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业大军自从攻破金城后,居然惊奇的发现,本来前面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堡垒山寨,居然一夜之间全部弃守,前面几乎是一马平川,再无阻碍,只需要急行军两天,就可以兵临勇士川城下。
如果这样算起来,这一次本来预估会很麻烦的军事行动,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事所反常,必有诡异,段业是决计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也肯定不会认同事情会有这么简单的,因此他马上下令,全军停止作战,立即在南安城以南的哈里堡扎营。
帅帐之内,段业,段平和崔浩,胡凯围炉而做,虽然时间已经是三月下旬,但是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火炉上的铁架子上还烤着羊肉,丝丝香气正缓缓溢出,这将是他们今晚的午餐。
段业盘腿坐在垫子上,前面放着一张小桌,他轻轻扣着桌子,说道:“各位,我们虽然临时扎营,却也不一定停留太早,主要是乞伏国仁的举动,我看不懂,所以,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军情紧急,我们需要比较快的做出决定。”
崔浩摸了摸下巴,道:“大人,小可倒是有话要说。”
“呵呵呵,但讲无妨。”段业笑了笑,“之前,我编纂的《开会守则》虽然规定详细,但是在军中,可以适度放宽,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崔浩点头,道:“大人,那乞伏国仁,大志没有,想法不少,我想此人无非是试图割据一方罢了,论起实力,以及勇士川附近的山川形势,乞伏部如果君主不昏庸,策略不大错,保住一时的割据是可以的,但是如果有有志于一统天下的势力全力来攻,勇士堡不足守也。所以那乞伏国仁明知如此,还是起兵,只能说他还是别有所图。”
段业听了轻轻点头,道:“说下去。”
“呵呵呵。”崔浩笑了笑,道:“逐鹿天下的梦么,几乎所有手上有兵,有地盘的人,都会去做的,乞伏国仁毕竟是在长安呆了那么久,眼光格局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其实大人,这一次,乞伏国仁没有选择逐城逐地的与我军纠缠,其实是高明的很呢。”
胡凯有些不解,道:“小崔,这是怎么说?”
崔浩眉毛一挑,见段业也在沉吟,知道这个解释还不足以让人信服,于是,他问道:“胡大哥,听说您其实也是读过兵书的,如今也是带兵打仗,多少有些经验,小可有个问题,却想来请教与您。”
胡凯打了个哈哈,道:“什么读兵书啊?不过是小时候认字的时候知道了些皮毛,不过小崔,你本事这大,年纪这么轻,还抬举哥哥我,你想问什么,哥哥不过是顺嘴胡说,说错了你可别嘲笑哥哥啊。”
“这哪儿能啊。”崔浩连连摆手,然后正色道:“胡大哥,假若你率军助手城池,而小可我率军攻打你,我的兵力,比你略强,士气也很高,而如果你有四大险要可守,本来互成犄角之势,几乎是固若金汤,但是由于不慎所托非人,其中之一已被我拿下,以至防线出现漏洞,分兵驻守力量削弱极有可能被我一一攻克,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你怎么办?”
胡凯想了想,说道:“小崔,你说的这种情况,当然不少见,这个嘛,既然我是守方,而且已经出现劣势,防线出现漏洞,那与其步步受制,不若断指求生,我想我很可能会主动舍弃其他关隘,集兵于最险要的一处,彼此相持,做最后决战。”
崔浩没有接茬,却是问道:“段大哥,你呢?”
自从段业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后,段平就逐渐走到幕后去了,因为他跟随段业最早,资历也最早,而且能力确实很强,又有一大堆子侄已经从军,所以其实,段平已经俨然成了段业集团的二号人物。
但是,正因为如此,段平反而知道低调,因为二号人物,总归会容易引起猜忌,虽然说现在,段平知道,自己得到了段业的绝对信任,俩人的感情,甚至比起兄弟还好。
可是再怎么说,段业是这个集团的领袖,自己是给他打工的,段平仔细考量过自己以及自己的手下,发现自己的综合实力不如段业,这个他服气,自己的眼光和格局也不如段业,而且自己还没有那种更上一层楼取而代之的欲望。
既然想清楚了,那么为臣之道,就是非常重要的了,他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段平看了看段业,见段业没有说话,才说道:“小崔,若是我,也是和小胡的做法一样。”
“嗯。”崔浩点头,又看了看段业。
段业耸了耸肩,道:“你这个问题难住我了,如果是我,却可能选择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段业笑了笑,道:“开始和你们说的差不多,那三座关隘,却是不能再守了,再守,肯定会被各个击破,但是如果是我,既然连最险要的地方都被攻破了,那么再守下去,意义不大,我会集中全部的力量,出城决战!”
“好!”崔浩赞道,“大人胆识,果然非比寻常,难怪大人是大人,我等却得效力于大人麾下。”
这话听在段平和胡凯耳朵里,其实有那么一点点问题,稍微犯忌讳,因为按照这个年代的说法,尊卑的关系,不是可以能够拿来开玩笑的事儿。但是崔浩毕竟年纪小,所以段业也没上心。
但是,段业还是说道:“这只是我生性喜欢冒险罢了,如果硬说起来,还是你们得办法靠谱,毕竟凡事还是得留后路,破釜沉舟的事情随便去做,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亡了。”
崔浩点点头,道:“正是,不过小可却是要问,大人,二位,这最险要的一关之所以难攻,便在于你有天险可守,或是万仞高山不可攀爬,或是巨浪滔天凭河而据,但是如果忽然之间,这天险变成了一马平川,那又如何?”
胡凯听了一愣,旋即笑道:“你个小鬼头,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崔浩却是笑而不语。二人之间其实也经常有些无伤大雅的斗嘴,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虽然如此,问题还是得回答,胡凯苦笑道:“小鬼,你这说的不是兵法,倒像是神仙斗法呢,啧啧,连雄关险隘,都能被你搞没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好吧,如果真会出现这种情形,那若是我掌兵,当然就没得选择,我若集兵一处,不过是把兵力集中起来等到着你屠戳罢了,反不如分兵把守还能多拖延些时间。”
段平也说道:“正该如此,只要能拖延时间,什么都可能会发生,说不定还能逆转胜。”
这一次,连段业也点头赞成了,显然,这是肯定无疑的最优结果了。
崔浩笑道:“所以大人,各位,这事情其实也是一个道理,那乞伏国仁如果一座一座的城池死守,他能有多少兵?分兵拒我,我们一定能各个击破,那巨石炮的事情,乞伏国仁就算不是很清楚,恐怕也有所耳闻,那么守城,他恐怕是守不住,所以还不如集中力量,不去做无谓的牺牲,而是选择最后一搏,一战定乾坤,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得搞清楚,乞伏国仁是想与我们野战争锋呢,还是想集中兵力到勇士堡,做最后的一搏呢?“
段业摆摆手,道:“小崔,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打仗这种事情,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仗不能按照他的想法打!不管他怎么想,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
“正是如此。”崔浩道:“大人只管放心便是,那乞伏国仁就算身边有能人,想必能力也有限,不然不会等到现在了,还在陇右那小圈圈里转悠,如果半个月前,他敢破釜沉舟,集中力量去袭击长安,那局面顿时就打开了,可是他却不惜放弃在战争里整合力量的机会,却忙着和本来就肯定会忠于他的焦家身上做文章,还去袭击吐谷浑别部,可见此人终究还是只有那个分量,大人,还是上面的比喻,如果还有那么唯一的一道关隘,让他们心存幻想的话,我们可以在这一道关前示敌以弱,让他们把这里当成唯一可恃的险要,把所有的反对力量都集中到这一点上来……”
“你是说?”段业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
“对的。”崔浩道,“如果他们果真把兵力集中到了那么唯一的一道屏障来时,其他地方,必定力量分散,到了那个时候,形势逆转,我们奇兵冲击,天险便成了坦途,他们唯有一败涂地,再无力量反抗。”
“那如果他们不上钩呢?”段业接着问道。毕竟,作战这种事情,容不得半点没有考虑到,必须面面俱到,把所有的腹案都做好。
“大人,您且放心,如果鱼饵足够的香,他们不可能不上钩,实在不上钩,我们的鱼钩,可以去找他们!”崔浩意味深长的笑道。(未完待续)