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姑臧的天空却灰蒙蒙的,这让很多人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毕竟之前的很多天里,天气一直非常炎热,大家连门都不想出。而且最近,姑臧城根本就是戒严了,出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天突然阴了下来,连太阳都看不见,,满天的乌云,还是让大部分人都直觉的感到心里堵。
虽然城内的交通进行了管制,可是,离开家门,站在门口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在大多数人几乎同时这么想的时候,就造成瞬间,街头上是人头攒动。
这一次,早已有了准备并且做出预案的青骑,已经分多个批次在城内巡逻,而突然间很多人走出家门的消息,被第一时间报给了青骑的统帅吕由。
吕由现在一身铠甲,手握佩刀,完全是在临战状态,他得到斥候的消息后,马上下令,道:“让弟兄们告诉百姓,务必都回到自己家里,没事不许出来乱动。”
“是!”
于是骑兵开始奔驰,马鞭开始挥舞,而这一命令,也被毫无折扣的执行了。
百姓们虽然多有不满,可是在明晃晃的钢刀面前,谁敢说什么呢?一个个也只好悻悻的回到了屋子里,有些心头恼火的男人,便开始打女人,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接着,吕由的青骑同时出动,搜查了所有的酒肆茶楼妓院,并且抓走了数百人,而后,姑臧城再次进入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虽然平静,气氛却近乎窒息,一方面,这是天气要变,雷阵雨要来的前兆,本来就很闷,而另外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觉得,这政治气候,似乎也要变了。
老百姓永远是不能搀和到高层斗争的,也毫无全局观念,更不懂精细的操作,但是他们却永远是直觉最敏锐的,很多时候,他们总能够及时的察觉情况的不对劲,从而趋吉避凶。
段业在姑臧自然也是有据点的,但是他现在也只能蹲在室内,因为在这个云谲波诡的时刻出去晃,显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要知道昨天能够混进姑臧城,本来就冒了不小的风险的。
田木正坐在段业的下首,看着段业和崔浩等人说话,田木这个时候已经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面容清秀,时时带着一丝微羞的笑,段业有时候心里暗想,这小子如果去当兔子,恐怕一定很受欢迎吧。
崔浩却有些呆不住了,他毕竟是少年人,过去哪怕再忙,却总是要抽出时间,去散散步,透透气,虽然他的身份和职责,让他不能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样玩泥巴骑大马,可是他的童心并没有完全消失。
如今却要他在这斗室之内坐着,他怎么能坐得住呢?
段业看崔浩团团转的样子,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这才是真的崔浩嘛,在扮演谋士这个角色的时候,崔浩总是表现的太过强势,太过狠辣,太过老练,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固然让段业对他更信任,可是刚极易折,段业觉得,年轻人,还是得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但凡超过,总归不是好事。历史上的崔浩最终死于非命,恐怕也和他从小就木秀于林有关系。
不过这田木,也让段业蛮有兴趣,其实田木是当初张猛在组建班底的时候发掘的,本来他其实是拜火教的教徒,当初段业和拜火教合作时候,根本没有人手也不可能去大规模招募,所以干脆直接从拜火教要人。
其实都明白,是互相利用罢了,所以段业现在对于拜火教扩张势力,其实也给了许多方便,现在在敦煌,段业由于政绩卓著,固然民望很高,但是拜火教也是组织严密,信徒众多,又得到段业的扶持,势力也不可小觑。
而拜火教自然也给了段业大量的教徒,这些人,有的被段业编入军队做骨干,有的人则是当了基层小官吏,也有些人,自然是当情报人员。
这么做,当然是有风险的,最大的风险在于,段业是世俗政治,其实心底对于宗教也是非常不以为然的,但是当时,那是自己人微言轻,名微众寡,没有办法,才引入了宗教势力。
但迟早,段业还是要把所有的权力,重新抓到自己手上的。
虽然是这样,段业对于出身拜火教,出身红教,白教,花教等这些宗教的人,还是尽量重用,并且保持信任。虽然这样,但段业也晓得,有些人,早就是宗教的死硬分子了,对这些人,是不可能说服拉拢的,所以内外有别,自然也是必须的。
但是这个田木却不一样,其实段业很早就知道,他是拜火教重点栽培的弟子了,但是他毫无疑虑,并且指示张猛,要尽量重用,同样信任,甚至要比他们教会更加信任。理由甚至有些诡异,因为段业当初偶然和田木交谈过,直觉认为田木这个人应该不会为了火之神效忠,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指示。
结果这田木因为自身经历的坎坷,和跟拜火教发生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居然完全彻底的脱离了拜火教,成为了段业所部驻姑臧的核心人士,并且很早就易容潜入了老陈头那当伙计。道理很简单,老陈是卖菜的,天天都要进出姑臧城,接触的人也很多,很容易得到各方面的消息,这样收集情报效率最高。而且要隐藏身份,隐藏与市井是最好的。
不过,由于段业已经决定,趁着这一次姑臧之乱,来进行总摊牌,而因此段业需要亲自到姑臧来坐镇,在进城有困难的情况下,段业才想到了田木,并且不惜暴露潜伏很久的田木,借着胡子头和老陈头的矛盾,制造事端,并且成功潜入姑臧。
段业等三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却响起了敲门声。
三人顿时都警觉了起来,段业已经按住了自己怀里的乌兹钢刀,如果有情况,段业将全力一击,他不能容许任何意外。
好在敲门声是三短一长,是胡凯的暗号,崔浩和田木松了口气。
但是,段业还是不敢大意,他紧握着刀,慢慢走到门口,低声道:“天道好还?”
“人心助顺。”外面传来胡凯的声音。
段业这才放心,小心的打开门,外面的确只有胡凯一人。
“快进来吧。”段业终于放松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暗号切口都早就对好了,可是,任何人都可能背叛,就算不会背叛的人,也可能会被挟持,对于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你输掉一次,很可能就输掉所有。
胡凯进来之后,还来不及坐下,田木就问道:“胡头儿,那老陈……”
胡凯神色黯然了下来,他摇了摇头,道:“吕由捉到了老陈,然后刚才,老陈的人头,已经被悬挂在了城门上。”
“啊~~”田木颓然的坐下,不一会,眼圈就已经泛红了。
段业也晓得,昨天其实是借力使力,靠着老陈和胡子头的闹事,才混的进姑臧,当然了,如果这件事没搞成,段业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毕竟这个方法相对最安全。
结果也很幸运,段业等人都进来了,但是无辜的老陈,自然就要遭殃,段业其实当时就觉得凶多吉少了。
可老陈不是自己的人,段业不太可能为了这样一个无关的人,牺牲自己的力量和资源去救他,唯一也就希望,吕光的人能够稍微仁慈一些。
结果显然不尽如人意,吕由这人瞎了眼之后就很残暴,他可一点不仁慈。
走到田木面前,段业轻轻说道:“田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也只能事成之后,给他个厚葬了。”
田木揉揉眼睛,道:“大人,卑职失态了,不过卑职毕竟在老陈那卧底了将近1年多,老陈这个人,虽然坏事也干了不少,老想鸡犬升天,可是他毕竟对卑职还算不错,卑职多少有些伤感,还请大人恕罪。”
“哪里哪里。”段业摆摆手,“这倒是正说明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呢。”
田木颇为感激的看了段业一眼,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胡凯接过话茬,道:“此外大人,今天姑臧有异动。”
“喔?”段业眉毛一挑。
“大人,吕由继续抓人,如今城内的大户,基本全部都被请到牢房里做客去了,也不知道吕光是想干什么。”胡凯接着说道。
“干什么?”段业“哼”了一声,“这很明显,有大户站错了队,这正常,但是全部站错了队,我是不相信的,这些人,狡猾的都和狐狸一样,不见兔子绝不撒鹰,他们多半都是两边下注的。照我看,吕光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一方面,当然是趁机立威,敲打一下他们,免得他们搞不清楚姑臧谁当家,另外嘛,也是趁机警告下他的儿子们。顺便,如果姑臧有什么事情,吕光把他们抓起来,其实也是保护他们了,这么说起来,这吕光还真的很用心良苦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