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月余都不见雨, 疑给这次南巡蒙上了一层阴影。
淮安虽然及时征召够了足够的民夫,准备将运河拓宽,此间又有负责治河的官员禀奏, 过一段时间是黄河的汛期,如果运河太宽阔,使黄河的流速变快,致使黄河下游洪水肆虐, 四处泛滥,人民有倒悬之危。
这一奏折呈上去, 庆帝自然是采纳了, 心中也十分不快。
他这次南巡, 本是想向天下展示他的英明神武。
大庆已经立了有四十二,经历了两代帝王, 他是第三任,上一位继位的是他的叔父。人人都说, 如果不是他的叔父昏庸道,又早早病逝, 这皇位也落不到他上。
庆帝对这种言论嗤之以鼻,同时也深深忌讳。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天下百姓,如果不是他数十的苦心经营, 哪里有如今这样海晏河清、万民安居的大好局。
偏偏他这次南巡, 却遭到了武百官的劝阻,所有人都认为他不该南巡, 说他劳民伤财, 说他亏耗国力......
庆帝却因此更生了逆反之心。
他不是正言顺的继承人,为了消除大的偏见,他这些坐在这个位置上兢兢业业, 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时间一天天流逝,他不知不觉到了四十五岁,祖父以及父辈都是英早逝,这让庆帝也渐渐不安起来,佛道之说终究只能得到心灵片刻的宁静,比起心灵,庆帝如今更加追求外物上的安裕。
而自己已经被紫禁城了数十的时间,倒不如南巡看看这江山,恨的是,就连这点要求,都有么多人反对。
所以庆帝此行更是要做出一番绩来,他要亲自访查吏治民情,省视河道,视察粮仓,同时也向西部虎视眈眈的跶坦,展示自己的国威声望。
谁知道刚来到江南,天气就这般不妙,仿佛一个形的征兆,这让庆帝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龙舟如今旱在泥中已经有数天的时间,好不容易召集了民工,却又被人阻止,难不,自己真的要被困在这运河里了吗?
看着窗外,两岸淤堵的泥沙已经漫上了堤岸,昔日山清水秀,青草丰茂的风景,庆帝皱紧了眉。
就在这时,身旁的太监禀报,说是紫微令吕朔求见。
过不了片刻,紫微令吕朔渡步进来。
炎炎夏日,他依旧穿着一身正式官服,束玉冠,腰环蟒带,双眸深邃,身姿挺拔,看起来轻又俊美,哪里像是位高权重的二品官员。
事实上,吕朔今仅有二十八,他十八岁已中了状元,当日在殿试上所作的《论国赋》不仅就此扬天下,还得到了庆帝的青眼,从此扶摇直上。
庆帝看到吕朔,心情好了不少,紧接着他又露出明显的烦郁之色。
吕朔见礼开口道:“此次南巡乃陛下宏图远略,非一般人所能知晓,陛下何必为此徒生烦恼?”
庆帝摇叹息道:“这世上懂朕的人除了你又有多少呢?如今就连老天爷也不愿降雨,为朕行一行方,若是这么久旱下去,岂不是贻大方?”
这个念一直在庆帝的心中徘徊,使得他这几日都难以心安,如果这真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传出去岂不是扰乱民心?而这种话庆帝也只有在吕朔的前才能说出口了。
吕朔这时忽然露出容道:“陛下,这有何难?陛下是天子,这数十来,都国运昌隆,见陛下乃是顺应天意之人,不过天也有松懈的时候,如今天力不为,人力为。”
紧接着,吕朔又道:“陛下,既然已经征召齐了民夫,不如就让他们在运河两侧拉动龙舟,其余护卫都下船帮忙,这样一来,龙舟前行了。”
这个主意甚好!
庆帝神色轻松,又不免有些疑虑道:“此处离金陵还有数百里路,些民夫恐怕还不够。”
吕朔却摇道:“陛下放心,这一路上至少也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到金陵,若下了雨水,用不着他们了,而且沿途陛下都以征召当地的民壮,以补充。陛下也不用担心他们不愿,只要让当地给他们发放银两与食物,加上是为陛下办事,他们如何不尽心尽力?”
庆帝闻言也舒了一口气,吕朔此话有理,如今民夫已召齐,若是不用确实浪费,有他们拉纤,他终于不用困在这泥地里了,而按照吕朔所言,这里的钱也不归他出,庆帝自然答应。
庆帝看着吕朔,赞许地说道:“还是爱卿能够解朕之急,么此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吕朔从善如流地应下,慢慢地退了出去。
姜鸿当日讲过论的主要的格式之后,谢舒将这几日对篇《贾谊不至公卿论》的见解写在纸上,看他是否有所了悟。
姜鸿看完后,点点道:“不错,你确实听进去了,其实这篇论的格式并非完全符合这一结构,已经做的很好了,还有一点,你需得记住,是结尾,要有‘有余而意不尽’的感觉。
我这里还有几篇试论你先看着,今日我要讲的是论的句式。”
等谢舒大致看完后,姜鸿以一篇为例道:“试论要想出彩除却格式要正确之外,还需要用到两种句式,一种为对偶句。既有三字四字,还有长对隔字对,试论中的对句能够让章错落有致,采斐然,另外一种是据古为法,也就是模仿历代作品的句式。
这之语,虽词意不同,句式一样,也让章有脱胎换骨之相,如这篇《管仲论》,依然是“不患......而患......”与《谢安论》句式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谢舒深以为然地点点。
这两种句式,在之前的篇章中应用广泛已见一斑。前对偶句,谢舒这几日也发现了,只是后需要模仿句式,谢舒因对这个时代的许多作品还没有么深的记忆,所以未曾觉察出来。
老师这么一提醒,谢舒迅速想到了,看来今后他需要多记熟这些东西,同时些他以前看过的唐宋大的作,他们的句式,也让人称道,以后他也以模仿一些。
接着姜鸿继续讲到:“试论的内容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经史论,还有一种是人物论,经史论顾思义是对经史言论进行议论,论题一般来自四书五经,要求考生对其中言论发表见解,正其讹谬。例如我之前出的考题,就是经史论。
还有一种是人物论,论题一般以历史人物为主要评论对象,上至君王,下至人,不过目前为止,所有考题都是以历代君王为主,几乎不出现平民。
正因为如此,往往考题为人物论的话,试论几乎都是歌颂功德,近乎谄媚......”
说到这,姜鸿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不过姜鸿还是开口道:“你师兄吕朔擅长人物论。人物论多为帝王,是非功过自然需要有人评说,如何褒贬确实让人不好把握,当然褒扬之词更易下手,也容易让人喜欢。”
这时姜鸿心中难免掠过一丝悲哀,这世上之人都喜欢听到别人的夸赞,批评从来让人生厌,却不知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
谢舒沉思片刻道:“老师,我认为,褒贬题以做到另一种方式,如果让褒溢美,贬溢恶,只以理服人,更能让人心服口服。”
姜鸿闻言若有所思,继而点道:“容展,你说的不错,不过要想让人觉得有道理,只能责人,不算高手,还应该站在当时人物的情景出发,体人物的心境,才能说出振聋发聩之语。”
谢舒闻言,默默记下老师的话语。
忽然姜鸿微微眯眼对谢舒道:“从今日起,你只用上午来,下午就不必来了,如今你也该出来在金陵活动活动了。”
谢舒闻言不见惊讶,只郑重问道:“老师,您是要我在金陵扬么?”
姜鸿点点道:“如今王静已经离开金陵,他在这里的声望一直不低,以说江南才子都以他为表率,你知道前朝轰动一时的南北榜案?
前朝升平二,当时取殿试,前五十考生皆为南方举子,后才是北方举子,当榜单一张,立刻造了天下轰动,北方举子沿路喊冤,拦轿告状,后皇帝下令彻查,彻查两次发现其中并异状。原来北方连战事,北方举子论是化还是数量都远远逊色于南方。不过后为笼络北方举子之心,皇帝依旧重新核定了次,考官却遭受了牵连,为了吸取这个教训,如今录取考生已有地域之分。即如此,每江南举子录取人数仍远超南方。
而金陵乃是江南腹地,六朝古都,一向有着虎踞龙蟠的美誉,自古以来才子辈出,你若能够在此扬,其中好处想而知。如今王静已走,正好给了你方。”
谢舒闻言微微一道:“学生明白了。”
回的路上,谢舒一边想着拜帖事宜,一边随意看着窗外的风景。
路过虞商铺的时候,谢舒特地多看了一眼。
自从虞开始承办行宫事宜之后,金陵城中的商户都不敢掠起锋芒,加上郎君手段高明,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虞的商行远比之前扩张了不少,虞如今已经一跃为金陵首富,甚至是江南首富也说得,只是郎君低调,从不张扬。
而谢舒现在对虞的标志已经很熟悉的了,每每看到的时候,总想起郎君,也特地多注意一下。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今日这商铺似乎冷清了一些。
很快谢舒就发现,比起虞的商铺,其他的商铺甚至更不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舒想起今天早晨郎君说过他下午的行程安排,行宫的事情已了,郎君今天去了一店铺,现在时间还早,郎君定然还在,他于是让马车转而去。
不多时,谢舒从马车上下来,这是一绸缎铺里也有衣卖。
当谢舒一进来,疑让人眼前一亮,只见这位公子身穿一袭青色丝织长衫,只用一根简简单单的木簪束起长发,除却腰间配着玉饰,别累赘之物。
他容清冷俊美,双眼眼角略长,眼睑微弯,长着一双桃花眼。因他举止舒朗清肃,气质温优雅,让人看着有一种望而不即的矜贵之感。
旁边的绣娘微微一愣,等谢舒走近,方才反应过来,她露出抱歉的容道:“公子不好意思,今日许多布匹缺货了,若是公子拿布来做衣还好说,若是公子打算买布,大概是要白跑一趟了。”
这绣娘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位公子虽穿着简单,哪件都不是凡品,身上的衣物更是有比她手艺更为精湛的绣娘所作,这样的绣娘即是金陵的大户人也是没有的,所以绣娘猜测他必然不是来做衣的。
谢舒淡淡一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就是想问问,楚息在不在这里?”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静止了一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这样称呼虞少当的人还有谁呢?这几来,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虞少当入赘的夫婿,他也几乎没有虞楚息一起出现在人过。
难道说,这位俊美双的公子是个谢舒?原来他不仅有一手好采,还长得竟然是这么好看!
绣娘眼睛发直,确认了一遍道:“公子的讳是谢舒么?”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绣娘差点一朵花,又叫了一声姑爷,这才赶紧将人带去了楼上。
此时虞楚息正在与这里的掌柜嘱咐事项,看到谢舒朝自己走来的时候,虞楚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来找自己了?
谢舒见虞楚息还在忙,不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郎君说话。
他高挑修长的身影杵在这里,就算不声不响,周身的气息也难以让人忽视。
虞楚息尽量不去看他,想着赶快将事情处理完毕,然而谢舒偶然一个眼神也能够悄悄地撩动他的心弦,虞楚息说着说着,忍不住回瞪他一眼。
虽然不知道郎君为什么要瞪自己,郎君的小性情实在让人喜爱。
谢舒包容一,极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