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书院,浩然之地,教化之所,泱泱人族,无不心怀尊崇,就算是别家士子,亦是敬重非常,然而此时此刻竟有人胆敢在这等地方肆无忌惮的杀人,着实是儒家百年来从未有过之事。
而且还是当着三位先生和两位耆宿的面,明目张胆的杀人!
可见外面那人气焰该是何等嚣张,手段又是何等的厉害狠毒!
孔离瞪圆双目,木然站立片刻,旋即一头栽倒在地,气绝而亡。
活生生个人在无声无息间便死于非命,屋中五人甚至都察觉不到外面那人是否出手,孔离死的太过诡异,就像是被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魅突然掠杀,让他们不禁毛骨悚然。
望着倒在地上已然断气的孔离,章丘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突然看向大门,怒喝道:“何方鼠辈,藏头缩尾,竟敢在墨家造次!”
虞丹亦是面色生寒,他没有多说废话,伸手一辉,横在桌案上的竹简骤然松散,然后向阁外疾射出去。
儒家都是读书人,但读书人往往却不全然都是手无缚鸡之力。
举个最鲜明的例子,儒家初圣孔丘,曾一水瓢舀干乌河水,继而跨过贺兰山缺,只曰一字:“散!”当时意图进攻人族的暗月皇朝三万大军在瞬时之间,便悉数灰飞烟灭!
而身为当代儒圣首徒、儒家大先生的虞丹,虽然修为还远远不能媲美孔圣,却也是非同小可,浩然正气浑厚无匹,这轻轻挥手之能,看似轻描淡写,可莫说是肉体凡胎,就算是铜墙铁壁,亦能轻易洞穿!
按理说外面只要不是如墨家巨子黄独绝那等当世顶尖高手,断然没有逃生之机,然而匪夷所思的是,十数根竹板刺破大门,竟然没有一丝声响。
虞丹皱了皱眉。
齐良不甘示弱,指尖在虚空勾画,生出墨迹凝固,待最后一捺写完,一个“散”字已跃然于眼前。
“散!”
他沉声喝道。
眼前的散字随之溃散。
可外面,依旧是一丝动静都没有。
齐良惊骇不已,散字诀传自孔圣,乃儒家最高真言法诀,饶是他写出此字亦是颇为艰难,可即便已经倾尽全力,竟也奈何不得外面那人。
他究竟是谁?
即墨韩有些惊恐的道:“难道竟是鬼怪不成?”
“子不语,怪力乱神。”
虞丹说道。
这是他对即墨韩疑神疑鬼的回答,亦是对外面那人再度发起的攻击。
这次,外面传来一声闷哼。
子焉大喜道:“中了?”
虞丹没有说话,脸色依旧阴沉。
半晌后,阁外那人冷冷笑道:“不愧是儒家大先生、荀圣的得意弟子,虽未成圣,却已能借助浩然正气,言出法随,着实是后生可畏。”
吱嘎!
大门打开。
一位中年男子负手而入,在阁中央站定,直视虞丹,摇头道:“只可惜,你终究不是荀子,亦非圣人,言出法随,只是虚有其表,如何能杀人?”
说罢,别过目光,看向齐良,哼道:“儒家二先生,方才你那散字真言,还算马马虎虎,若是孔圣重生,无须凝聚浩然正气,只说此字,某必然难逃魂飞魄散之虞,可惜是你这位儒家二先生的散字真言,说句怕你不高兴的话,连给某挠痒痒的资格都没有。”
眼见这中年男子杀人在前,此刻又如此肆无忌惮的对虞丹和齐良指手画脚,极尽蔑视,甚至还敢置评先圣,章丘和即墨韩怒不可遏,愤然起身,喝道:“你是何人!”
中年男子淡然道:“某之姓名,尔等不问也罢,免得徒生恐惧。”
章丘怒道:“连姓名都不敢示人,行事又这般阴毒鬼祟,老夫看你不过是孤魂野鬼,也敢在我儒家书院这等浩然之地撒野!”
“孤魂野鬼么?”中年男子嘴角勾出一丝有些妖异的笑容,忽然看向章丘,目光如剑,问道:“老先生,你真想知某姓名?”
“哼。”章丘冷眼以对。
中年男子一字一字道:“吾名秦伯牙。”
章丘猛然变色。
不止是他,其余四位,齐良,子焉,即墨韩,甚至是素来沉着稳重的虞丹,亦同时变了颜色。
“你不是……”震惊片刻后,即墨韩指着他颤声道。
“死了对吗?”秦伯牙微微一笑,说道:“方才这位老夫子不是说某乃孤魂野鬼么,就当某是自地狱归来吧。”
即墨韩更是惊恐。
其实也无怪他这般恐惧,秦伯牙这个名字,非但是他,乃至虞丹、子焉、齐良、即墨韩,天下谁人听到,不会毛骨悚然?谁人见到,不会胆战心惊?
当年南越城中,他疯狂一曲,致使阖城变作鬼域,就算是以残忍著称的妖魔旁观亦不禁咂舌。
那时他发丝乱舞,极近疯狂,双眼充斥血光,诡怪之姿,更甚于魔。
从此琴魔之名,响彻天下,世人畏惧。
没有人知道曾恬和冲淡的他,为何竟性情大变至此,就如同不知和他互为知音的虞子期为何销声匿迹一般。
但也有人猜测过其中缘由。
高山流水觅知音。
流水似已断。
而高山孑然独立。
这也许就是他忽然发疯发狂的原因。
从此恬和的乐师,变成了世人畏惧的琴魔。
他似乎怀着仇恨,意欲报复整个天下。
怀抱焦尾琴,走出南越城,一路向北,琴声不绝,所过之处,天崩地裂,生灵涂炭。
他的疯狂残忍,终于惹恼了朝廷。
然而派出军队也罢,抑或是百家中的高手自告奋勇欲将此魔头铲除,却皆死于他的琴音之下。
琴魔的疯狂仿佛无人可以阻挡。
哪怕是大道巅峰的修行者,亦难抵他的恐怖魔音!
所幸大道之上,还有圣人。
圣人终于出手,将他打下万丈深渊。
世人皆道他已死。
也是人之常情,琴魔再是强大,难道还能在圣人的手中不死?
可是就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这个在世人心中早已化作深渊下尸骸的琴魔,竟是匪夷所思的出现了!
即墨韩惊恐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秦伯牙笑道:“这个时候,某突然造访,难道诸位就一丝也猜不出么?”
虞丹警醒道:“原来你归顺了朝廷。”
秦伯牙抚掌说道:“不愧是儒家大先生,心思缜密,一猜即中,不过归顺这个词不妥,应该是合作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