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指尖在身侧下意识蜷了蜷, 当他抬起手的时候,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会想对郎君做出这样轻浮的动作来。
此时他与郎君视线相交, 而郎君正目不转睛望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意图,好像任人所予。
这一瞬间,仿佛过了须臾之久。
谢舒重新收敛好心神, 接,他的脸露出了一个庄重的笑容, 他低声道:“郎君, 安心等我回来。”
见虞楚息点, 谢舒终于迈开脚步,出了虞家的门, 跨门口的马车,不过马车的时候, 谢舒忍不住回过,看郎君也遥遥望过来。
而等谢舒了马车, 这次来带话的小吏不免瞥了谢舒一眼。
他是万林明的心腹,自然知道万人的意图,刚才也一直在观察谢舒。
只见此人倒比传闻中还要出众几分, 不仅风仪无可挑剔, 与他夫郎依依话别的样子,哪里像是有其他人插足?
那小吏想到这里, 心中有数。
这时谢舒也注意到这名小吏来, 对方年纪虽轻,但穿扮十分干练利落,不知道是何人指派而来。
谢舒试他搭话道:“在下谢舒, 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那小吏想不到谢舒如此有礼,要知道他们职位低下,在有身份的人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笑开口道:“谢相公不必礼,叫小人李铭即可,至于别的,人有令,还恕小人不能相告。”
李铭说完一顿,又说了一句道:“谢相公不必担心,等会照实答就行。”
谢舒闻言点点,心知这已是对方能够透露的极限了,看来真是与案情相关。
不过谢舒从李铭的态度可以看出一点,这次传唤他应该并非是虞万春收买的关系,这样的话,谢舒心中一,接下来的路,他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再从到尾回忆一遍,确并无遗漏之处。
这时等车马一停,李铭引他下来,谢舒发两人到的方正是应天府的衙门。
只见周围立了一排栏杆,开兽口门,旁边有一面红漆白皮的鼓,正是古代被称为“堂鼓”的东西,而这附近除却门口站立几名官差,几乎没有百姓靠近。
谢舒跟李铭走进衙门后,很快就到了一处随厅,李铭让他在此处先等待一会儿。
谢舒自然毫无异议,心中有些奇怪,他原以为对方会带他到审查案情的方,想不到是一处随厅。
不过谢舒并未掉以轻心,等不了时,便有一个穿常服的人走过来,他年纪看去略有四十岁,相貌端肃,留一撇胡子,目光由至下量他。
谢舒不知他到底是何人,不过想来此人便是李铭口中的“人”。
谢舒不卑不亢见礼道:“晚生谢舒见过人。”
万林明面色看不出好坏来:“你便是谢舒?这些日子,我倒是听了你不少情。”
接万林明坐下后,也不待谢舒开口,他双眼一眯,观察谢舒脸的端倪,然后加重了语气开口道:“谢舒,你十四岁便考中了秀才,当初倒是在金陵轰动过一阵子,为何这六年里却无所寸进?”
谢舒没料到这位人说话如此直白,其实十四岁这个年纪考中秀才确实是十分少见,可以说才学出众了,至于原身之后为什没中,想来也有盛名所累,心态不佳或是疏于学业的原因。
当然谢舒脸并无羞耻之意,他只是平静回答道:“晚生才疏学浅,只是侥幸而已,如今越是学下去,越是深感自己的不足。”
万林明见他如此沉得下气,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万林明语气却愈发不悦道:“按你这话,那你应该专心学业才对,为何三年前又从金陵书院中退学?难道在学院学习,比不过你自己在家专研?”
谢舒心中无奈,这原身退学的原因他并不清楚,可在他需要好好解释,否则显得自己有心蒙骗一样。
谢舒思考半刻,回答道:“并非如此,只是当时有别的情要忙,这三年里晚生也自加勤勉,尽量不耽搁学业。”
这话万林明也不能否认,毕竟前些日子,谢舒在西园诗会扬名便已证明了这点。
这时想起什,万林明似不意般道:“别的情?难道是被如花眷所误?”
万林明并未提及“入赘”这两字,也是顾念到了谢舒的面子,但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惋惜的。
他刚才试了试谢舒,见谢舒此人在他的刁难下,能够进退得宜,举止有度,又有过人才气,不免十分欣赏。
要知道这世从来不乏天才,可一个天才若是恃才傲物,不可一世,往往不能长久。
而很少有一个人可以将才华处能力兼具一身,所以数的天才往往会像一道短暂的流星,即便在空中出,也不过是刹那间的情。
万林明见谢舒虽过这六年的沉寂,但却能保持心态,继续专心学习,如今又一朝扬名,可见他的优秀。
与此同时,万林明十分可惜的是,谢舒三年前选择入赘虞家,这意味他以后的仕途可能会蒙一层阴影,毕竟虞家即使再富足,也只是商户,这对于朝中官员出身清正的要求不符,所以谢舒日后很难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不过想到这里,万林明又不禁苦笑,这世哪有人能够一步登天呢?自己不也是被下放下来吗?
而听到对方的话,谢舒眉心不易察觉一皱,虽说此人这句话说来如同玩笑一般,谢舒完全可以个哈哈敷衍过去,但谢舒不愿这做。
在他看来,无论在此刻默认还是推托,都是对郎君的一种不尊重,原身退出书院,是他自己的情,这郎君又有什关系呢?
因此谢舒语气染了几分郑重道:“人,并非如此,若不是有郎君,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机会能够专心念书,如今郎君供养我殊为不易,我也想早日还郎君恩情。”
这话一出,便是万林明脸也出了一丝惊讶。
他刚才听到李铭说了谢舒与虞楚息之间情谊深厚,虽听在耳里,但并没有那深刻的感觉,毕竟谢舒是入赘过去的,加这次的案情,让万林明有些犹疑,可在,万林明再无疑惑。
至于什案情,万林明更没有必要再问了,这谢舒如他之前判断的一样是个全才。
然,不能信自己的儿子。
万林明还有些震动的是,这谢舒竟是一个难得的懂得知恩图报之人!
这样的人便更是少见了,万林明心思一动,慢慢捋了捋胡须道:“谢舒,昨日本官查看卷宗,见一案与你有关,这才有心叫你过来考察一番。我观你这几年确实未曾懈怠,不过恩科取士中,诗赋、义、论、策,前二都可以依据四书五,后两你又如何钻研?”
谢舒闻言,这时也明白了这人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应天府的知府万林明。
见万林明眼含深意,脸带笑望他,谢舒明白万林明这是有心提点自己,这话也刚好说到了谢舒的心里去。
谢舒再次见礼,态度恭谨询问道:“还请万人赐教。”
见谢舒已看出了他的身份,却仍旧能够处之泰然,万林明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但万林明并未透露道:“你先回去,等有了消息,我自会告知于你。”
万林明其实也是前些天才知道,京中的一位儒姜鸿告老还乡,要回到金陵。姜鸿曾为国子监祭酒,在天下负有清名,要想拜他为师的学子数不胜数,可姜鸿性格刚直,只看才华天赋,因此万林明也绝了要自己儿子送过去的心。
万林明算向姜鸿引荐一下谢舒,至于姜鸿到底会不会看中谢舒,他也不会干涉,所以对万林明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在还没有姜鸿回来的消息,因此万林明并没有说出来。
虽然万林明卖了一个关子,但谢舒还是礼数做全,谢过万林明这才离开。
回来路依旧是李铭送他,这次李铭的态度亲近了许,毕竟他哪里看不出来人如今对谢舒青眼有加呢?
等马车一停,谢舒从车下来,他回到虞家的消息很快便有人通知虞楚息。
谢舒还没到听雨苑,就看到虞楚息朝他走来。
“谢舒!”
虞楚息脸露出一道粲然笑容,同时长睫忽闪忽闪注视他,似乎在观察他是否有什不妥之处。
谢舒故意停下脚步,轻咳一声,手握拳,遮住唇角。
直到郎君衣袂翻飞,快要疾步走到跟前,谢舒忍不住放下手,他难掩那眉目中的深深笑意:“郎君,你放心,我无......”
看到这一幕,虞楚息哪里不知道谢舒刚才竟是戏弄自己,他羞恼恨不得咬他一口,可又舍不得。
第二日,关于虞万春的案子正式开始审。
虞万春被两个狱卒拉了堂,只见衙门正面绘一只下山的猛虎,栩栩如生,仿佛即将迎面向他扑来,周围衙役分列两边各自拿手中的杀威棍,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即便做足了准备,虞万春不免还是有些惶然不安,这时闻听知府万林明到了,几个狱卒将他一按,虞万春便十分狼狈跪坐下来。
虞万春不得不以这样的姿势听完了整个案件的流程,这期间,虞万春无数次想找机会辩驳,可没到他说话的方,他只能含恨听。
终于到了被告开口的环节,虞万春迫不及待对堂的万林明道:“人,我有冤屈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