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殿之中,焕噩脸色阴沉坐在主位,目光深邃盯着赤羽搏,却见他虽然狼狈,却老神在在安静坐着,任由安伦和辵帮他处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轻咳一声,焕噩问道:“你,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赤羽搏眼皮微垂,淡然道:“师父何出此言?在这仙桥山上,我有什么事还不是全要依仗师父替我做主。”
焕噩一愣,一直以来,赤羽搏都十分排斥他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可此时,却叫的如此顺畅,又透着骨子里的疏离。
焕噩漠然良久,问道:“你在怨我?”
赤羽搏微微冷笑道:“弟子不敢,心中也无怨,只是突然之间领悟了一些东西而已。”
焕噩又是一愣,就连安伦和辵也微微一滞。
殿中一阵安静,良久,焕噩又问道:“你是想,让我替你出这口气?”
赤羽搏道:“师父是一殿之主,您觉得有必要出气,我自然乐见其成,您觉得没必要,弟子也没有怨言。”
又是一阵安静,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焕噩试探道:“你变了,看来这次的事让你看清了一些东西。
这样也好,如果你愿意老老实实待在这里,老夫或许可以提前给你解开脚锁。”
赤羽搏心中一动,面上却淡然到冷漠,只略一迟疑便干脆道:“不必,弟子觉得此物有利有弊,也不急在一时,只希望师父能保证弟子安全。”
焕噩突然觉得,眼前这娃娃变得不好对付起来,也不知继续说什么,索性挥了挥手。
第二天,八方殿中,八位殿主围坐一周,主位是一名银发老者,正是八方殿主。
因为宗主在的时候,八方殿主就是宗主心腹,直到如今,其余七殿也不得不多给八方殿几分面子。
八方殿主缓缓道:“近日,招上来的弟子数量明显减少,过两天再进行最后一次应该差不多了,老易,这次该轮到你去了吧?”
易殿主是个黑衣黑发的中年男子,一脸阴沉,瞥了焕噩一眼,冷笑道:“是啊,终于轮到我了,可我想到个问题。
以往几次都是先将弟子收上来,再抓阄决定分在哪一殿,可有些散修不愿入门,只来看个热闹,我是否可以将他们强行收入易殿,不参与分配呢?”
闻听此言,众人都将目光投向焕噩。
这件事已经闹开了,山上有个弟子拖着五百斤脚锁做一日五役,怎会不引起几位殿主注意。
按理说,招上来的弟子抓阄分配,而不愿入门的弟子不应强求,也谈不上分配,偌大仙桥宗总该顾及脸面。
可那该死的焕噩老鬼偏偏不要脸,做出这么胡搅蛮缠的事,让人心里发堵却又挑不出明显错处。
焕噩冷冷一笑道:“老夫有爱才之心,发现个好苗子,想要收做徒弟,就算手段不光彩,那也是我和他的私事,跟宗门无关,也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吧?
他本就不愿入门,自然不能参与抓阄分配,这一点也无可厚非吧?”
又将目光投向易殿主,呵呵笑道:“老易,你有本事去抢他百来个徒弟老夫也管不着,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一百个无用的,怕也顶不上一个有用的,别到时候你自己都看着心烦!”
随即脸色一变,笑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脸凶狠,一双大牛眼往外鼓鼓着,扫视一周,恶声恶气道:“但,我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纵有千般不是也轮不到别人教训,如果再有人暗地里动手脚,别怪我焕噩发飙!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哪一殿参加大比的人全都死绝了,可别来找老夫问罪!”
大殿中一片死寂,其他七位殿主一个个面色铁青,心中暗骂:焕老鬼,你真是越发嚣张了,早晚有你好看!
这件事到此为止了,焕噩一番叫嚣之后,山上众弟子对赤羽搏的敌意似乎收敛了些。
时光匆匆,转眼一年过去了,这一年中,赤羽搏仿佛变了个人,平日里安静的出奇,养伤阶段,生活非常单调,大量进食,然后打坐修炼。
待伤势完全恢复,又继续默默坚持一日五役。
之前是为了早日除掉该死的脚锁才做这劳什子苦差,可如今,他发现这种锻炼对肉身确实是极大的挑战与增益。
那次险死还生之前他是不愿意如此辛苦的,那之后,一切可以快速提升实力的手段都是他迫切需要的。
这一日,焕噩突然派人叫了赤羽搏进大殿。
整座大殿空荡荡,只有他们二人,两位师兄都不在。
焕噩见他进来,面带微笑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微笑道:“为师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就是一年前为何要强掳你入门。”
赤羽搏面色不便,心中却一动。
焕噩道:“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也知道了山上一些事。
仙桥宗近些年发展非常快,同时也暴露出一些问题,尤其是宗主闭死关这几十年,八大殿各自为政,互相抵触,时间长了,矛盾便日渐激化,难以化解。
宗门高层都意识到问题很严重,可宗主不在,八殿之间又无法调和,长此下去恐怕要分崩离析。
这时候,八方殿主提出个办法,为八大殿排个序,决定以后谁来发号施令,谁只能听命办事。
那就是,筑基期弟子来个生死大比拼。”
这段时间赤羽搏也多少了解一些内幕,对焕噩强收自己为徒的事多少有些猜测,可听他亲口说出来仍不免担心,皱眉问道:“为什么是筑基期弟子,而不是炼气期或者结丹期?”
焕噩道:“炼气期弟子数量过多,不好安排,死伤过重的话对外也不好交代,而且,他们实力太低,没多大意义。
结丹期弟子数量太少,很难保证大比的公平。
筑基期弟子正合适,如果哪一殿死伤太重,将会出现弟子断层。”
赤羽搏皱眉问道:“那山上一共有多少筑基期弟子?”
焕噩沉声道:“五百左右吧,这已经不是仙桥宗的筑基期弟子数量,而是周围很大区域内所有的后备力量。”
赤羽搏漠然不语,即便这段时间心性成长很快,可五百筑基期弟子的厮杀还是令他感到震惊于压抑。
焕噩接着道:“就在我们为此事做准备的时候你来到仙桥宗,恰好被我遇见。
以你的能力,或许能给我焕殿带来意想不到的重大胜利。
如果你是来参加入门应试的,那天我会坚决赶你下山,因为即便收了你,分到我焕殿的几率也只有八分之一,而你坚决不愿入门。
我当时就想到个主意,强行收你为徒,那你就只是我焕殿弟子,不需要参加分配。”
赤羽搏听到那句“如果你是来参加入门应试的,那天我就会坚决赶你下山。”之后,只觉一阵反胃,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焕噩见他脸色难看,声音柔和了些道:“我给你带上脚锁,让你做一日五役,一是防止你逃走,二是做给其他人看,最重要一点,也是培养你的能力。
这段时间各殿都在最大限度提升弟子实战能力,而做到你这样的,恐怕山上找不出一个。
你的肉身力量原本就比同阶弟子略胜一筹,经过这种残酷锻炼,如果现在拿掉脚锁,无论力量和奔跑速度都将较之以前大幅提升。
试想一下,五百名弟子却没有一个能跟上你的速度,而你,却可以利用力量优势在更远处攻击到对方,那在拼杀中岂不是无往不利!”
一边说一边打量赤羽搏神色变化,却见他面色阴沉却不发一语。
焕噩微微皱眉,却又立刻换上笑脸,伸手取出个兽皮袋,道:“这里是一万块下品灵石,等你做完了这件事,我会再给你一万,算是你为我办事的酬劳。
还有,拼杀中得到的东西都归你自己所有。
等了结了这件事,你爱留在这里我欢迎,想离开,我也不阻拦,你看如何?”
赤羽搏只是静坐不语,心里极不痛快,可他明白,在焕噩这种人老成精且实力深不可测的高阶修者面前,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良久,他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漠然道:“我要五万灵石,现在就给我,还有,我要一些装备,如果你不答应,我只选择自保,绝不多杀一人。”
焕噩脸色一沉,又缓缓舒展,取出四万灵石交给他,又似极为亲近的拍了拍他肩膀,道:“一言为定,你要的装备我会让安伦给你准备。”
又道:“对了,比拼地点定在一个叫做阴风谷的地方,还有几个月时间,你可以做最后的准备。”
一笔很顺畅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但二人心中多少都有些不会说出口的算计。
没日没夜的苦修中,几个月时间很快过去,那个决定五百人生死的日子不知不觉间来到了。
宗门公开发布了消息,引起无数弟子一阵惊呼。
这一日,弟子们被集中起来,带上早已准备好的特制颈环,排着长队,浩浩荡荡离开宗门,行了百余里,到了一处大山谷近前。
赤羽搏对各殿弟子并不熟悉,但在人群中,他还是看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与自己同时入门的结巴林忠,还有,那脸上始终带着淡淡微笑的紫衣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