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没有功夫去权衡究竟谁赢,对段业有利了,因为很明显,段业的目的,并不是说想靠着左右逢源,靠着双方相争不下,来获取利益。因为段业很清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但是对于苻宏和苻睿兄弟来说,他们争得是什么?是那把椅子,是大秦帝国的统治权!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如果开始,双方没有撕破脸,那还稍微好说一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既然都已经是图穷匕首见了,那么就只会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不死不休!
而既然这样,段业也就没有骑墙的空间了,他能够做的,就是押对宝,站在胜利者的一边!
但是胜利者,在胜利之前,你是不知道的,按照感觉,按照常理来押宝,就很有可能搞错!那么怎么办?最简单的办法,如果现在决定不了,就想办法让现在不必决定。
因此,段业大声说道:“回禀陛下,臣以为,诏书一旦加盖玉玺,即为有效!这些宣召的诏书,显然,是盖印在颁行之前,因此不能算是伪诏!”
这话说出来,苻睿自然是心里大喜,因为这等于是段业明确表态,支持自己。而苻宏则是颇为震怒!因为自己方才才给段业,又是加官,又是封爵,可是这个家伙,居然立即就反水!
先声夺人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是这一次又让苻睿抢了先,苻睿朗声道:“陛下,列位臣工!诚如武英郡王所言,这诏书,乃是陛下亲手所加玉玺,当然是毫无疑义的有效的诏书!既然如此,七位侯爷进京的事宜,自然就没有任何违背规矩的地方!这样说起来,他们当然理所当然可以来参与朝政了啊!”
“是啊!”
“巨鹿王说的有道理嘛!”
这个时候,之前苻睿埋下了的钉子,也就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出来了,逼宫这种戏码,总得有些个马仔啊龙套啊之类的,这个时候,也就纷纷跳了出来。而这样一看,苻睿的声势,倒是真的不小呢!
苻宏冷冷的看了段业一眼,那眼神,几乎比九幽寒冰还要冷,如果心里没底的话,光是这眼神,就足以让很多人丧胆了!
只是,段业其实心底,根本就没有把这苻家人,当做是最核心紧要的对手。对方吹胡子瞪眼睛,在段业看来,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见殿内很多人都站在自己这一边,苻睿更加高兴,他趁机说道:“陛下,民心所向,众望所归,陛下,到了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请陛下决断!”一大堆大臣们,推金山,倒玉柱,齐齐跪倒。
可是,这些人虽然跪着,可是头却都是抬着的,看苻宏的眼神,也并没有臣子面对君王的敬畏。相反,他们的眼神里,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嘲弄的意思。
这种眼神,让苻宏尤其的受不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并没有爆发,也并没有发威,他发现,姜丰等人,也都跪在那里,神色看似恭敬,其实却很倨傲。
因此,苻宏问道:“定远侯!”
“臣在!”
“你们几个进京的事情,既然有旨,朕也就不追究了!”
苻宏这话说完,大家都很吃惊,因为这无疑表明,苻宏让步了!
要知道,大家之前争议的一个焦点,那就是姜丰等人擅自进京,是不是矫诏抗旨,如果是,你进来的程序都不对,后面的一切,自然都不用谈!
可是现在,苻宏很明显在这个问题上让步了,难道说,他准备就此妥协了吗?
连苻睿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关于矫诏这个事情苻睿是做好了在此和苻宏好好“说道说道”一番的,因为,这个问题,说起来,谁都占了一点道理,可是谁也都没法站稳,这样的事情,其实最适合扯皮了!
而问题在于,苻宏是天子,本来,天子,就该有绝对的权威,就该一言九鼎!天子如果去和下臣们去争论,辩论,那这样的话,只会让自己的权威不断递减!
苻睿,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这个争论的输赢,因为真正决定一切的,是实力!是硬实力!而天王的权威这种东西,一旦折损,想要迅速弥补回来,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要把苻宏的威望打下去,让他说话之后,大家不是习惯性的服从,而是总要去迟疑一下,想一想他说的对不对,那么这一局,自己就已经赢了!
……
长安宫内,勾心斗角,而外面的世界,也一点不消停。这一夜,恐怕天下很多人都无法安眠。
段业临时行在里,崔浩正得意的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桓石虔是桓冲最勇猛的一个侄子,说起来也是个人才,据说昔日桓冲还在的时候,有一次率众围猎,一只猛虎被桓冲射中两箭,诸将知道桓石虔年轻气盛,自诩勇猛,便戏弄他,让他去拔箭,而那桓石虔倒也不含糊,急冲过去,奋力拔得一箭,猛虎痛疼跳起,他也跟着跃起,高于虎身,猛虎落下来,桓石虔趁机再拔一箭。自此桓石虔的大名也就传遍荆襄九郡。十二年前,还是少年的桓石虔赶上桓温的最后一次北伐,彼时桓冲为燕军所围数十重,桓石虔单骑闯阵,救桓冲于数万人之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威震三军。据说如今在荆州之地,桓石虔之名,已经可止小儿夜啼,呵呵呵,本来他是冠军将军,都督荆襄水师,如今却被打发到了长沙去,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能够安居桓玄之下呢?”
“尤其是桓玄亲自领兵入蜀,却被一个女人打得落花流水,这个事情,对于桓玄的威望影响很大,桓氏家族内部,也有了不同的声音,这个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空间!”刘国补充道。
而他们说这话的时候,盈儿一直在写着什么,直到这时,盈儿才把信递给了刘国。
刘国疑惑的接了过来,却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而他再看盈儿的时候,这脸色就不太对了。
崔浩匆匆接过之后,看完了,却没有反对,而是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定稿吧,小可无法改动一字!”
刘亿如再做了最后的校对之后,终于拍板,把这封信,以段业的名义寄给桓石虔!
这个时候,就该下点猛药!
长沙,一处幽静的所在。
桓石虔和一个老者站在一个鱼池前,这名老者一直曲着手中的鱼食,轻轻的朝水池里扔着。而鱼池里,几头大大的锦鲤正在争抢着这些食物。
桓石虔犹豫了再三,还是说道:“大哥……”
被换做大哥的人头也不回,却淡淡说道,“你不该来这里。”
“怕什么呢?”桓石虔不恚的说道,“我现在镇守长沙,长沙的事情,我说了就算!谁敢管我?”
“呵呵呵,隔墙有耳,隔壁有眼呐。”那人笑了笑。
“大哥,几年不见,你怎么胆子这么小了?”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口,那个被喊大哥的人突然回头,死死盯着桓石虔的眼睛,道:“不是我胆子小,是你狂妄!”
就在这一刻,方才那个看上去有点委顿的老者,却显得是一个俾睨天下的强者!仿佛是那千军万马中搏杀的统帅一般,这一刻,狂傲的桓石虔,也不敢再造次了。
原来,这人就是桓熙,表字伯道,谯国龙亢人。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大司马桓温之长子。桓济、桓歆、桓祎、桓伟、桓玄之兄。
本来桓熙是长子,加上他文武双全,长相英俊,本是桓温属意的继承人,可是长大后因为野心过度膨胀,一度想代父自立,虽然没有付诸实施,但是还是被桓温察觉,因此桓温就冷落了桓熙,重点栽培弟弟桓冲和幼子桓玄,包括桓温临终的时候,也是选择将后事托付予桓冲。可是在桓温病重的时候,桓熙竟然与亲叔桓秘及弟弟桓济合谋想杀掉桓冲,桓冲知其恶意,刻意回避。而年轻的桓玄这个时候坚定的站到了叔叔桓冲一边,帮助他平定了这一次叛乱,等到桓冲正式接班之后,将桓熙徙置于长沙,名义上是养病,实际上也就是软禁了起来,自此桓熙再无力影响政局。
桓熙见桓石虔一时有些发愣,知道他毕竟还是年轻,有些受不了自己的威势,因此笑了笑,一把把手里的鱼食扔进了池子,然后轻轻搓了搓手,再拍着桓石虔的肩膀,微笑道,“我军中猛将如云,战船无数,但是第一条好汉,陆地水上都是一把好手的,可是你镇恶啊,怎么,被我一瞪眼,胆子就小了?呵呵呵。”
这镇恶是桓石虔的小名,桓熙这么喊他,其实就是以兄弟之情来算了,因为桓熙算是大房桓温家族的,而桓石虔则是三房桓豁家族的,桓熙昔日是长房长子,如今虽然不当家,但是辈分和地位在那里,在官职上或许不行,但是如果祭祀,他就是族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