了。
李泰的种种举动,他都看在眼里,可是眼前这个人,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骨肉啊。
因此,李泰无论做什么,李世民都尽力往好的方向去想。
可这一番话,却是狠狠地扎了李世民的心!
为什么?
同样是朕的儿子,象小九是如此聪慧,心心念念、帮父皇。
而这个小四,却是蠢得象一头驴一般,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你难道不明白,世家门阀才是阻碍我李唐统治的大敌!
木有对比,就木有伤害啊!
李泰开了口,此话一出,一语惊醒梦中人,韦玄祯等人就好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对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杜绝李治的新式炼铜法,如若不然,那就真要完了。
其实,原本大唐官方铸造铜钱,由于采矿、运输、冶炼等环节效率低下,成本很高昂,这个成本,甚至比制出来的铜钱本身还要昂贵,也就是说,大唐官方铸造铜钱,其实是制一枚,亏一枚。
而现在像李治这样大规模的采矿,把所有成本降到了最低,于是乎,终有一天,市面上铜钱泛滥,这不是不可以想像。
不要忘记了,朝庭还有专门的造币机啊,当然这也是李治采取了水力机床进行改良,新制出来的造币机!
韦玄祯,现在心里急的很,立即道:"陛下,越王殿下所言甚是啊,这样下去,臣恐铜钱泛滥,危害百姓,百姓们手里的铜钱,岂不是一钱不值?请陛下为了天下百姓,立即封禁此矿。"
有人带了头,于是就有许多人纷纷附合道:"韦公所言甚是。"
"越王殿下字字珠玑……"
李世民,听着这嘈嘈声,脸沉似水。
李治,蓦然冒出,尖锐童音:"百姓们手里何时有钱了?"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让人无语。
就在众人要群起攻之的时候,李世民却蓦然冷哼,一针见血,言道。
"看来众卿家都糊涂了,但不知你们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朕一直听户部反应说市面上流通的钱少,也就是小九师父比喻的钱荒,以至于许多百姓,不得不以物易物,这可是,有的?!
现如今,这熔炼铜铁,增加货币供应,有何不可?"
他这反问的一句,比较公道,其中的意味不言而谕,哼,你们现在都装假糊涂了,却把朕当成了,傻子!
你们,骗你爹呢?!
随即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泰一眼,而后缓缓言道。
"小四儿终究还是年轻,只怕并不知道这铜矿,其实并不是钱荒的根本原因。
因为天下有许许多多的铜矿,可关闭了这鄠县铜矿,就能杜绝铜钱泛滥吗?
朕看不然,小九的熔炼铜铁的方法,你们也都亲眼见着了,没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是火~药开山炸石,也不过是搭建这高炉,就算里头有秘技,别人不知,可这里这么多匠人,或多或少也会知道一些。
还有诸卿们,不也在此亲眼见着了吗?鄠县若是不炼铜,那么其他州县也会炼,因为这里头有大利!"
说到这里,李世民顿了一下,才叹息一声又道。
"只要有大利,哪怕朕禁绝天下人采掘铜脉,也有的是的人铤而走险。
退一万步说,我大唐不炼,吐蕃人呢,高句丽人呢?大食人呢?
想要禁绝此物,倒也简单,那便是立即诛杀这里的所有匠人,可诛杀完了匠人,难道你们没有亲眼见了吗?
朕如何保证、诸卿不会循着这方法,暗中摸索、铤而走险?
哪怕你们十年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细节,可二十年、三十年,也想不明白小九这炼铜之法?
倘若是这样,要彻底拒绝这个方法,那么,朕是不是该将诸卿家们,统统都,诛杀?"
诛杀二字出口,让人们心里,猛地一跳、莫名生出、森森寒意、遍体生凉。
是啊,东西大家都看到了,里头很多原理,大家现在可能还不明白,可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去琢磨摸索,迟早,这东西还是会有人折腾出来!
想要,严格保密吗?
那只有将这里的人都斩尽杀绝,这才可以保证小李治炼铜法的秘密不泄露。
众人都默不作声,只觉得森森然、脊背发凉。
李世民背着手,继续看着自己的四儿子,他能感受到李泰惶恐的心态,平日这个胖小子都是彬彬有礼,举止落落大方,行礼如仪,可今日却分明失态了。
李世民道:"青雀。"
"儿~~,儿臣在。"李泰面白如纸,有气无力地应了。
他可是将这天下世家大族害惨了啊,想想这些人的土地,几乎是他一手促成卖出去的,现如今,卖地是巨亏,换来的钱,只怕又要大亏一次。
李世民凝视着李泰道:"何况,这铜矿乃是李治与李格、长乐、豫章、高阳、还有好几家国公府,一起合营,宫中和户部,也没少从中得到好处。
朕想问你,你一口一个天下,一口一个、苍生社稷、百姓福祉,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李世民这话一出,李泰如遭雷击。
这居然是自己的姐妹、兄弟和晋王府、几家国公府,还有宫里、朝庭一起合伙的?
而看这个样子,父皇显然早就知道了,这样说来,岂不是父皇一直庇护着他们?
这个信息,实在太可怕了!
他一直都认为,父皇十分疼爱自己,可哪里想到,这样的大事,父皇竟守口如瓶,这么长的时间,竟连户部那边都一点消息传不出来,而最可悲的是,自己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更可怕的是,这显然才是李治有恃无恐的原因吧!
现在父皇问他说的那些话是谁教他说的,这分明是父皇对他这些话很不认同,认为他站在了父母的对立面了吗?
李泰想到这里,如履薄冰,他竟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若是他告诉父皇,这是别人教的,那么自己身边的人,岂不成了罪魁祸首?
父皇定要处罚他们,而一旦自己供出这些人,将来还如何笼络人心?没人拥护,又如何争夺皇位?
可如果自己咬着牙不说,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那么父皇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就这么一会,李泰心思电转、想了许多。
但李泰仍咬着牙关,半句话也不敢说。
李泰的反应,李世民看在眼里,他冷冷道。
"青雀,你是不是认为,宫中、朝庭是在和天下苍生对立。
宫中和朝庭有了新的进项,对百姓们则有巨大的危害?这是你的念头吗?"
李泰的大胖脸、越加显得惊慌,连忙道:"不,不是的,儿臣不敢这样想。"
李世民,蓦然怒喝:"你就是!"
这蓦然厉喝,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李泰忙道:"儿臣万死。"
"你将朕看做是隋炀帝,认为宫中和朝庭有了积蓄,必定要残害天下百姓,你是朕的儿子啊。"
李世民说出这话的时候,显然,已是心痛、到了极点。
你是朕的儿子,可是你处处想的,却是收买他人人心,为他们牟利,你以为他们夸奖你几句,你便真成贤王了?
可是朕呢,是朕将你养育成人,是朕对你关爱有加,可在你的心里,你将朕又置于,何处?
"你该学学你的皇兄李格,学一学你的九弟李治,他们固然不似你这样行礼如仪,不如你这样彬彬有礼,通晓经义,可是他们明白大义。
你更应该好好学学你九弟,他还给了他姐妹们分成,给她们以后作嫁妆。"
李世民,说到最后,又是一声怒喝,”这才是,兄谦弟恭!”
李泰:"儿臣,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