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清晨,楚夫晏便被一封密函带走,估计是要有几日不能回府,手下收拾了一下短途的行李,也随着匆匆离开。
楚夫晏已经离开三日,林清绾一开始并没有觉得什么,可每每入夜十分,总是心绪不定难以安眠。
为此,铜雀还特意去求了药,依旧没有什么作用。
林清绾看着外面摇动的枝头,嶙峋映在窗纸之上,月光孤清惨淡,衬得越发诡异。
她阖眸又将被禄向上拉了少许,明明带了凉意的夜,却有阵阵冷汗在身上渗出,林清绾翻了个身,为了不压到伤口,她尽量慢慢挪动。
背对着床边,林清绾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面前是雪白的墙面,她就这样怔怔的盯着,隐约见墙面上浮出一个淡淡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一块飘荡的布帛,可睡前门窗都是被铜雀关好的。
她暗暗吸了口气,只觉耳畔都有冷意吹过。
轮廓在面前渐渐放大,凝眸看去,倒像是一个晃动而近的人影。
并不是寻常走动的姿势,影子在靠近床边的地方停下,许久都未见有任何动作。
林清绾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克制不住的心跳,她微颤的握了握拳,掌心的汗液滑滑的,腻腻的传来,此刻也顾不得擦拭。
“谁!”
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头,可身后却无任何动静,再看墙面,哪里还有什么虚晃的人影。
林清绾松了口气,暗暗笑自己神思太过紧张。
就在她准备再次入睡时,蓦地听到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声音经过重重阻隔并不是很大,甚至都有些听不真切,可在这寂静的夜里,所有的响动都被进一步放大,林清绾侧耳过去,却再没有了下文。
若说刚才的人影是幻觉,那么这次的叫声断然不是,虽然声音很小,但林清绾还是清清楚楚听到。
林清绾好不容易安下的心又随之提起,此时困意全无,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衣,又摩挲着将屋中的灯点燃,看着暖阳般的烛火,这才算稍稍放松。
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也不知道楚夫晏何时能再回家,她总感觉,自从楚夫晏走后,这个府里的怪事,也随之多了起来。
常听老人说大宅子需要男人的阳气震慑,可这后院之中又多为女子,想来是阴气太重所致。
想到此处,她不由将身上的外衣裹紧。
“啊!”
又是一声!
这次的声音比前一次要大,所以听得更清楚,林清绾一惊之下已然站起,她望着地牢的方向,眸中竟染上一丝惧意。
好像......是在那里传出来的。
涉及到楚家的隐秘,她都尽力不去窥探,林清绾平静了下心情,才踱步到窗前,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些沉重,她伸手推开窗,果然有阵阵凉风迎面而来。
可空气之中并没有想象的清新,她深吸一口气,只觉滞涩难耐。
好像掺杂着一丝腥甜,徐徐吹动在发间。
林清绾眉尖微蹙,这个味道,怎么如此熟悉。
循着味道看去,是一片盎然的花海,不知是不是因为黑夜的缘故,林清绾只感觉连花朵都有些许暗色。
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她甩甩头企图把那些恐惧的心思抽离,可一个注目间,最近的一朵花正摇摇垂下一滴液体。
也许是露水?
林清绾想来,却又忍不住好奇,这个时辰不可能有露水。
遮蔽的云层淡去,幽然的清辉慢慢将远处的花海照亮,只见那滴液体未落,轻颤着挂在花瓣的尖头。
不对!不是水!
她倒吸一口冷气,那样浑浊又刺目的颜色,明明是艳红的鲜血!
这时,林清绾才知道空气中淡薄的腥甜从何而来,握着窗框的手指还在微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的花,要在深夜以血来浇灌。
“铜雀!铜雀!”
林清绾的声音急促又骇人,铜雀磕了一下头,才确定自己没有在梦魇,她急忙应了一声,起身便往屋中走去。
“夫人?怎么了?”
见林清绾的胸口还在起伏,也顾不上水温是否合适,铜雀倒了一杯放在她的手中,触之才发现,连林清绾的手背之上,都薄薄的生了一层细汗。
“铜雀,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林清绾咬了一下舌尖,方才完整的讲话说出。
铜雀回想了一下,在林清绾叫她名字之前,她似乎是睡沉了。
“夫人,我没听到?是谁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说完,她还特意跑到门口望了望。
除了还在摇动的树枝之外,并无其他,铜雀这才回身,“外面什么都没有。”
林清绾觉得一切都太过诡异,或许真的是自己过于紧张的缘故,她喝了一口凉茶,这才说道:“可能,是我做噩梦了,铜雀你去休息吧。”
“夫人,我陪你一会吧,等你睡下我再离开。”
铜雀见她的心情还是恹恹的,一时也放心不下,索性就靠着林清绾的床边卧下。
林清绾本不想这样让铜雀操劳,可想到刚才的叫声和花海中的异样,她还是略带谢意的点点头,“铜雀,辛苦你了。”
有人在身边果然不一样,林清绾虽还是有些怕,但因为铜雀的缘故,还是减轻了许多。
没过一会,便有浅浅的呼吸声,自床上传来。
......
林清绾置身于迷雾之中,她伸手撩拨了一下浓重的雾气,都可以看到空气流动的方向。
远处有不明的声音正在传来,可林清绾连自己伸出的手掌都看不到。
“是谁在那?”
她清灵的声音虽雾气的变化而低沉了少许,若不是真正从自己嘴里发出,林清绾都不能相信,那是她的声音。
可回答她的只有机械式的重击声,林清绾只得摩挲着循声而去。
好在,越往前面前的浓雾越有消散之向。
果然,在离她十几米的地方,有一个身影正半蹲着,他的身前似乎还平放着一个人形状的躯体。
躯体只有上肢,原本应该是双腿的地方只有一堆糜烂的血肉。
随着他抬起的右锤,再落下时溅起一阵带了腥臭的血雾。
林清绾一捂嘴巴,差点就要吐出来,
自心底生了退意,她想要慢慢离开,却不曾想来时的路,竟变成了一堵不带缝隙的墙面。
她慌张的拍打,手掌出传来清脆的声音,闻知便能了然,这堵墙一定有着非常的厚度。
就在林清绾绝望之时,身后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
还有,铁锤划在地面上的响动。
哪怕没有转身,林清绾也能想象到滴血的铁锤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绝望间,她又置身于花海之中,原本肆意绽放的娇艳顷刻变成一朵朵浸了鲜血的尖牙,因为凝固的原因,有不少花枝都变成了黑褐色。
离她最近的那朵花,似长了眼睛一般,贴地朝林清绾袭来,她尖叫一声,陡然睁开双眼。
这里不是花海也不是浓雾空间,是她熟悉的卧房,紧紧攥起的拳被铜雀握在手中,只见她一脸担忧的说道:“夫人,你终于醒了。”
林清绾扶额,床边已经渐渐有日升之象,想来已经是清晨十分。
“铜雀,我没事。”
铜雀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已经半个时辰了,怎么叫你都不肯醒过来,还一直冒冷汗,可把我吓坏了。”
竟然过去了这么久?
林清绾想要回想刚才的梦境,脑海中却已经乱作一团,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似过眼烟云一般慢慢消散。
“安神的药再换一换吧,我总觉得不是很好用。”
她拍拍铜雀的手背示意没事,这才重新卧在床上。
“铜雀,我再休息一下,你先不要叫我了。”
奇怪的是,看到屋外的暖阳之后,她紊乱的心跳竟随之慢慢平淡。
几乎是折腾了一夜,见林清绾好不容易才有睡意,铜雀知趣的告退,并吩咐膳房将已经准备好的清粥温在灶上,等林清绾醒来再侍候。
待她彻底补好眠已经是下午十分,清粥入腹,果然说不出的舒适。
除了昨夜的梦境无法回忆之外,林清绾已经重新整理了头绪。
若是知道吕昭这个时候会出现,林清绾断然不会生出想要出来走一走的心思。
远远便有香风浮动,林清绾抬眸,便正好看到吕昭妙曼的身姿,“看来阿晏走了,你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她掩了掩鼻,似乎是对林清绾极淡的清香很反感,察觉到她的嫌弃,林清绾还特意走在她身前晃了几圈。
“姐姐此言差矣,你的心情自然不能跟我一概而论,况且,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好好在家等消息了。”
林清绾的言外之意非常明显,吕昭轻哼一声,还是不想放过这个可以折磨林清绾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见她冲一旁的婢女使了眼色,又将手中的绢子朝林清绾一扔。
“这绢子可是当初娘娘亲手缝制的,弄脏了可怎么是好。”那婢女虽这样说着,可并无任何想要捡起绢子的迹象。
“帮我捡起来吧,要轻一点拿,别无端脏了我母妃的心意。”
吕昭扬了扬下巴,一脸嘲讽的看向林清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