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侍卫押到一边后,林清绾虽不再为楚府争辩什么,但是心中却十分焦急,众人在这里七嘴八舌,但是她的夫君却已押往刑场。
只是林清绾明白玉止既然站出来,便自有计划,所以虽然着急,却不敢冒然开口,打乱玉止的计划,只能在心里暗自隐忍。
看着千般阻止的吕显,林清绾想到死去的那对夫妇,心中更是恨到了极致,但是再多的憎恨与焦急,只能藏在心底,否则触怒东嘉帝功亏一篑,她便救不了楚家人了。
东嘉帝下令后,群臣跪地俯首,高呼陛下圣明。
望着满殿俯首的朝臣,东嘉帝心中十分满意,更是觉得重查楚府一案的决定是对的。
只是东嘉帝虽然下旨,但是心中却只顾自得,丝毫不记得楚嘉父子已经被押往刑场,林清绾微微抬头,又瞬间底下,便已瞥见东嘉帝面上显然易见的志得意满。
她心中暗恨,楚家那么多人的性命,在东嘉帝眼中,竟然比不上这些所谓的虚名,如此凉薄的帝王,枉费楚家这些年来的效忠。
无论心中多恨,如今救人才是正经,林清绾压下心底的情绪,待群臣起身后,高声道,“陛下,妾身夫君及家人已被押往刑场,事急从权,还望陛下允准妾身立即赶往刑场,请监斩官刀下留人!”
听到这话,吕显眼前一亮,不等东嘉帝开口,立即斥责道,“大胆林氏,身为内宅妇人竟妄想指使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大势所趋,朝臣人心所向,吕显被眼前局势所困,已经失了主心骨,但是林清绾方才的话却是提醒了他,如今楚氏父子已被押往刑场,只要行刑完毕,纵然东嘉帝已经下旨重查此案,犯人已死,其他也只能是枉然。
而死无对证,届时即便东嘉帝执意为死人翻案,吕显也有机会做些手脚,把自己从这件案子中摘出来。
林清绾看向吕显的眼神闪出一瞬的杀意,却又很快被压下,她捏紧了拳头,竭力控制着打人的冲动。
这个吕显当真可恨,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还敢站出来阻挠,简直就像是牛皮糖一样甩不掉,令人恶心。
可是偏他身份摆在那里,即便东嘉帝已经厌弃吕显,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臣妇对吕显不恭,所以林清绾只能咬牙忍着心中的恨意。
而吕显此话一出,不止林清绾,朝臣们面上的不屑更加明显。
如今所有人都已经看出吕显与此案的联系,他竟然还妄想逃脱罪责,而林氏一番话说得十分在理,事急从权,如今刀下留人才是正经,北定王竟然还妄想阻止,简直是不知所谓。
包括东嘉帝在内,众人都已十分清楚吕显的想法,但是吕显却仿佛闻所未闻,只顾指责林清绾。
东嘉帝放在腿上的衣袖已经被攥得起了皱,他此时只恨自己不能亲手掐死吕显这个没用的废物儿子。
在朝臣面前如此行事,把他的脸全都给丢进了!
但是吕显终归是东嘉帝的儿子,即便再不满,东嘉帝也不会愿意看到他在这里丢人,立即斥责道,“北定王这是要代朕决断?”
这些年吕显在朝堂上也算是得意,在东嘉帝面前更是如此,东嘉帝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代父决断,那便是取代之意。
吕显脑子里轰隆一响,立即道,“父皇误会了,儿臣并非代父皇决断,只是……”
“既如此,便不必多说。”东嘉帝打断吕显,威严道,“此案与你有关,水落石出之前,你便不必再插手了。”
如此一来,吕显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可见东嘉帝当真是对他失望至极,直接不许他介入此事。
吕显面如死灰,却只能如木偶一般呆滞跪下谢恩,然后退至一旁。
林清绾忍不住道,“陛下,事出紧急,还望陛下允臣妇所求!”
她本不该开口催促,但是林清绾算算时辰,已然心急如焚,若是再拖延下去,待楚夫宴人头落地,她即便将吕显拉下马,又有何意义呢?
东嘉帝此人小肚鸡肠偏又好面子,林清绾此话一出,他脸色立刻难看了一分,区区一介妇人也敢在朝堂之上催促于他,果真是目无天威。
不过此时不宜计较这些小事,社稷国祚要紧,楚氏父子如今的确还不能死。
见东嘉帝有些犹豫,林清绾又道,“陛下,若是待陛下传旨,妾身夫君只怕已魂归九泉,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思虑后,东嘉帝望向林清绾,道,“林氏听旨,朕赐你令牌,命你随护卫一同,立即赶往刑场阻止行刑,但你一介女流擅闯朝堂,终究不妥,念你一片丹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阻止行刑后立即打入地牢!”
林清绾心头一阵喜悦,立即跪下谢恩。
她心里牵挂楚家众人,见东嘉帝应她所求,心中已经十分满足,哪里还会在乎什么活罪死罪,对林清绾来说,只要能够救下楚家众人,今日即便搭上性命也是值得,更何况东嘉帝并未取她性命,只是要治活罪罢了。
林清绾心有牵挂,并不在乎什么死罪活罪,但是玉止却看得明白,东嘉帝分明是对林清绾不满,借机惩治于她,如此小肚鸡肠,半点没有帝王该有的容人之量。
只是玉止也明白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救出楚家众人,所以并未再多说什么,对于楚家,他终究是局外人,若是说得太多让东嘉帝起疑,认为他勾结楚家,那便不妙了。
有人呈来令牌,林清绾接过令牌后再次谢恩,便跟着东嘉帝派出的护卫一起,向宫外赶去。
按律宫内不能随意纵马,但是林清绾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直接与侍卫要了马匹,那些侍卫对东嘉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陛下要的是楚氏父子活命,所以并未反驳林清绾。
上马后,以林清绾为首,一队人烟尘浩浩,向宫外而去。
一队人经过宫门时,林清绾并未打算下马,她早已做好准备,一手持缰绳,另一只手高举东嘉帝赐下的令牌,直接闯出了宫门。
如此行为虽有不妥,但是林清绾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算算时辰,她进宫时便遇见了押送楚夫宴的囚车,后来求见东嘉帝,又在朝堂上与吕显争论许久,再到最后东嘉帝下令,已然过去许久。
所以此刻拿到令牌的林清绾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心只想着阻止监斩官,刀下留人救下楚家众人。
林清绾只恨不能给自己插上翅膀飞到刑场,她一路面目严肃,气势不凡,很身后又跟了一队人马,远远望去,宫门口的侍卫竟被震慑住,甚至忘记了阻拦。
直到一群人远去,那为首的侍卫才回过神来,“快去禀报陛下爱,有人闯出宫门!”
他身旁一名侍卫揉了揉眼睛,道,“大人,方才那女子似乎持有陛下所赐的令牌,所以才如此放肆。”
为首的侍卫抬头,却只剩下远去的烟尘,他才想起放下跟在那女人身后的,都是皇宫内的侍卫,应当是陛下首肯。
皇城的路错综复杂,但是主街最为便捷,林清绾出宫后,直接上了主街,但是主街上人头涌动,热闹非凡,十分影响速度。
她身后的侍卫正要凑上去说什么,就见林清绾再次举出令牌,高喊道,“陛下急令,闲人回避!”
那些侍卫原本是担心林清绾执意走主街会误了时辰,因为主街虽然便捷,但是闲人也多,十分影响纵马速度。
但是如今见林清绾有办法清路,他们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内心对林清绾生出两分敬佩。
今日之事他们都明白,为了夫君家人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有胆识的奇女子了。
主街人头涌动,但林清绾毫无退意,她既不想换路,也不愿误伤百姓,所以一路举着令牌高喊。
百姓们最是不敢得罪这些执法之人,听到林清绾的声音,都纷纷退避,让出路来,虽然有人好奇传令为何是一名女子带队,但是却无人敢拦路怠慢,至多是退到一旁对这队人好奇议论。
林清绾就这样,一手持缰绳,一手举令牌,口中不断高喊清路,一路至刑场,勒马停缰时,嗓子已经完全坏掉,声音变得嘶哑难听,手臂也酸得没有几乎没有知觉。
楚氏父子虽早已押往刑场,但是囚车速度缓慢,不比玉止疾驰的马车,更比不上如今林清绾不要命地飞奔,所以林清绾赶到刑场时,一切还不算晚。
午时临近,头顶的太阳格外刺眼,楚夫宴跪在刑场上,望着头顶的光芒,心中生出两分遗憾,如今楚家落到如此地步,已无力回天,他只恨死前不能再见林清绾一面。
今日斩首者皆是楚家男丁,想到这里,楚夫宴更是担忧,东嘉帝会如何处置楚家的女眷,日后林清绾又该如何。
他心里担忧遗憾,想的全部都是林清绾,全然没有在意时辰临近,自己已经命不久矣,而一旁的刽子手,已经做好了行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