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堡内的一座最高的房子里,乞伏国仁正背着手一直在踱步,弟弟乞伏乾归一脸忧色,却一直不敢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如果大发雷霆,其实往往没什么事情,可是现在这幅样子,却一定是心里烦闷。
可是,自己的大儿子被俘虏了,三儿子现在还跪在室中央不准起来,自己当爹的,哪儿能不着急呢?
终于,乞伏国仁停住了脚步,看着依然跪着的乞伏公府,叹道:“公府,起来吧。”
乞伏公府抬起头,看了看乞伏国仁,却没敢起来。
乞伏乾归忙道:“大哥,这崽子犯了这么大的错儿,大哥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不必宽恕,我看这些年,大哥就是太仁厚了,对这些小辈们太过溺爱,结果他们都是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才惹来这般祸事。”
“呵呵呵呵。”乞伏国仁笑了,他当然晓得弟弟这番话,自己看起来宽容,可是不等于这些弯弯绕自己不懂,乾归无非是心疼儿子了,又不敢说出来而已,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乞伏国仁走到了乞伏公府面前,扶起他来,道:“孩子,不要伤心,这次错了不要紧,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羊羔儿跑了当然需要伤心,可是最重要的,却是要修补好羊圈,免得别的样也跑了,而你去修复羊圈,是什么时候也不晚的。你们两个,还年轻,难免犯错儿。现在犯错,总比以后犯错,犯大错,要好吧?”
“伯父……”乞伏公府已经是泪流满面,其实这一次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没脸见人了,自己带的勇士们几乎全部折损,自己的哥哥还是为了救自己,才被对方给抓走,一向心高气傲的乞伏公府,几乎不能接受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可是,不管他接受与否,的确是发生了。既然发生了,就必须面对。但是,他想过自己被执行军法,想过被伯父父亲痛打一顿,也想过遭受部族的白眼,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后果。
在密室里跪一跪,这事儿就算完了?别的且不说,这样的话,自己的面子就完全被保住了,这是乞伏公府想也不敢想的。
乞伏国仁笑了笑,道:“好了,别哭,我们乞伏部的勇士,唯有流血的,哪儿有流泪的,嗯?”
“是!是!”乞伏公府连着点头,摸着眼角,可是他的身体还在颤抖,显然,他的情绪还有些不稳定。
“我问你啊。”乞伏国仁想了想,“这一次,你们俩都和那段业交手过,你对那段业,怎么看?”
乞伏公府眼睛里闪过一丝仇恨,恨恨说道:“那段业为人狡猾,但是的确武功高强,作战勇猛,也很会蛊惑手下,他的部下几乎全部都愿意为他效死。”
乞伏国仁沉吟了下,道:“看来,关于段业的那些传言,基本都是真的,我们过去都低估了这个人。”
乞伏公府虽然心里很不甘心,很不服气,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乞伏国仁自嘲般的笑了笑,道:“也是,如果真的是一个废物,也不可能刚刚二十出头,就能当上那敦煌太守,喔对,听说,最近苻宏小儿,还封他为车骑将军,啧啧,这大概是非皇族里,最年轻的两千石了吧,苻家为了对付咱们,可也真舍得下本钱,哈哈哈。“
乞伏国仁笑完,却发现乞伏乾归并没有笑,心里一动,就知道弟弟还在担心乞伏炽磐了。
毕竟,乞伏炽磐是之前乞伏部最杰出的年轻人,也深得自己信赖,更是弟弟的命根子,弟弟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其实就是把炽磐栽培出来,可是这一次,他居然被俘虏了,真是让人心里闹心。弟弟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没吃东西了,可见对他的打击。
抿了抿嘴,乞伏国仁说道:“阿弟。”
“啊?大哥。”乞伏乾归有些意外,因为这是他俩都还没成人时候的称呼,如今乞伏国仁这么喊自己,也让乾归心里暖洋洋的,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候,兄弟俩相依为命的岁月。
乞伏国仁想了想,道:“炽磐这次被俘,我很痛心,我想,你心里也不好受,但是,炽磐是咱们部族最杰出的年轻人,他不仅是你的儿子,其实在我心里,他和我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不出意外,他日后,就是我的接班人,所以,他被俘了,我们不能不管他。”
乞伏乾归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是还是说道:“大哥,这事情,一切由你定夺,如果炽磐能够……能够回来,自然是好,可是他战败被俘,本来就是他自己不争气,如果真的……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也是他的命!”
乞伏国仁见弟弟神色哀伤,心里也动了恻隐之心,他徐徐说道:“现在,炽磐落在人家手里,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当然,该努力,还是要努力,我打算派使者去见段业。”
“大哥,这……这恐怕不妥吧。”乞伏乾归当然听得出来,所谓的派使者,其实就是去谈判要人了,可是乞伏炽磐的角色之重要,河西有谁不知道呢?段业会放?想也知道,不可能的事情。
乞伏国仁苦笑了一下,道:“那我总不能不管我的侄儿吧?这几天,段业大概还不会动他,再过就难说了,所以,使者我是一定要派的,不过,我话必须讲清楚,我可以去跟段业做适度的妥协,来换回炽磐,可是什么事情,都有个度,我不光是他的伯父,更是族长,如果威胁到了我们整个部族的话,那乾归……恐怕,我就无法妥协了。”
乞伏国仁这番话,说的意思其实就是他可以去谈,可以答应段业某些条件,来换回乞伏炽磐,可是,如果段业狮子大开口,想敲诈的话,他也是绝不会答应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了,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乞伏炽磐自求多福了。
乞伏国仁这样的表态,其实已经仁至义尽了,乞伏乾归当然没什么可说的,只能道:“一切听大哥的吩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