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鹊便又来到了杜府。
“少爷,昨天晚上睡得如何啊?”
一鹊笑道。
“你是来监视我的?”
婉君瞪着一鹊的眼睛问道。
“少爷,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么敢监视你呢?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一鹊的神情神秘且奸邪,叫人难以猜透。
“有重要事情告诉我?”
婉君惊讶地问道。
“对,怎么不想听听吗?”
一鹊笑着坐下来,看着桌子上的茶壶入了神。
“一鹊,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听你的那个所谓大重要事情!”
婉君冷冷地说道。
“少爷,你大难不死,可你这臭脾气得改改啊……”
一鹊倒了杯茶,一口饮完。
婉君瞪着一鹊不说话,他虽然知道就算他不想听,他也会说出来,可他就是没法忍受心里的愤怒。
“少爷,这件事对你来说可是件大事啊!”
一鹊盯着婉君的眼睛说道。可见婉君半天没有说话,他只好笑道:“魏公公说了,让我全权辅佐你走向大明第一男妃的位置!”
“第一男妃?”
婉君的心从未向现在这般惊慌。他还是被魏忠贤牵着鼻子走,哪怕是现在,他还是摸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
婉君惊愕地看着一鹊,想从他哪里得到点儿消息。
“少爷,你看看,魏公公对你多好,我要是有你的命就好了。他这么多次饶了你,我都要羡慕喽……”
一鹊虽然嫉恨婉君,嫉恨魏忠贤,可他现在不想把嫉恨表现出来,那样显得他太小气。
“羡慕?我一直被他当作玩偶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婉君冷冷地看了眼一鹊,他根本不需要魏忠贤这样的好。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舍不得杀你。就算他在利用你,你不是也能得到好处吗?大明第一男妃地位置,多少人艳羡的位置啊!再说,这对你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吧?”
一鹊邪恶地看着婉君,好像他知道很多似的。
“什么?你,你怎么会这样说?”
婉君惊讶之余,也开始对一鹊有些害怕。他的深不可测,他那叫人琢磨不透的眼睛,阴森却又幽深,好像在他的世界里,住着一位年迈的老人。
“少爷,我从小跟你在一起,你的身体我也得到过,如果我还不了解你,那就没人了解你了!”
一鹊看着愤怒的婉君笑道:“你从进宫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想当大明第一男妃,甚至是大明第一男后。干出这种有违天理伦常的事情,你自然不愿意,所以你一直想找人帮你越过这个坎儿!”
一鹊似乎真的知道一切,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笃定和真实。如果不是婉君亲耳听到,他绝不会相信一鹊竟然对自己了如指掌。
“我,我,我小看了你啊,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多!”
婉君看着一鹊的眼睛说道。
“少爷,那的时代到来了,魏公公让我全力辅佐你,你就放开心吧。这条路不好走,但你放心,最终的胜利属于我们!”
一鹊笑着说道。他现在倒显示出了少有的真挚,或许是另有目的,想借此渔翁得利吧。
“辅佐我?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啊?一夜之间从一个通缉犯变成要成为男妃了,我真的要感谢你啊?”
婉君嘲讽道。
“杜婉君,话我已经给你说得很明白了,你也知道得罪魏公公是什么下场。他已经放过你很多次了,我不敢肯定这次他还会放过你!”
一鹊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婉君看着一鹊离去的身影,他才意识到一鹊已经不是当初的一鹊了,他若还把他当作那个胆怯懦弱的小书童,那就真的可笑了。
“一鹊,虽然你成了东厂的人,可是,我不希望你变成魏忠贤那样的人!”
婉君站起来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不是很刺眼,暖暖的洒在他的脸上。
......
“娘娘,听说那杜婉君和左春秋又回来了!”
钱公公走到淑妃耳边说道。
“什么?他们怎么还没死?可真是命大啊!”
淑妃盯着窗户上那只该死的苍蝇,在苍蝇飞了半天消失不见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娘娘,这次好像并不那么乐观啊!”
钱公公看着淑妃说道。
“不乐观?”
淑妃对站在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神,然后宫女很识相地关上门退出去了。
“说吧!”
淑妃到了一杯茶,看着淡淡的茶色,还有不小心跑出来的小叶子在茶水里转着圈圈。
“杜婉君和左春秋回来谁最先知道?肯定是魏忠贤,魏忠贤不但没有前去缉拿他们,反而还把统计告示给撤了,你说气不奇怪?”
魏公公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看着淑妃的鞋子。
“你的意思是那杜婉君还能卷土重来不成?”
淑妃双眉紧蹙,看着钱公公说道。
“不好说,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杜婉君卷土重来很有可能。可小的也不好说,再说杜婉君几次死里逃生,不就印证了他很不简单吗?”
钱公公看着满脸愁容的淑妃说道。
“本宫好累啊,总有打不完的仗,杜婉君回来就回来吧,我也不斗了,像皇后一样常伴佛前,那样本宫也就不惧生死了!”
淑妃站起来,走到一个箱子旁边停了下来。
“糊涂,糊涂啊!娘娘,你可知道一旦让那杜婉君翻身,他干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钱公公紧张地问道。
淑妃没有说话,只是摸着那个陈旧的箱子。
“他第一件事一定是铲平他路上的绊脚石,就算你现在退出,你觉得他还会放过你吗?”
钱公公泪眼婆娑地看着淑妃,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钱公公,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淑妃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她紧锁的眉头也没了刚画好的美感。
“娘娘,您先冷静,好好想一下现在的局势。你看,杜婉君回来没被魏忠贤带走,很明显,魏忠贤想拉拢杜婉君。而那杜婉君,惮于魏忠贤,也会和他合作的。”
钱公公吞了口口水,继续分析道:“我们不知道魏忠贤想要干什么,但我们有一点可以清楚的知道,就是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淑妃闭上眼睛,哽咽道:“钱公公,你知道我虽从小争强好斗,但又很孤独寂寞。”
“钱公公,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淑妃弯下腰,从破旧的箱子里,取出一个掉了漆的小木盒。
她从小木盒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当她把这样东西亮在钱公公面前的时候,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有他?”
钱公公瞪大了眼睛看着淑妃手中的东西,他被吓得双唇不停地颤抖。
“这,这不是老爷的贴身玉佩吗?我记得,我记得他将这块玉佩给了少爷......”
“哈哈哈哈,钱公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得到这块玉佩吗?”
这时的淑妃早已泪流满面,她看着手中的玉佩,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那天雨下的很大,好像要将天下塌似的。我悄悄溜进了父亲的房间。
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我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甚至是厌恶我。可是当我看到他病态龙钟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的心,我的心曾也有那么一丝心动。
可是就在我要被感动的时候,我看到他睁开了眼睛。我以为他会把我叫到身边,在临终前施舍我一点爱。
可是,可是我没有,我没有看到他想要施舍我。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冷淡到只要你一呼吸就能结冰。
钱公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从来不知道淑妃在老爷临死前还去了老爷的房间。
淑妃吸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玉佩说道:“我恨,我恨他就算在临死前也不肯爱我!难道就因为那个江湖骗子的一句话吗?他就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爱了吗?”
钱公公也已老泪纵横,他走到淑妃身边说道:“娘娘,不是你想的那样,老爷还是很爱你的,只是,只是他那时候已经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住嘴,不要替他狡辩了!”
淑妃瞪大眼睛说道:“当时房间里没有人,我一看机会来了,他不是不爱我嘛?好,你不爱我,那我也不会爱你了。”
淑妃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多年的委屈在此刻爆发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雨疯狂地拍打着窗户和门。我悄悄靠近父亲,他的眼睛还在瞪我,从进来到现在,那眼神就没有变过,一直瞪着我!”
淑妃越说声音越低,越说心里的悔恨痛快就越深。
“我恨他,我恨透了他的眼神。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笑了一下,可他呢,他依旧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我!”
淑妃好像已经不在乎旁边有谁在听了,她只是想把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与其说是秘密,不如说这是她对自我的一次直视。
“我当时好像,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尤其是当外面响起了一声巨雷的时候,我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淑妃举起手中的玉佩,眼睛瞪大到几乎要从眼眶中跑出来。
“我拉起被子,蒙在他头上,那么死死一捂,他就断气了!”
淑妃手中的玉佩也随着她的情绪的高涨,落到了地上,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玉碎之声。
“我没有一点害怕,当我听到雷声停了之后,将蒙在他头上的被子拉开了。”
淑妃大笑着走到钱公公身边,把手扶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他还睁着眼睛瞪着我!我害怕了,他就算死也不肯放过我,跑过去拉起他的玉佩就跑!”
“哈哈哈哈,他死了,被我杀了,被我杀了......”
淑妃坐在地上,大声哭喊着。她杀了自己的父亲,在那个叫人害怕的风雨夜,她溜进了父亲的房间,亲手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