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玉香春大门,就能看到一块鎏金牌匾,上书十六字,字迹含蓄内敛,却又违和的透着一股张扬桀骜之意,一横一竖,一瞥一纳,浑圆厚重,隐隐流光溢彩,似乎潜藏着普通人压根就难以看出来的深奥道蕴!
“天下清幽怡雅地,无从寻觅玉香春。”
这是当年闻名遐迩的儒圣荀卿在玉香春宿醉一夜,兴致大发,挥毫泼墨留下的真迹。
玉香春原本就是秦淮名楼,出入这里的多是达官显贵、富商豪绅,然而自荀子留下墨宝之后,逼格陡然急剧上升,吸引无数天下士子慕名而来,简直快成了大秦第一风流之地。
在士子圈里,谁若是说没有去过玉香春,简直都没脸见人!
其实说句难听的话,都是逛窑子的,谁瞧不起谁呀?
可在玉香春,这种现象却甚为明显,士子自诩清高,不屑与那些粗鄙不堪满身铜臭味儿的商贾富绅为伍,而当官的则站在鄙视链的最顶端,无论是士子还是商贾都瞧不上眼。
再就是世家子弟,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纨绔”,则自得其乐,既不与士子们卖弄风骚,也不屑和富绅们坐在一起,有些仗着家世显赫,更是不将楼上那些当官的放在眼里。
说起纨绔,就不得不提陆遥了,作为公认的咸阳十大纨绔之首,也是鄙视链最底端的知名人物,陆遥刚一进门,原本喧嚣嘈杂的大堂里陡然间似乎气氛压抑下来不少。
在玉香春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但却泾渭分明,鄙视链清晰明确,这个瞧不起那个,那个瞧不起这个,而除了纨绔们,几乎所有人都瞧不起陆遥……
当然,陆遥也不在乎,都他娘的是来嫖的,还整起鄙视链来了,咋滴,谁少使银子了?
无视两边嫖客有意无意的白眼,陆遥径直走到纨绔们扎堆的地方。
“哥,你咋才来?”
“听说二哥你当官啦?”
“快坐下来,如此喜事,可得庆祝一番,不醉不归!”
咸阳城第一纨绔可不是说说而已,在纨绔圈子里那可真是如同众星捧月,首脑一般,乍见陆遥来了,纨绔们纷纷起身,七嘴八舌。
陆遥双手拢在袖子里,笑吟吟道:“今日怕是不成啦,我邀了一些牢里的部下来吃酒,改日再说,你们尽兴。”
“那怎么成?没有二哥你在,这酒我等如何还能吃的下去!”
“是啊是啊,二哥莫非是见异思迁,有了新部下,就忘了咱们这干兄弟了吗。”
纨绔们哄堂大笑,惹得周围人纷纷望来,鄙夷的目光丝毫不加以掩饰。
“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拿二哥打趣,都玩儿蛋去!”
说话的是个少年,年纪虽轻,却是颇具威严,纨绔们的嬉笑声渐渐平息下来。
如果说在咸阳的纨绔界,陆遥是毫无争议的领军人物,那么这少年就算不能并驾齐驱,起码也得排个老二。
他叫王陵。
开国公王翦的独孙!
这等家世,就算是陆遥也要稍逊一筹。
可还别说,王陵这小子偏偏就服陆遥,那可真是铁杆粉丝一枚。
“哥,你忙你的,等完事再给你摆酒庆贺。”小王陵颇识大体的道。
陆遥笑道:“就你小子懂事。”
说罢,不禁有些诧异,小子有点反常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突然变得懂事起来,看来其中有耐人寻味之处啊。
略一琢磨,陆遥恍然大悟,一把揪住王陵的耳朵,皮笑肉不笑道:“好小子,毛还没长全呢,竟厮混到这里来了,你真是玩的越来越花花了。”
“哥,你轻点,都看着呢,给我留点面子行不。”王陵疼的哎呦直叫。
陆遥收回手,气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若是让老公爷知道你逛窑子,还不打折了你的腿。”
被看穿用意,王陵嘿嘿笑道:“只要哥您守口如瓶,谁敢到我爷爷那里嚼半句舌头。”
陆遥一瞪眼道:“下不为例,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这里,老国公不收拾你,我收拾你。”
“大哥放心。”王陵挺直腰杆,敲得胸口邦邦响,信誓旦旦。
陆遥点点头,自顾往楼上走去。
玉香春最大的金主陆二公子驾到,老鸨子岂敢怠慢,在龟奴的通知下急慌慌的跑来了,浓妆艳抹的鹅蛋脸挤成一团,满是谄媚笑意,带着刺鼻香气的手帕轻轻拂在陆遥的胸口,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二公子是越发的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了,只是可怜玉泠、芷莹那几个小妮子了,每日是茶饭不思,魂牵梦绕,翘首以盼,都等着服侍二公子呢。”
陆遥随手掏出两张盖着鲜红官印的票子,塞在老鸨子那浑圆饱满的山丘缝隙里,说道:“今日本公子有正事,摆上一桌好酒好菜,还有我寄存的那壶醉仙酿也都拿上来。”
老鸨子眉开眼笑,从胸脯上将银票捏起收入袖中,问道:“那玉泠、芷莹?”
“还用本公子多说吗。”陆遥笑了笑,道:“你派两个人到门口侯着,将来找我的人全都请上来。”
“这就去办,公子放心就是。”
陆遥自行走进专属房间,躺在狐皮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品尝着龟奴送上来的雨前清茶,没过多半晌,李汉林和白日里参与抓捕朱财的一干狱卒们便到了。
“都别站着,快都坐。”陆大人连忙招呼。
众人相继落座。
陆遥环顾一圈,都是熟面孔,不禁暗暗恼火,表面上却是压抑着怒气,笑眯眯的问向李汉林道:“主簿可是忘记了通知八位统领?”
李汉林叹道:“大人吩咐的事,卑职岂敢忘记,只是……”
后面的话没说,不过陆遥如何不知?
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遥心底冷笑,面子都是挣回来的,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看来还得麻烦主簿一趟。”陆大人为李汉林臻了杯酒,递了过去。
李汉林双手接过,道:“大人有事但说无妨,卑职定尽心竭力。”
陆遥呵呵笑道:“也没什么大事,还得主簿挨个去通知八位统领一声,明日在天牢,本官要见到他们。”
李汉林迟疑道:“这……”
“困难?”陆遥皱眉。
李汉林犹豫半晌,摇头道:“卑职倒是不怕麻烦,只是即便我亲自去请,他们也未必会给这个面子。”
“不是请,”陆遥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声音中有着莫名的寒冷:“是通知,明日,让他们都给我滚来天牢,否则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