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了?”
纤纤用枕头盖住耳朵, 本?来就睡眼惺忪,没醒透,听?见男人?凉丝丝的声音, 干脆闭上眼,装睡。
“白纤纤。”秦措拿走枕头, “别装聋。”
纤纤头朝下趴着, 叹了口气。
新年第一天, 大清早的。
纤纤睡醒才想起来,有个还算重要的决定, 忘记跟秦措说。
这也不能怪她。
因为秦远华,昨天一整天,她不想拿别的事烦他, 只想等他心情好转再?谈。
其实——
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秦措究竟有没有因为父亲的丑闻黯然神伤, 又有多严重。
只知道,她安慰他, 莫名其妙的从?沙发安慰到了床上。
他们都不是守在电视机前,看着春节联欢晚会熬夜的人?,本?来想着那就早点睡吧, 结果事与愿违。
窗外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预示新的一年来临。
耳边男人?的呼吸凌乱。他咬她耳垂, 沙哑着嗓音呢喃——说什么了呢?总之不是新年快乐。
昨晚的记忆有几?处空白的片段。
纤纤想了会儿。
仿佛是……年年如?今夜。
“纤纤,但愿我们年年如?今夜。”
她的脸颊发热, 耳尖泛红,回?忆竟然也能烫人?。
秦措怎么也不像郁闷的样子?,除非他能化悲痛为动力……那可真是源源不绝的力量,没完没了的。
还年年如?今夜, 她明年春节一定出差。
秦措又说:“白纤纤,谈谈。”
声音不带起伏,听?不出潜藏的情绪,但他张口就叫白纤纤,准没好事。
纤纤决定先?发制人?。
她爬起来,指指脖子?,又指着锁骨,不用看也知道遍布红痕。
“红了吗?”
秦措的视线落下,目光暗了暗。
他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引导她细白的手指抓住他睡袍的衣襟,往旁边扯。
纤纤警觉,“晚上够了,我不做。”
她想抽回?手,秦措不放。
柔软的睡袍褪至腰际,入目是紧致的腰线。
“秦措——”
男人?沉默地侧身。
纤纤便看见了。
他背上挠出来的一道一道印子?,有几?处指甲划破皮肤,留下了鲜明的罪证。
秦措问?:“红了吗?”
语气无辜,自然。就像真的只是好奇,需要人?帮忙解答。
纤纤拉起他的睡袍,说:“是你?没完没了。”
秦措低声笑。
过一会儿,他说:“言归正传。你?为什么答应?”
纤纤靠在床头,提醒:“秦措,大年初一不准生气,否则全年不顺。”
秦措若有所思?,“大年初一做的事情,全年重复?”
纤纤:“老?话是这么说的。”
秦措沉默。
纤纤看了他一会儿,奇怪:“你?想什么?”
秦措凝视她,视线缠绕,微微一笑,“那就好。”
纤纤:“所以这件事情吧——”
他又说:“年年如?昨夜。”
纤纤:“……”
她心里默念一遍,明年出差,接着说:“言归正传。”
秦措等她继续。
纤纤开口:“你?爷爷说,你?原本?股份都想转让给他,他拦下了。”
秦措:“祖父的意思?是,他年纪大了,不如?等几?年直接给小雾。”
“对啊。”纤纤叹了口气,“然后他又跟我说,现在要是外人?入主公司,二、三十年后,万一小雾想接管呢?到时?事情就变得复杂了,总要给小雾留个机会。”
秦措淡声道:“情况再?怎么复杂,小雾如?果没有能力处理,那就不应该接管。”
纤纤听?完,忽然笑:“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心有灵犀唉。
秦措挑起眉,“最后他怎么说服了你??”
“他没有。”纤纤停顿,目光短暂的与他交错,又移到被子?上,“我就是突然想到……你?走了,你?的办公室怎么办啊?别人?坐在那里,总觉得怪怪的。”
这句话突兀又出乎意料。
秦措一怔,答道:“没打算留给别人?。”
纤纤问?:“所以呢?”
秦措:“叫人?整个敲掉。”
纤纤安静了会儿,睨他一眼,“你?的休息室花了不少时?间布置,是吗?”
他的天空之城,他的冰原雪山。
……她的深海万里。
她又垂下眼睑,不声不响,温温柔柔。
秦措凝视她,黑眸也如?海一般的深邃,“我在家里弄个一样的,更方便——”喉结动了动,眼底岩浆翻滚,声音越发低沉,“物?尽其用。”
“算了,别折腾。”纤纤说,“留着吧。”
他说:“好。”
目光太灼热,感觉不到都难。
纤纤急忙打补丁:“我是说,留着当办公室,不是物?尽其用。”
秦措笑笑,闭了闭眼,平静下来。
他问?:“以后有什么计划?”
纤纤说:“我这身份比较特殊,最好还得找个合适的工具人?。”
“工具人??”
纤纤拿起手机,点开utopia的软件,交给他。
秦措接过来。
屏幕显示的是白小姐的特别联系人?,分组名称为【工具人?】,其中又分为优秀,良好,及格。
优秀一列,首当其冲的是代号为【工具箱】的员工。
秦措:“……工具箱。”
纤纤不以为然,“哦,那是奥斯汀。”
她看着低头划动手机的男人?,不咸不淡的语气:“秦先?生,看见了吗?别草木皆兵,总以为我要红杏出墙,我——”她停住,轻哼一声,“在我眼里,墙里的你?是男性?,墙外的都是无性?别物?种。”
秦措欺近,亲吻她的唇,如?羽毛掠过,轻轻触碰挑逗。
纤纤笑了声,勾住他的脖子?。
秦措轻叹:“白小姐,真能忙的过来吗?”
“如?果实在太忙——”纤纤又笑,抵住他额头,耍赖,“不是还有你?嘛。”
这个春节,常佑没有离开淞城,只和?女朋友单独度过。
叶子?是本?地人?,小苏的家里人?正好过来淞城玩,小杨倒是订了回?家的车票,临时?有事,只得取消。
几?个人?都留在一个城市,又有共同的心事,大年初三,便约好一起下馆子?。
火锅店几?乎满座。
吃到一半,小杨忍不住先?开口,提出所有人?心底的疑问?:“这以后公司肯定变天了,也不知道将来是好是坏?”
小苏夹了一筷子?菜,假装轻松的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免不了人?事变动。”
而他们秘书室,首当其冲。
叶子?叹气:“秦总的职位,许妄就算了,那是闹着玩的,真正接替他的人?,四十岁都算的上年轻有为。年纪轻的总有女朋友,红颜知己。年纪大点的,小蜜,情人?,侄女外甥女一堆亲戚。不管谁来,多半会往秘书室塞人?。”
那还是乐观的想法。
悲观一点,他们的职位说不定得拱手让人?。
三人?脸色凝重。
小杨没什么胃口,望向对面,“常哥,你?知道秦总离职后有什么打算吗?自己创业还是去哪儿空降当领导啊?”
“不清楚。”常佑回?答,“可能凭心情做点感兴趣的事业。秦总么,吃存款利息,都够花十辈子?。”
小杨羡慕不已。他又问?:“年后许妄坐你?办公室,那秦总呢?他还来公司吗?”
常佑倒了半杯汽水,“我猜不会。秦总前天晚上给我发了一个几?百页的文档,该交代的都交代下来了。他邮件里说,急事打他电话,其它时?候短信联系。”
一阵沉默。
叶子?突然叹息:“唉,那就是不太可能再?见到他了吧?告别也没机会。”
“其实……”小苏放下筷子?,“秦总人?真的不错。虽然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叶子?:“他天生就面瘫,对他妈不也那样?只在白小姐和?小少爷跟前区别对待,也不是针对我们。”
小苏:“就是。秦总话少,可一向就事论事,就算批评也不会侮辱人?。而且,他声音好听?啊!”
叶子?又一声长叹:“……长的还帅,瞧着多赏心悦目。”
小苏:“洁身自好,没有潜规则的风险。”
小杨在旁插话:“新来的领导性?格好还行,这要来了个暴君,那日子?就难过了。”
“我毕业后跳槽两次。”小苏说,看着满满一碗的菜和?肉,苦笑起来,竖起一根又一根手指,“脾气好,人?品好,懂得尊重人?,不会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这样的领导,比熊猫还稀罕。”
叶子?感慨:“是我们不懂得珍惜秦总啊!”
小苏深表认同:“他在的时?候,我见了他挺害怕的。以后他不在了,唉,还真有点想他。”
小杨眼神深幽,“以前总觉得他的存在很打击人?。出生即巅峰,身高外貌能力都是顶尖,这就罢了,他妈的还持久得反人?类,叫别的男人?怎么活——”
“咳咳!”常佑重重咳嗽,“女同事在,你?注意发言。”
小杨不再?多说,只是摇头。
小苏举起杯子?,“我们敬秦总一杯吧。”
常佑:“……他人?又不在,敬什么酒?”
“不喝酒,我还要开车呢。”小苏说,“就碰碰杯子?,隔空表达对前老?板的敬意。”
同事都举起杯子?。常佑没办法,只能拿起他的汽水。
小苏说:“敬秦总。”
小杨说:“希望新来的不是个事儿精。”
叶子?说:“希望新来的那位的对象也跟白小姐似的,特好相处。”
秦太太的管家打来电话,说是太太要多留小少爷两天。
大年初三的晚上,纤纤一时?兴起,拉着秦措深夜兜风,来到锦盛大厦——utopia亚太地区总部。
装修工程还没结束。
她的办公室在顶楼,独一层。
“我叫他们先?布置我的办公室。”纤纤拿着钥匙开门,转动门把手,“我自己设计的。”
言语之间,颇为自豪。
秦措笑了笑,揽住她的腰。
空气弥漫尚未散尽的环保油漆和?实木家具的气味。
白小姐的办公室规规矩矩,就只是一个宽敞的房间,放置了崭新的办公桌,沙发和?茶几?,没有相连的休息室和?换衣间。
纤纤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说:“这边有人?全权代表我管理公司业务,我不会常来。”
她打开所有灯。
办公室亮如?白昼。
干净的白墙,挂着几?幅优美的油画,一看就是大师之作——蔚蓝的大海,金色的元宝,浅海鱼群。
办公桌后,整面透明落地窗。
夜晚绚烂迷离。
纤纤站在窗边,好一会儿,她转身,正对上男人?静默的视线。
身后是城市的夜景,五光十色。
不远处,秦措坐在沙发上,安静地望着她。
纤纤问?:“怎么不说话?”
秦措说:“想事情。”
纤纤又问?:“想什么?”
秦措平静道:“接吻。”
纤纤一愣,又气又笑:“秦措你?别太过分。我叫你?来看我的聚财福地,你?胡思?乱想。”
男人?容色沉静,“我大声说出来了么?”看着竟有几?分歉然。
纤纤:“……明知故问?,你?就装。”
秦措便笑。
纤纤沉默一会儿,忽然将白色的灯光关掉,只留一盏昏暗的暖黄色的光。
如?此才能清楚的看见窗外的夜景。
一点灯光摇曳。
夜色侵袭,暧昧晕染。
纤纤眺望远处,轻轻说:“秦措,城市之光。”
卓别林的无声默片,他最爱的电影。
萍水相逢的流浪汉和?卖花盲女,滑稽又心酸的深情,伪装与真实,错过与重逢。
“上学那会儿,你?经常放这部电影,还让我陪你?一起看。”纤纤跃上办公桌,望向窗外,“我刚回?来,在海之屿,你?半夜不睡觉又看电影。”
秦措说:“那几?天,我睡不安稳。”
纤纤双手撑在身后,闭上眼,过一会儿才道:“从?前也是,后来也是——你?挑这部电影,故意暗示我?”
秦措不语,算作默认。
纤纤终于回?头,“你?暗示我是那个流浪汉,伪装起来接近你?。”
秦措:“……”
他站起来,颀长的身影走近。
男人?双手放进口袋,细长的黑眸清冷,淡淡道:“我希望你?代入女主角。”
纤纤蹙眉,“盲女?”
“是。”秦措低声说,“白纤纤,你?瞎。”
“你?——”
“我在你?面前,你?一直看着别人?。”
纤纤怔住。
秦措神色淡淡的,沉默无声。
半晌,他扯起唇角,戏谑:“好在结局女主重见光明,白小姐的眼睛也治好了,戏如?人?生。”
纤纤淡哼:“不理你?。”
她又看回?窗外。
夜色似近而远。
纤纤喃喃:“……城市之光啊。”
她看着城市的夜景,秦措看着她。
整面落地窗,宛如?一张透明的巨网。夺目的霓虹灯闪耀,纸醉金迷的华丽。
深夜的华彩灯光,只会让人?迷失。
真正的城市之光——
唯独那一个人?。
纤纤偏过头,说:“秦措,我也想接吻。”
错误,错误,错误。
不该说那一句话。
不该因为对一部电影的新领悟,而不合时?宜的对一个男人?又一次怦然心动。
不该在他声线紧绷问?出‘恐高吗’之后,回?答‘才不’。
弥天大错。
纤纤靠在男人?身上喘息,瞥向落地窗的眼神,悔恨莫及。
……不忍直视。
秦措柔声问?:“累吗?坐一会儿。”
纤纤低头整理衣服。
扣上第二粒纽扣,眼角余光瞥见秦措在偷看她。
不,正大光明地盯着她。
他背后就是那面冰冷的玻璃窗,这要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可他毫不在意,慵懒地往那儿一靠,从?容惬意。
纤纤冷不丁的就想起那个词,身心愉悦。
然后她就不愉悦了。
纤纤抬头,面无表情,“秦措。”
“嗯——”
才应一声,后背重重抵在玻璃上。
他笑。
纤纤的短靴不知踢到哪儿去了,只穿袜子?踩在他的脚背上,是真的忍无可忍,且对他这个人?理解无能。
“求你?求你?求你?,就这么喜欢听?人?求你??”她没好气的抱怨一通,突然说,“你?也求我。”
秦措挑眉。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没入她的头发,将乌黑的发丝弄得更为缠乱。
她的声音柔软。
幽暗灯光下,双眸水波潋滟。
可她尚未意识到。
纤纤重申:“你?也求我——”离他太近,密不可分,话说到一半,瞬间僵硬。
……他们才结束啊。
她睁大眼睛,“秦措你?认真的?!”
男人?往后仰,完全放弃抵抗的姿态。
“好,求你?。”他拖着调子?,哑声说,“……让我舒服点,嗯?”
从?神态到语气,尽是乐见其成的享受,没有一丝不甘愿,更听?不出任何?的勉强。
简直,可怕。
“……”
纤纤不知作何?感想,看着他,如?同看一个异时?空的生物?。
知道他自从?告别学生时?代就没什么节操,可没想到有一天能堕落到这地步。
她满脸通红。
好半天,才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你?好歹抵抗一下,哪怕是装的……怎么这么没下限啊。”见他还在那笑,又气道,“你?生而为人?的尊严呢?”
秦措一怔,“男人?的尊严?”
“不是,生而为人?的——”
“想知道?”
纤纤点头。
秦措按住她,倏地调转方向,将她堵死在自己和?玻璃之间,干净利落。
笑意淡去,他的目光暗沉。
“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