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手,其实很阴毒,但是很有效。因为父女连心,自己的女儿被人如此欺侮,还送了性命,作为一个男人,但凡还有一点血性,也是决计不能干休的,是非得要找个说法来。
这个时候,再站出来,假惺惺的要帮忙啊,要替你出气啊,那人家当然会感动的哗啦哗啦的。
但是这样做,最大的风险,就是一旦被人家知道,原本的大恩人,将会变成大仇人,这可是不死不休的!
不幸的是,楚云深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也告诉了卜机,那么吕弘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从这个角度说起来,卜机的女儿惨死的真正凶手,甚至应该是吕弘。
段业非常欣慰,卜机送上的这份大礼,可以说是久旱甘霖呐,在最关键的时刻,一下子把吕绍和吕弘两个人抓住,可以说解决了姑臧大部分的问题。这一功,如果用做投名状,那是绝对足够了。
所谓趁热打铁,段业这个时候说道:“卜先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段业真是无以为报啊。”
“不然。”卜机微笑道,“小女之血海深仇,如果不是大人,不是小楚为卜机指点迷津,恐怕卜机还根本就蒙在鼓里,却是为了那恶人利用,这样小女泉下有知,恐怕也永世不得安宁,大人如此恩情,请受卜机一拜。”
“不敢不敢。”段业匆忙扶住想要下拜的卜机,道:“先生无论如何,也是帮我大忙,段业虽然不才,出身也不好,不过所幸上天眷顾,如今事业大有起色,然而,段业志向,不在凉州,而欲伸大义于天下!如今最缺乏的,却是人才,段业与先生一见如故,分外投缘,希望先生能够留下了帮我!所谓医者,既医人,也医国,如今先生积德无数,可愿意百尺竿头?”
段业的话,让卜机怦然心动。
其实所有做医生的,心里多半都有救世情结,所谓悬壶济世,可不是说说的,当医生的,在民间声望一般都很高,能够治病救人,当然得需要医卜星算都要懂,基本就是这个年代的复合人才了。
卜机行医十几代人了,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出来做一番事业,毕竟卜家其实地下势力,财力也不小,能够影响的人更是许多,只是一直以来,卜家过去的家主,往往都非常低调,不愿意搀和外面的事情,而且那些年,也的确没有好机会。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借着报仇,卜机见到了段业,几乎是第一眼,卜机就认定了,段业就会是他最应该信任的人,没有理由,而完全是一种直觉。
这些年,卜机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从小以来,他的直觉,就没有错过!
他相信这一次,也没有。
因此卜机没有多考虑,他直说道:“既然大人如此厚爱,卜机却之不恭,从此,愿意为大人驱驰!”
“先生!”段业紧紧握住了卜机的手!
段业在凉州的团队,终于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
凉州乱成这样,其他地方,自然不会毫无所闻,长安,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
苻宏的神色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这些日子以来,长安城外总算局面渐渐稳住了,弟弟苻诜的骁勇善战,连续击败了姚苌所部,长安外围的重要据点,已经全部肃清,长安周围的百姓也不少人都从城内迁了回来,春耕,施肥,浇水这些,可是不能耽误的。
他们很多人,并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是很关心自己的收成,不管谁当家,只要能够让他们好好生活,不被战乱折磨,他们就很满意了。
苻宏现在满头头发已经逐渐恢复了黑色,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吧,最近苻宏精力大为恢复,自己的爱妃还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呢,确信之后,苻宏马上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果然引起一片欢呼。
大秦帝国的监国太子有了后代,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啊,之前,帝国在那么艰难,那么危险的局面下,都能顶住,如今不是果然开始打胜仗了吗,不是开始稳住了吗。看来大秦国祚,果然是千秋万载啊。
这一次段业的事情,也让苻宏非常得意,看来段业是要把姑臧闹个天翻地覆了,不过苻宏得到消息的时候,总摊牌还没有开始,但是,精明的苻宏,早就得到了旁人得不到的情报,段业要干什么,他还不知道吗?
正得意呢,身后传出苻诜的声音,苻诜是苻坚最小的儿子,最得他宠爱。符诜见兄长心情甚好,便说道:“王兄,臣弟有一件疑惑的事要请王兄指点。”
苻宏回头,笑道:“诜弟莫要这么说,为兄不过是监国,这君臣之间的称呼,却是不能用的,父王还在呢。”
苻诜听了,心里有些嘀咕,这父王肯定是还在的,可是现在,却被苻宏和张氏完全掌握住了,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里面……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大局为重,苻诜也只好不去想它,而是说道:“王兄,如今巨鹿公屯兵淮泗一带,与刘裕激战,现在已经大占上风,王兄难道就没什么想法吗?”
“嗯?”苻宏眉毛一挑,这苻睿,其实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自己的这个弟弟,过去一直想夺嫡,自己是心知肚明,但是后来,他选择向自己靠拢,表现的非常真诚,自己也就相信了。推心置腹之下,自己居然把一支强大的军队交给了苻睿,让他去讨伐刘裕。
结果,刘裕,他是去打了,看起来还能打赢,可是这军队,基本已经完全被他掌握了,这笔生意,到底是划算还是不划算,恐怕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苻诜见哥哥面色不善,也晓得他在想什么,心中不由有些哀叹,如今兄弟之间,闹成这个样子,不还是权力使然吗?就是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选择回到长安,回到他眼皮底下,长期在蜀中,恐怕也会被他怀疑的。
这倒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苻诜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上,恐怕怀疑也是免不了的。
苻诜还是解释道:“王兄,如今看起来,刘裕和巨鹿公,不管胜败,恐怕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而据我们现在的消息,建康方面,也完全没有增援的意思,王兄,这里面很微妙啊。”
“这我知道,王家谢家如果还没争出个高下来,他们是不会出兵的。”
“没有错。”苻诜说道,“这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啊,王兄,如今晋国既然自己在内乱,我们就不要管他们,免得我们的出手,反而促成他的团结,而巨鹿公带兵在外,我们也不必管他们,反正他们,进取不足,自保有余,为今之计,臣弟以为,到了出关的时候了。”
“喔?”苻宏来了兴趣。
“王兄,自从淝水之战,我军败绩之后,上至将军,下到小卒,说实话,不少人,都有惧战心理,主要是之前取得的那么多辉煌的成就,占领的那么多地盘,却瞬间都失去了,让他们都有些失去了信心。如今在关中作战,算是本土内陆,赢了,也只是保家卫国的胜利,可是输了,却极大地挫伤士气,要想提振士气,扬我国威,让军民上下为之一振,只有把拳头打出去!”
“打出去?”苻宏深吸口气,“打到哪儿?”
“河东!”苻诜说道,“如今天下,没有战事,却很重要的地方,也只有河东了,这里现在只有少量过去慕容冲的人马把守,而根据河北方面的消息,慕容冲和慕容垂之间的争斗,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慕容冲坐困孤城,败局已定,而河东留下的人马,却好多都是和慕容垂有私仇的,他们现在颇为不能自安,臣弟以为,现在可以派人招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果能够说服他们反正,自然是最好。”
“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也该早作打算,派大兵挞伐,如今河东空虚,只需数万人马,河东必然可以一举拿下,到了那时候,我们北面有了屏障,抵御河北和塞外的鲜卑人骑兵,也有了纵身,在江南北伐的时候可以威胁他的侧翼,还可以主动出击,极大振奋民心士气,这可是一举多得啊!”
苻宏听了,看了看苻诜,道:“你说的很好,可是,谁可以挂帅?”
苻诜一愣,道:“弟弟我愿意带兵前往。”
“唔。”苻宏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苻诜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忌讳。
要知道,苻睿当时,也是这么在苻宏面前慷慨陈词一番,极力诉说东征的重要性,苻宏才一时冲动,把军队交给了他,现在苻诜说的,其措辞,语气,几乎和苻睿完全一样,苻睿的结果,是名义上遵从,实际上自立,苻宏要是对这样的行为再没有一点警惕,那脑子真是被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