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 常佑不得不佩服他的顶头上司。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秦措那样,把劳斯莱斯飙成山地越野车, 在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小路上横冲直撞, 还伤着底盘,导致半路抛锚。
他紧紧抓住门上扶手, 脸色因胃里不适而白。
最近这段时日, 他是‘好福气’,接连两次享受到世界首富当司机的待遇。
他瞥眼身边的男人, 心想, 若不是生来注定当老总, 秦措倒是以去试试职业赛车手的前途。
口袋里的手机响。
常佑接电话,简单说了句,挂断, 转头,“秦总,人已经救出来了, 毫无损。”
车速丝毫未减慢。
“……说是雷雨天,闪电击穿房顶, 绑匪吓的摔了跤,当场撞晕过去。”常佑失笑, 摇摇头,“秦总, 你说白小姐这是什么运气?从高就变过, 走路捡钱,考试靠蒙的都能满分。”
秦措问:“还说什么?”
声线绷紧了,有点哑。
常佑知道他惦记心上人的安危, 答道:“警队的名胡警官本想带白小姐去做笔录,白小姐说——”他笑笑,故意拖慢语调,“——她等家属来接。”
说到‘家属’,着重咬字。
秦措沉默,目不斜视。
多难得的机会,常佑正想调侃句,谁知对方突然加速,油门往死里踩,汽车离弦的箭飞射出去。
常佑被保险带扣住,重重摔在座位上,吓的攥紧扶手。
这死亡车技,特么惊悚。
到了废厂,沿路的光源减少,路灯好些都是坏的,靠车灯引路。
大雨依旧不停。
秦措停下车,甚至来不及熄火,拿伞就出去。
仓库门外,唯有盏暗黄色的灯亮着,点摇曳灯火,在风雨飘摇。
也许听见动静,纤纤从里面走出来,乌黑长披肩,白裙纤尘不染,梦的初遇。
她走到门外的瞬间,雨停了。
秦措皱眉,撑的伞面尽是雨水,不断沿着边缘滴落。
纤纤抬眸见是他,怔,再看他手里的伞、天上渐渐散去的乌云,抿唇笑了笑。
雨点开始落下。
她轻声打趣:“秦学长,你看,下雨了。”弯着腰便往他伞下钻,“走吧。”
他不动。
每次相遇都伴随着潮湿的雨水。
老街初遇,那个笑容甜甜,心等着她‘哥哥’的女孩。
七重逢,忽然就落下的雨,她湿了边肩膀,有点不好意思地往他身边靠。
之后无数次的雨漫步,从青涩的牵手到亲密的拥抱。
每次,每次。
秦措忽然笑了。
纤纤不明所以,见他逼近,便往门口退了退,“干什么?我乱跑,我是在星耀的停车场——”
她睁大眼睛。
夜色和灯火,雨和云月,顷刻之间,模糊成背景。
他扔下伞,双手捧她的脸,不容辩驳,不容反抗,低头印上她的唇。
是潮湿的雨夜,灰尘遍布的旧厂,他的气息铺天盖地侵袭。
雨声淅沥,夜深墨。视线唯清晰的,是他。
他被雨打湿的碎,他掌心炽热的温度,他眉眼经未变的情意。
有他。
纤纤闭上眼睛。
常佑姗姗来迟,和那名叫‘小郑’的轻警察站在仓库边,望着不远处拥吻的情侣。
小郑初有些害臊,不敢多看,越想越不对,便问常佑:“那是你朋友?”
常佑说:“算吧。朋友,上司,老同学,都是。”
——有时还是无良资本家和能在心底辱骂的仇人。
小郑摸摸下巴,欲言止。过了会儿,才问:“他好端端的扔伞干什么?激动了吗?”
常佑看了看,“他应该觉得这个姿势亲女朋友比较帅。”
小郑大开眼界,按捺住心头那点不好意思,仔细观察——确实,这样的动,应该比撑着伞亲更潇洒。
也不对啊。
他说:“你朋友再往里站站,就不用淋湿了。你看他女朋友不就在屋檐下?”
常佑琢磨会儿,嗤了声:“很久以前,他们还在上学,他女朋友——那时也不算正式的女朋友,能说暧昧对象。我那小学妹告诉他,他头湿漉漉的样子,很性。”
小郑惊呆。
好半天,他才回神,深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稀奇道:“……男人也能那么有心机?”
“不是。”常佑摊手,“点心机怎么留得住老婆?我学妹当的追求者多了,从小混混校霸到娇羞小学弟,排队伍能围着操场转两圈。”
“那他费了不少心思追人家吧?”
“有。”常佑笑,“学妹追的他,所以那会儿找他麻烦的人特别多,有时候言不合就得动手,打架还得瞒着学妹,怕小姑娘害怕。”
想往事,他颇多慨,叹气:“我朋友自己也是,桃花运好的不得了,每用麻袋装情,标准的校男生公敌。他情商要低那么点,两个人早完了。他们还是……”
常佑笑了笑,看着不远处,男人将白裙小姑娘拥怀。他的目光随之变得温暖。
“——虽然总是磕磕绊绊,但各方面都很般配的对啊。”
到了车里,常佑负责驾驶,纤纤和秦措后座。
夜雨变小了,淅淅沥沥的下。
车才启动,秦措轻轻拽她的手,将她扣在怀,低下头,正要继续温存——
纤纤偏过脸,低声:“不亲了,有人。”
秦措道:“人。”
纤纤愣,抬头往前看,前座和后座之间,还有带隔音效果和视觉阻挡的隔离板。
这是个与世隔绝,也与常佑隔绝的私密空间。
她看着身边的男人,脸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你故意选的这辆车?”
“……”
秦措微凉的眼神扫过她,忽然掐下她的脸松开,平静道:“白小姐,你被人绑架了,我空想这些。果能选,我会选越野车。”
“问问嘛。”纤纤摸了摸脸。
她靠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思绪却转到了两个绑匪身上。
这段原的剧情,她知道,所以眼看那两个傻子差点绑架错人,才会上前阻止。
在里,颜小烟因角色被抢心有不甘,叫人绑架女配,扔在这边的废厂两天。
男主误以是路家动的手,由此对路盼宁不满,是是虐恋情深的套路。
纤纤此刻想的却是,颜小烟背后是谁来着?
刚才光顾着玩的开心,倒是忘记要先套话,现在人已经被带去警察局,她是问不出来了,所幸——
她的目光往上,映入眼帘的是秦措冷冰冰的脸。
他肯定知道。
果然,秦措拿手机。
通话时间很短,不超过两分钟,但她成功捕捉到关键词。
“刘瑞”,“天顺”,“终止合”。
纤纤心情复杂,百交集。
会儿,觉得偷听秦措讲电话不厚道。
转念想,她这是正大光明的听,果他说话,她捂住耳朵,更显得鬼鬼祟祟,行疑。
最后,想出个结果,突然听他说:“坐远点。”
她身体僵,差点以他看透了她的奸计。
秦措语气微微生硬:“坐过去。”
她还是反应,他干脆自己动手,扶正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另边的位置。
纤纤莫名其妙的,过了会儿,见他表情略有异样,身体动稍显僵硬,忽然懂了,接着忍不住笑。
她咳嗽声:“秦先生?”
他静默。
“这五……”
纤纤盯着他看。昏暗的光线,他既往的面无表情。
她不敢再笑,悄声问他:“这五,的次双向姓行都有啊?会不会久了?”
秦措转过脸,百分百和善亲的样子,温声道:“看来白小姐这五过的多姿多彩,夜生活丰富。”
纤纤假装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我忙。”说了两个字,顿,道:“的忙了,哪有空啊。”
秦措冷哼:“也不知道整天忙什么。”
“反正不是忙着当交际花,左右逢源。”纤纤说,“骗你,的。”
良久,他低低应了声。
纤纤把头靠向窗户,舒出口气,有些累,便闭上眼睛。
不会儿,她昏昏沉沉的,觉身边有人坐过来,接着脑袋被轻轻的掰向另边,靠着他肩膀。
她向来浅眠,睡了刻钟,醒过来。
秦措捂着唇压抑着低声咳嗽。
虽然车里开了空调,但时半会儿,他的衣服烘干不了,身上还是湿的。
纤纤无奈,“你耍帅也挑地方,在家不好吗?你有有跟常学长说——”
“别叫他学长。”
“你……”纤纤哭笑不得,“你说了?明天再去做笔录,反正也不着急,先找地方将就晚。”
“说过。”
秦措的意思是,在临近的小镇将就住晚上,是常佑用手机搜索到本镇星级最高、评价最好的间酒店。
等下车,秦措走向酒店大堂的招待处。
常佑拦住他,“我去吧,秦总,你陪着白小姐坐会儿。”
秦措看了他眼,意味深长,“你知道怎么办?”
常佑心里笑,面上严肃道:“您就放心吧。”
不就是开两间房,让他和学妹间吗?傻子都懂,小儿科。
五分钟后,常佑拿到房卡,将张递给秦措,把个袋子交给他,“两件新的浴衣,我问酒店要的,用过。待会儿我再去附近商店转转,明天你的换洗衣服——”
秦措淡然道:“不必,明天依服就会干。”
“哦。”常佑忍笑,努力装正经,“那我就不打扰了。秦总,白小姐,晚安。”
等纤纤转过身,他立刻悄悄说:“秦总,左边床头柜,在第个抽屉里。”
秦措点头,若无其事地走开。
常佑痛苦地忍到酒店外,表情都扭曲了,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
走酒店顶层最好的套间,秦措脚步顿,脸色阴晴莫辨。
——套间分成两个独立的房间,主卧和次卧。
纤纤打开浴室的门,往里看了看,“你先洗吧,你淋了雨,冒就不好了。”
秦措说:“换间。”
纤纤怔住,回头看他,“这是他们最好的间,换了干吗?”
“灰尘多。”
“……你无聊啊。”纤纤推他,“快点。结束换我,刚才雷电把屋顶劈了,我身上灰尘才多。”
秦措冷着脸,也不知在生什么气。片刻,他淡淡道:“你先。”
纤纤:“那我不客气了?你关系?”
“你洗你的。”
“……”
纤纤沐浴完,把吹风机拿到卫生间外面吹头。她看见秦措走去,直觉他心情有变,时不明白,边吹边想。
头吹干,她也想通了。
到主卧室,床头的抽屉依次拉开,果不其然——避孕套都备好了。
但怎么能呢。
她望眼浴室的方向,听见水声,摇摇头。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对秦措所有基原的刻板印象里,有个是的。
秦总穿衣不定禁欲,脱衣是禽兽。
他空窗足有五,即使是她,想想也害怕,更心思与他沉迷肉遇。
现在还有别的事情。
纤纤拿手机,来到阳台。
“奥斯汀?是我。”
“你那边是晚上?吃过饭了吗——”
“闲话少说。我刚才给你封邮件,你马上派人接触信里提到的天顺集团的刘瑞先生,按照我给你的数字,报价收购。”
阵静默。
奥斯汀仿佛在读信件,过了会儿,迟疑道:“那是家小公司吗?这价格并不高。”
“大公司。”
“那么刘先生更不会同意。”
“他会的。”纤纤说,“不出天,天顺股价暴跌,他不仅会答应,还会对你激涕零。”
“你怎么知道?”
透过透明的移门,纤纤看见秦措从浴室出来。她目光晦暗,做贼心虚,小声说:“第手独家内幕消息。”
“……”奥斯汀笑了声,“好,我听你的,你从错过。”
“就这样——”
“你上次说的那件事,也快成了。”奥斯汀赶在她挂断前说,“是,会不会有点……人家会说闲话的。”
“要不说到我面前,关我什么事。”
“你啊。”奥斯汀笑,“有时成熟得像活了百,有时孩子气的爱——”
通话结束。
纤纤收手机,迟疑。
好像,是有点不厚道。
秦措这摆明是了她打压刘瑞和天顺,转眼她背刺他,怎么都说不过去。是,是……
天顺业绩好好的,低价收购,能赚很多钱啊!
她纠结。
这钱,挣吗?
分钟后,她下定决心,挣!
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孩子,她的就是秦雾的,秦雾是某人的亲生儿子,关门,四舍五入,这钱是大家赚的。
是的,她的逻辑完美,就这么决定了。
到底心虚。
秦措在吹头。
纤纤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脸颊贴上他背心。
秦措手头动顿,身体也僵硬。他从镜子里看她,戏谑:“良心现了?”
纤纤说:“就,有点对不你。”
秦措关掉吹风机,取下旁边的干毛巾,“白小姐,麻烦你。”
纤纤接住,等他坐下,便替他擦头,心不在焉。
秦措看眼手机,按屏幕,有个未接视频通话。他重新,那边很快接受。
是罗伯特打来的。
早前,他吩咐人带儿子回海之屿,说有点事耽搁。
罗伯特接后,那头出现的却是秦雾的小脸。他说:“父亲,你事吧?”
秦措说:“事,你还不睡吗?”
罗伯特在旁插话:“小少爷说要等您接电话才睡。少爷,您那边切顺利?”
秦措颔首,将手机稍稍举,“小雾,跟你母亲说晚安。”
罗伯特看见同样穿浴衣的女人,脸色变了变。
纤纤笑,“小雾,你去睡吧,罗伯特先生,你也晚安。”
秦雾说:“母亲,你们事就好,我有点担心。”
纤纤:“不用担心啦。”
秦雾确实困了,打了个呵欠,揉眼睛,“那我睡觉了。母亲,你替我给父亲个晚安吻吧。”
纤纤说:“亲够了,不想亲了。”
罗伯特:“……”
秦雾:“……”
秦措指尖点住眉心,语气平淡:“他说这里。”
纤纤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下,“好啦。”
秦雾笑来,挥手,“晚安哦。”
视频结束,秦措点开相册,“我今天在医院碰到个人,当时替你接生的护士,还有印象么?”
纤纤看向手机屏幕,“朱护士?我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她很照顾我。”
“她说谢谢你。”秦措眼尾上扬,瞥她,冷冷道,“……对谁都那么体贴,轮到我就无情无义。”
“哪里无情无义了,我们不直挺好么。”
“是很好。”秦措扯唇角,笑意未达眼底,“前晚躺在我怀里乖的像小绵羊,第二天午人就不见了,五音信无——你不觉得欠我个解释?”
“你妈给的多了。”
“白纤纤!”
纤纤摸摸他头,干的差不多了,便放下毛巾,“消消气……我不想跟你吵架。”
秦措冷笑,闭上眼睛,眼不见净。
等平复下来,他说:“这五,你过的怎么样?”
“挺好。”纤纤回答,“就是特别忙,忙来我就开心。”
“那还要恭喜你。”
“你呢?”纤纤问,“你过的好吗?”
秦措怔,脸上什么表情,“很好。”
纤纤笑了笑,“是啦,换别人是要担心下,怕受不了打击出什么事,还好你自律。”
秦措眉眼讥讽,慢慢道:“多亏我自律。”
他不想继续这话题,望眼挂钟,快十点半,夜深了。他拉住女人手腕,“既然那么晚——”
“对,都那么晚了。”纤纤覆住他手背,佯装惊讶,“差点忘记现在对岸入冬时令,十点半开盘,谢谢你提醒我。秦先生,你先睡吧,我去小房间看会儿股票。”
她转身就走。
秦措霍地身,早顾不上喜怒不形色的家风,怨气尽显,“你到底被套去多少钱?”
“那多了。”纤纤打趣,“不小心出点差错,准会有人跳楼。”
秦措怒极反笑,“以后我们睡觉还要看海外的股市时间表?你——”
“你睡你的,我睡我的,哪来的我们。”纤纤到门口,冲他挥手,“你思想要纯洁。”
她关门。
秦措怒不遏,条毛巾掷出去,到门口便飘落。
次日,常佑路开回淞城市区,总觉得怪异。
怎么说呢?
按理说压抑五,终同房,那不得天雷勾地火,晚上不安分?
秦总看来是疲倦错,但不是事后神清气爽的疲倦,像极了阴雨天那种,难以形容的沉郁。
学妹瞧着倒是神清气爽的,心情愉悦。
这难道是被榨干了?
不会吧,秦措从高体育成绩就好,近来也注重养生和健身,怎么看都不像晚上就体力不济的样子啊。
怪哉。
到秦氏总楼大门入口,保安立刻迎上前,开车门。
纤纤先出去。
秦措说:“等等。”车窗下移,他侧过脸。
纤纤咳嗽声,左右张望,保安早就转过身,假装沉醉四周风景,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俯身,在他脸上蜻蜓点水亲下,轻声道:“别生气,嗯?秦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度点。我去找小雾了。”
她走后,常佑也下车,站在车门旁,“秦总,请。”
他等着。
秦总并离开的意思,他坐在车里,丢出个古怪的问题:“你昨晚睡的好吗?”
常佑脱口道:“挺好的,因累了嘛,沾床就睡,我出差从来也不挑地方——”
“什么选豪华套间?”秦措打断。
常佑突然惊心,毛骨悚然。
虽然秦总的表情是贯的冷淡,看着也平静,但他总觉……短短句话,那人问的咬牙切齿。
幻觉吗?
“咳咳。因是最好的房间,符合您高贵的身份。”
半晌沉默。
终,车里的人开口,字字道:“以后小雾不在,我和白小姐单独留宿酒店,开标准间,大床。”
常佑:“……”
秦措侧眸,眼神阴鸷昨夜的乌云和暴雨,语气极冷:“这还用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