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羽搏进入魔窟先后也有大半个月了,在轮回练体诀促使下一身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这一天,阴罗却突然来到他身旁,打开笼子,将他拎了出去。
一间密室中,魅护法微笑看着他,问道:“鬼道功法准备得怎么样了?”
赤羽搏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为此事,道:“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将几卷竹简递了过去。
魅护法接过来翻看,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紧。这鬼道功法跟普通功法大相径庭,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理解,也就是说,这东西有问题也看不出来。
索性将竹简一合,笑道:“阴罗,再揍他一顿,打断他几根骨头,别落下残疾就行。”
赤羽搏心里咯噔一下,阴罗的重击有多狠之前已经领教过了,赶忙道:“为什么?你们要的功法我已经刻出来了,为什么又要打我?”
魅护法咯咯笑道:“原因很简单,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落在我手里,你生或者死,享福还是受苦,完全在我一念之间。识相的,乖乖听话,别动歪心思,死心塌地成为这里的一员,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砰砰”声音不绝于耳,大地也随之震颤,就连那些魔修弟子一个个也老实躲在石室中不敢出来。
阴罗大人又在发威了,可到底打的是谁?竟然能坚持这么久还不死。
江平真也听到声音,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这种古怪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听越清楚,节奏分明,那是什么东西正被一个人重重击打,然后撞在石壁上发出的声音。
随着每一声闷响,心就不自主收缩一下,被打的应该是个人,可那到底是谁?经受这么一番毒打会变成什么样子?
心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年轻面孔,带着笑说着:我很可能要死,但不是瞧不起你,你是杀不了我的!”
突然觉得那时的笑很扎眼,那时的话很扎心,一股莫名的沉重与酸涩涌上心头,即便这名老人也感觉到隐隐的,没来由的痛。
见惯了生生死死,见惯了世间沧桑,信奉强者生弱者死,心中已然没有多少波动,可此时,江平真突然觉得有所感触,难得的,有什么除了力量之外的东西触动了自己麻木的心。
猜到了一些东西,却仍有很多不明白,除了担心自己的处境,心中竟隐隐想去探知一些事。
此时的赤羽搏终于昏死过去,带着满身满脸的血,带着全身许多处骨骼断裂。
阴罗甚至打累了,啐了一口,骂道:“他娘的,真禁揍。”
高台上笼子打开,瘫软的身体被随意丢进去。
旁边,那个脏乎乎的身影缓缓睁开眼睛,漠然看着眼前这个失去知觉的,曾经的朋友。
那双眼中充满了血红,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冷漠和平静,良久,自他口中缓缓吐出两个字:“赤、羽。”
他还记得这个姓氏,他记得,记得以前所有事、所有人,可是,他的心已经死了,他体内的血已经冷了。
现在的他,脑中一片混沌,记忆仍在,却失去了色彩,反而被一层血红覆盖,就像眼中的世界。
他看到了赤羽搏,看到了曾经的朋友,看到他的凄惨模样,
可这些都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什么印象,反而是那些血,那新鲜的,血的味道让他麻木的神经突然活跃起来。
他想去尝尝那些鲜红液体的味道,身体似乎有种呼唤,那鲜红的东西,拥有这世间最美的味道。
呼吸渐渐急促,早已经麻木的心和身体似乎同时有了活力,有了渴望,仿佛将要饿死的野兽。
他猛地跃起,“砰”地一声撞在金属笼子上,一只手伸了出去,想去接触那些鲜红。
可是,两只笼子之间有一段距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更远。
他的手臂上,青筋渐渐鼓起,那一层灰白色的皮肤看起来充满死气,那只手爪上,长长的指甲向内弯曲着,整条手臂都在颤抖着,似乎用尽了力气。
可是,他够不到,就是够不到那些血,那些世间最令人垂涎的美味。
挣扎良久,这个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身子猛地一颤,缓缓将那条手臂缩了回来,“砰”地一声,颓然躺倒在笼子中。
够不到!为什么他们不把他放得近一些,为什么抓不到,为什么无法将他撕碎,吸干那些血,甜美的血。
另一方面,这段时间,哥恒城中的气氛无疑是紧张压抑的,谁也无法预测这一战的结果,不敢保证魔修是否会大举进攻,将残余修者杀个片甲不留。
可即便在这样的气氛中,有一个人依然过得很开心,他就是老疯子。
这老家伙根本不过问正经事,什么偷取血池,准备大战,这些关他鸟事,唯一郁闷的是,那些小家伙都不陪他玩。
没人陪我玩不是吗?没关系,我自己出去找乐子。
这个时候也没人注意,任由他城里城外四处转悠。
还是无聊啊!玩要有人陪着,一个人怎么也没意思,可就是找不到人陪呀。
正在城外闲逛,还真就遇到一个人。那是个身形佝偻,老得吓人的老农,穿一套粗布衣服,头顶缠了条破汗巾。
这都没什么,关键在于,那老农见到他也不躲避,而是面带微笑缓缓行来。
老疯子也盯着老农,皱眉问道:“你看我干什么?还贼兮兮的笑?”
老农脸上笑意更浓,道:“看你怎么了?难不成你这老鬼还怕看?笑又怎么了?又没死人,我还要哭不成?”
老疯子眨了眨眼睛,皱眉自语道:“对呀,这老家伙似乎很正常,没毛病。”
又道:“你叫什么?来这里干什么?”
老农道:“我叫巫犽,只是随便走走看看而已。”
老疯子一呆,然后哈哈大笑,指着老农鼻子道:“乌鸦?你叫乌鸦?真是好名字!”
老农脸色微微一沉,道:“巫犽!不是什么乌鸦!”说话间,一根枯瘦的指头轻轻一拨,差点将老疯子甩个跟头。
老疯子毫无准备,没想到这老农好大力气,瞪了对方一眼,可这不是他在乎的,他要找个人玩,而这个叫乌鸦的老头子好像有点意思。
微微一顿,老疯子道:“臭乌鸦,你闷不闷?我陪你玩怎么样?”
老农脸上又恢复淡然微笑道:“好啊,我也正缺个人做伴儿。人生漫长,孤单寂寞,倒不如你活得自在。”
老疯子又茫然
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老农微笑道:“我吗?一个闲人而已,活得无聊,又不想死,没事可做,或者说,有很多事懒得做,索性就闲着。”
老疯子感觉这老家伙有点古怪,不过也好,不古怪的老农没意思,笑道:“我带你去玩,咱们偷看女人洗澡怎么样?”
这是他惯用伎俩,他感兴趣的不是洗澡的女人,而是各种男人看到女人洗澡时的反应,一般都会很搞笑。
哪知那老农道:“女人洗澡有什么可看的,你要想看,我找一百个女人洗给你看。”
老疯子将脸一板道:“我没兴趣。”随即又笑道:“那咱们去偷吃的?”
老农又道:“有什么可吃的?你只要说出来,天下间能吃的东西我都能给你弄到。”
老疯子一皱眉,叫道:“嘿!你个老家伙,故意跟我叫板是不是?”
老农淡淡一笑道:“得不到的东西才最珍贵,都得到了,反而平平淡淡才是真。”
老疯子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叫道:“放屁!你个臭乌鸦,到底陪不陪我玩?”
老农依然神色淡然,道:“我不陪你玩,不过,你觉得无聊可以跟着我。”
老疯子有些气恼,眼珠儿一转,猛地抬脚,对着老农那枯干的腿就踹了下去。心里还暗骂:我叫你装!
“砰”地一声,这一脚并不太重,老疯子虽然脑子不好,人却不坏,只觉这老家伙故弄玄虚,应该教训一下。
哪知一脚揣在实处,生生停住,老农不但丝毫无事,就连裤子也没弄脏分毫,仿佛有一块无形屏障挡在那里。
老农缓缓转身,依旧面带微笑。老疯子却瞪大眼睛,冷不防对着老农那张老脸就是一拳。
“砰!”没打到人,可确实碰到了什么东西,问题是,自己的手和他的脸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
老疯子一愣,随即笑了,叫道:“嘿!这个好玩,你教我!”
老农微微摇头道:“你要学会可早着了,算了,给你个药丸吃吃。”说着,伸手不知从哪里取出一颗红彤彤,小指甲盖大小的圆东西。
老疯子顿时一皱眉,这小小药丸竟让他觉得几分恐惧,其上似乎蕴含着惊人力量。
那老农笑道:“不敢吃?你放心,我有分寸,吃不坏你的,我这里还有更好的,怕你消受不了而已。”
老疯子受不得激,一把抓过来,稀里糊涂往嘴里一塞,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吃就吃,吃完了去哪里玩?”
老农想了想道:“咱们去烧泥巴玩怎么样?”
烧泥玩?老疯子没玩过,也不懂,可他向来很容易接受新奇玩法。
于是,两个古怪老头子消失了,在附近寻找泥料,甚至进了梅罗大森林。
终于找到一种灰白色,质地比较软的石头,将它们碾碎,靠风力筛选出细粉,加水和成泥,然后捏成各种形状,晾干之后再用高温火焰烧成。
这是个巧妙活儿,又颇费工夫,两个老家伙一玩就没了时间。
老疯子没注意,实际上,这处地方距离魔窟已经不远,也不知这位巫犽老头子来这里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